李成洲不及细想,只得跳进水里把人捞上岸来。她伤势太重,一番折腾下来,气息已十分衰微,眼下昏迷不醒还呛了一肚子水。李成洲万般无奈,只得撇开男女大防,双手交叠按压她胸腔,令她将呛进去的水都吐出来,又将手贴在她掌心过了些真气给她。

    卢胜玉的右侧衣袖不知被何物挂去一半,露出一截小臂,浑身衣服都被河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夏季衣衫单薄,多看两眼都是罪过。这般情形,李成洲是关照也不对,不关照又未免太不讲同门义气,心中万分懊悔自己偏在此刻与陆琳置气,单独行事,以至于落得如此棘手的境地。

    李成洲尴尬地一抿唇,将脸别到一旁,又担心卢胜玉因落水致寒气侵入肌骨,便去寻了些树枝,在她身旁升起篝火。

    月光清浅,轻盈如水。

    由于李成洲先前回过山门一趟,有好几个弟子都见到了他,便也未留意他之后的动向,唯有敲门不见人的陆琳觉出反常,不等天光,便进了山林寻人。

    然而到了后半夜,浮云流动遮蔽了月色,仅凭一盏昏暗的灯笼,实在照不清路。陆琳寻了大半个晚上,转过几处山头都未找见人,寻思可能是走岔了路,刚好与他错过,便又跑了回去。

    她本想再去李成洲房里看看,又实在觉得疲惫,简单洗了把脸后,连衣裳都不愿换,直接便倒头睡去,一觉直到天光。

    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惊醒。

    陆琳迷迷糊糊揉着眼睛,上前拉开房门,还没看清眼前情形,便被门外的舒云月一把拉了过去:“师姐你快去前山看看,华师兄他们捡了几个人回来。”

    “什么呀?”陆琳还未回过味来,便被舒云月拖出房门,一路推到前山议事厅。

    聚集在此间的,有何旭与门中十数名同辈弟子,以及前几日被李成洲硬“请”上山来的凌无非。而议事厅的地面上,则围坐着几个几乎光着身子的山民,满脸恐慌地抱成一团。

    古怪的是,每个山民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剑伤,路数瞧着颇像是玉华门的剑法。

    “这……这怎么回事?”陆琳一脸茫然望向舒云月。

    “华师兄一大早去巡山,就捡到了这几个人,起先都是昏迷不醒,到半路又自己睁开了眼睛。”舒云月愈觉此间画面不雅,难以直视,不由得转过身去,“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就只会喊疼。”

    “那……那一开始捡来,就是这副模样?”陆琳愣道,“虽说天热,也不至于……”说着,也将脸别去了一旁。

    凌无非微微蹙眉,一手支在鼻尖,仔细打量着几个山民,凝神沉思。

    陆琳扫视一眼大厅,忽地锁眉:“成洲人呢?”

    “刚才去他房中看过,并不在。”华洋说道,“程师兄已经去找了。”

    “不知此事,凌公子如何看待?”何旭听完几名凑过来的弟子耳语,忽然扭头望向凌无非。

    “我?”凌无非摇头,不以为然笑道,“你们不是说了,这些人身上的伤口,出自玉华门弟子之手吗?关我何事?”

    何旭张了张口,一时语塞。

    “实在不是我等有意冒犯,”华洋冲凌无非恭恭敬敬一拱手道,“只是,这些怪事都发生在……”

    “的确凑巧的很,”凌无非坦然笑道,“我一到山上来,便发生了这些怪事,就好像这些灾祸都是我带来的一样。说不准我就是个命里带灾的瘟星,谁一沾上我,准得倒霉。”

    “这……”华洋不知该如何对答,只得向恩师投去无奈的目光。

    何旭摇头,目光深邃:“只怕是有人故意要针对凌公子,所以处处设局。不得不防啊。”

    “巧了,我也这么想。”凌无非淡淡一笑。

    “昨天晚上,我去找过成洲,没有看见他回来。”陆琳若有所思,“可问了池旭他们,都说夜里见他回过弟子房。”

    “那到底是回来了,还是没回来?”舒云月懵然问道。

    “他要是没回来,多半也遇上了危险,”凌无非眉心微蹙,“最好多派几个人去找找。”

    “可是,我们这些人,哪怕是掌门,也没有一人武功高于李师兄,”庄骏说道,“如今掌门独自去寻他……”

    “谁说没有?”舒云月忍不住分辨,“师姐不是同他不相上下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陆琳按下舒云月的手,摇了摇头,转向凌无非道,“可否请凌公子帮忙,同我前去把成洲找回来?”

    凌无非略一颔首,欣然同意。

    华洋眼里闪过一丝犹疑,扭头望向何旭,却见他点了点头。

    陆琳回房换了身轻便的劲装,方走出门来,同等在院中的凌无非一道去往山间。

    就在二人进山的同时,在山坡底下,靠着老树躯干睡着的李成洲突然听见一声尖叫,登时惊醒过来。

    他扭头一看,只见卢胜玉双手交叠捂着胸口,泪眼涟涟盯着他,眼中怒意与忧愤交杂,不由愣住:“你……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卢胜玉看着自己凌乱破损的衣裳,哭腔愈显,“你……你怎么可以……”

    “我什么我?我救了你啊。”李成洲满脸无辜,“你不记得昨晚那个蒙面人了吗?”

    “记得……记得又怎么样?”卢胜玉抽泣道,“后来我就晕过去了,只记得落了水……”

    她说着这话,忽然愣了愣,朝李成洲望去,问道:“我掉水里以后的事,就都不记得了……我还呛了好多水,师兄你是怎么……”

    “这个……”李成洲忽地语塞。

    “难道……”卢胜玉耳根通红,又觉羞愤,又觉委屈,当下抱着双膝哭了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李成洲连连道歉,却不知该如何是好,“都是我不好,可实在是因为……”

    “不是你说,要去找陆师姐来吗?”卢胜玉抽噎道,“师姐她人呢……”

    李成洲更加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总不能说大半夜看见她去找别的男人诉苦,对他一通抱怨。一来坏她名节,二来显得自己像个孬种。

    “她呀……不提也罢。”李成洲摇摇头道,“反正在她眼里,我就是个妄自尊大,自负又无能的匹夫。”

    “怎么会呢?”卢胜玉困惑不已,摇头说道,“我觉得师兄一直都是风风光光,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要不是因为上回两位长老的事放弃了比武,现在的掌门,一定是李师兄你。”

    李成洲闻言,不由一愣。

    他是长老弟子,虽与其他同门相处也算融洽,但因男女之别与身份差异,这些年来接触较多的师姐妹,也就只有陆琳与舒云月二人。那俩丫头都是差不多的心性,一个赛一个好强,还真没有谁会对他说出这种充满崇拜感的言辞。

    乍听到这话,他先是有些拘谨,随后心里却不自觉腾起一丝得意。

    “可是……再有些日子,李师兄和陆师姐就要成亲了……”卢胜玉环抱双膝,蜷缩成一团,小声嘟哝道。

    “你说什么?”李成洲没听清她说的话,便随口问了一声。

    “没什么……”卢胜玉惊慌失措地避开他的目光,摇摇头道,“我是说……我是说……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啊?”

    “这……继续留在这也不是办法,不然我背你吧?”李成洲提议道。

    “背着我……那……”卢胜玉腼腆不已,低下头去,羞涩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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