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场雨下过后，本来还闷热得似蒸炉般的天气竟也有了一些要转凉的意思，夏中掺秋意，放在古时想必又要被风雅之士拿来挥洒笔墨。
只是如今这些日夜穿梭在繁杂街道的人们，归家后更是沾枕便入梦，倒也不会有这等闲情了。
萧芊纤撑着一把透明的尖头伞，步履轻缓地行走在人行道偏里一些的位置。
成群的雨点汇聚成流，顺着伞尖滴落，分去了她一丝注意力。
终于，属于那里的噩梦要永远宣告结束了，她想，终于可以带着伴侣去别的城市过真正正常的生活了。
“章鱼小丸子，十块钱一份！”
一道吆喝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萧芊纤偏过头，那略显年迈的声音来自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她的叫卖声在这条尚在沉睡的偏僻街道里撞出了回声，有些突兀的尖锐感。
五年前，她还在那鬼地方上班时就常见着这婆婆，如今这个起早贪黑的老妇人依旧在这里，连摊位都不曾挪动半点。
尽管不止一次有好心人劝她去热闹些的地段，但她一次没听进去就是了。
“嘿，婆婆，来一份吧。”萧芊纤走上前去。
老婆婆闻言喜上眉梢，边用夹子夹起烧板上的丸子，边抬头瞧了她一眼，“啊呀，小姑娘，你是新来这边上班的嘛，之前没见过你呢。”
萧芊纤扫了那张满是皱纹与岁月痕迹的面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您老了，不记得我啦，我几年前还在这的时候天天来您这买早饭呢。”
她见那婆婆的动作仍没有要停的意思，忙制止，“够了够了，再多就吃不完了呐。”
婆婆只好放下了夹子，将装满了丸子的纸袋口向下折了折，把里面不断钻出来的甜香封住。
那双早已凋零了神彩的眼瞳满含萧瑟的凄凉感。
“确实是年纪大啦，脑子不清楚啦。”她对面前的女孩笑了笑，露出深深的鱼尾纹，“今早信了几个年轻人的话，去市里边卖气球，就是小孩子喜欢的那种，结果只卖出去了一个。”
萧芊纤从衣袋中拿出手机，极快地付了钱，“然后嘞，咋又不卖啦？”
“卖的不多，离我闺女又远，就不卖啦！”
萧芊纤心道果然，因为这老婆婆之前也是这般，每逢和人唠嗑必要提起她那个不归家的女儿，换过去她可能还会耐着性子安慰上两句，但人总是会厌的。
“啊哈，谢谢啦。”她从那满是老茧的手中接过纸袋，拐进了那条记忆中潮湿阴暗的深巷。
入眼是与周围的环境相比显得分外脱节的白。
萧芊纤站在这栋没有丝毫变化的“白色监狱”下，有些恍神，她有些记不清自己离开那天它是什么样子的了，但她的小腿还是止不住地颤栗起来，像是清晰地记得那足以刻入骨髓的惊惧感。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九时三十分。
已经远远超出约定的时刻了，可还是一个人影也无。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
她烦躁地将手机塞回衣袋里，神色冰冷地推开那扇玻璃门。
在她的印象里，丛叶是一个对时间的在意程度近乎病态的人，这一点是在她们交往后才被她发现的。
而类似于不守时，迟到之类的情况与其说发生在了丛叶身上，倒不如说早就出事了才更加合理。
萧芊纤熟练地踏进电梯里，用力地摁下数字五。
她总是改不掉不受控制地将事情往最坏的结果去想的坏习惯，尽管这关乎她的恋人。
“哔——”电梯门缓缓打开，她走得急，没有抬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啊……”萧芊纤仓惶抬眼，却在看见眼前这张熟悉的瑰丽面容后待了一秒，一时竟忘了言语。
柳轻语本身就心不在焉地走着，刚想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撞了自己，看清是谁后也愣神了片刻。
“你…你怎么回来了？”她惯来张扬的神情难得地出现了裂缝。
“我回来…不是，我来接丛医生啊。”萧芊纤说着，就要略过她往前去。
“等等！”柳轻语拦在她面前。女孩看起来有些许慌乱，嗓音尖细得差点破了音，“丛医生的办公室在4楼，你来这做什么？！”
萧芊纤脚步微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副防备的样子，突然轻笑了声，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昨天一起聚餐了吧？我本身就觉得奇怪，我当时离职你们也没办什么劳什子的欢送会啊。”
她点开聊天记录，将屏幕怼到女孩脸前，话语总有几分压抑不住的怒意。“聚餐就聚餐吧，我也没多想，昨晚阿叶给我发消息，说她醉了，是江慕凡送的她回来，让我不要担心。”
柳轻语看着聊天界面上那行“说好的八点半，我是不会睡过头的！”，面色逐渐发发白，“这…你这话的意思…你欺人太甚！”
萧芊纤神色淡漠，“我还什么都没说，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向前一步，眸中迸溅出锐利的光，“要么让我自己去找，要么告诉我，她在哪里？！”
柳轻语低着头没有言语，那只拦着她的手臂在逼仄的走廊里战栗着，显得越发苍白无力。
“让开。”
萧芊纤拨开她的手，大步冲到502诊室前，堪称暴力地踹开了门。
“砰——”伴随着门板惨烈的叫喊，室内的景象钻进她的瞳孔。
意外地整洁。
“谁啊，好没礼貌。”青年一身米色衬衫，悠然地晃到门口，微长的发丝看起来刚刚洗过，服帖地垂落在眼尾。
萧芊纤有些错愕，她现在不确定情况是不是她想的那样了。
“好久不见，呃……抱歉，你知道丛医生在哪吗？”她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个穿着格外整齐的青年，神情复杂，“是你送的她回来。”
江慕凡靠在门边，像是十分认真地思索了一番，缓声道，“她确实在我办公室里休息了会，但我有事出去了。”
萧芊纤仰头盯着她，企图从他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发现一丝端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慕凡目光越过她，看见了一直给自己使眼色的柳轻语，顿觉好笑，“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他凑近了些，仿佛在讲悄悄话，“像一个警察，哦不，侦探，问我不在场证明。”
萧芊纤条件反射地退后，怒视着他，他像是没看到似的，眼里含着温柔的笑意，“你把我当成了罪犯，哪怕还没有证据。”
“那么你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想听你扯。”女孩烦躁地打断他。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越在这间屋子门口呆得越久，空气中那股难以忽视的薰衣草香就越发浓烈地令人作呕。她的余光无意间瞥向屋内，发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
那块稍稍靠着窗的单人沙发被剥下了布套。
如果是晴天洗沙发套或许没什么好奇怪，可换作雨天的话，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只是如今这些日夜穿梭在繁杂街道的人们，归家后更是沾枕便入梦，倒也不会有这等闲情了。
萧芊纤撑着一把透明的尖头伞，步履轻缓地行走在人行道偏里一些的位置。
成群的雨点汇聚成流，顺着伞尖滴落，分去了她一丝注意力。
终于，属于那里的噩梦要永远宣告结束了，她想，终于可以带着伴侣去别的城市过真正正常的生活了。
“章鱼小丸子，十块钱一份！”
一道吆喝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萧芊纤偏过头，那略显年迈的声音来自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她的叫卖声在这条尚在沉睡的偏僻街道里撞出了回声，有些突兀的尖锐感。
五年前，她还在那鬼地方上班时就常见着这婆婆，如今这个起早贪黑的老妇人依旧在这里，连摊位都不曾挪动半点。
尽管不止一次有好心人劝她去热闹些的地段，但她一次没听进去就是了。
“嘿，婆婆，来一份吧。”萧芊纤走上前去。
老婆婆闻言喜上眉梢，边用夹子夹起烧板上的丸子，边抬头瞧了她一眼，“啊呀，小姑娘，你是新来这边上班的嘛，之前没见过你呢。”
萧芊纤扫了那张满是皱纹与岁月痕迹的面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您老了，不记得我啦，我几年前还在这的时候天天来您这买早饭呢。”
她见那婆婆的动作仍没有要停的意思，忙制止，“够了够了，再多就吃不完了呐。”
婆婆只好放下了夹子，将装满了丸子的纸袋口向下折了折，把里面不断钻出来的甜香封住。
那双早已凋零了神彩的眼瞳满含萧瑟的凄凉感。
“确实是年纪大啦，脑子不清楚啦。”她对面前的女孩笑了笑，露出深深的鱼尾纹，“今早信了几个年轻人的话，去市里边卖气球，就是小孩子喜欢的那种，结果只卖出去了一个。”
萧芊纤从衣袋中拿出手机，极快地付了钱，“然后嘞，咋又不卖啦？”
“卖的不多，离我闺女又远，就不卖啦！”
萧芊纤心道果然，因为这老婆婆之前也是这般，每逢和人唠嗑必要提起她那个不归家的女儿，换过去她可能还会耐着性子安慰上两句，但人总是会厌的。
“啊哈，谢谢啦。”她从那满是老茧的手中接过纸袋，拐进了那条记忆中潮湿阴暗的深巷。
入眼是与周围的环境相比显得分外脱节的白。
萧芊纤站在这栋没有丝毫变化的“白色监狱”下，有些恍神，她有些记不清自己离开那天它是什么样子的了，但她的小腿还是止不住地颤栗起来，像是清晰地记得那足以刻入骨髓的惊惧感。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九时三十分。
已经远远超出约定的时刻了，可还是一个人影也无。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
她烦躁地将手机塞回衣袋里，神色冰冷地推开那扇玻璃门。
在她的印象里，丛叶是一个对时间的在意程度近乎病态的人，这一点是在她们交往后才被她发现的。
而类似于不守时，迟到之类的情况与其说发生在了丛叶身上，倒不如说早就出事了才更加合理。
萧芊纤熟练地踏进电梯里，用力地摁下数字五。
她总是改不掉不受控制地将事情往最坏的结果去想的坏习惯，尽管这关乎她的恋人。
“哔——”电梯门缓缓打开，她走得急，没有抬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啊……”萧芊纤仓惶抬眼，却在看见眼前这张熟悉的瑰丽面容后待了一秒，一时竟忘了言语。
柳轻语本身就心不在焉地走着，刚想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撞了自己，看清是谁后也愣神了片刻。
“你…你怎么回来了？”她惯来张扬的神情难得地出现了裂缝。
“我回来…不是，我来接丛医生啊。”萧芊纤说着，就要略过她往前去。
“等等！”柳轻语拦在她面前。女孩看起来有些许慌乱，嗓音尖细得差点破了音，“丛医生的办公室在4楼，你来这做什么？！”
萧芊纤脚步微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副防备的样子，突然轻笑了声，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昨天一起聚餐了吧？我本身就觉得奇怪，我当时离职你们也没办什么劳什子的欢送会啊。”
她点开聊天记录，将屏幕怼到女孩脸前，话语总有几分压抑不住的怒意。“聚餐就聚餐吧，我也没多想，昨晚阿叶给我发消息，说她醉了，是江慕凡送的她回来，让我不要担心。”
柳轻语看着聊天界面上那行“说好的八点半，我是不会睡过头的！”，面色逐渐发发白，“这…你这话的意思…你欺人太甚！”
萧芊纤神色淡漠，“我还什么都没说，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向前一步，眸中迸溅出锐利的光，“要么让我自己去找，要么告诉我，她在哪里？！”
柳轻语低着头没有言语，那只拦着她的手臂在逼仄的走廊里战栗着，显得越发苍白无力。
“让开。”
萧芊纤拨开她的手，大步冲到502诊室前，堪称暴力地踹开了门。
“砰——”伴随着门板惨烈的叫喊，室内的景象钻进她的瞳孔。
意外地整洁。
“谁啊，好没礼貌。”青年一身米色衬衫，悠然地晃到门口，微长的发丝看起来刚刚洗过，服帖地垂落在眼尾。
萧芊纤有些错愕，她现在不确定情况是不是她想的那样了。
“好久不见，呃……抱歉，你知道丛医生在哪吗？”她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个穿着格外整齐的青年，神情复杂，“是你送的她回来。”
江慕凡靠在门边，像是十分认真地思索了一番，缓声道，“她确实在我办公室里休息了会，但我有事出去了。”
萧芊纤仰头盯着她，企图从他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发现一丝端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慕凡目光越过她，看见了一直给自己使眼色的柳轻语，顿觉好笑，“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他凑近了些，仿佛在讲悄悄话，“像一个警察，哦不，侦探，问我不在场证明。”
萧芊纤条件反射地退后，怒视着他，他像是没看到似的，眼里含着温柔的笑意，“你把我当成了罪犯，哪怕还没有证据。”
“那么你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想听你扯。”女孩烦躁地打断他。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越在这间屋子门口呆得越久，空气中那股难以忽视的薰衣草香就越发浓烈地令人作呕。她的余光无意间瞥向屋内，发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
那块稍稍靠着窗的单人沙发被剥下了布套。
如果是晴天洗沙发套或许没什么好奇怪，可换作雨天的话，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