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暑假,每当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嬉闹时,藤玉就站在他们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一开始林月也觉得不太习惯,但除了偶尔会因好奇而问一些问题以外,藤玉的话一向极少,十分沉默寡言,倒是省心得很。有时候看他阳光下十分孤单的样子,林月甚至想拉她一起,但也只是徒劳而已。

    林月的房间是一个小小的、向阳的小屋子,虽然里面并未像大城市里的孩子那样点缀得如鲜花温室,但是在阿婆的布置下,看起来也很温馨。她写作业的时候,藤玉就站在旁边,看她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字,或绞尽脑汁想一道数学题。偶尔碰到语文上的问题,她想不出的时候,藤玉竟然也能够指点一二。藤玉也并非没有用处。

    暑假对于孩子们来说总是转瞬即逝,很快就过去了一大半。为了赶作业,小伙伴们在一起玩耍的时间也明显少了起来。那时,林月坐在阳台前的书桌前。藤玉站在她旁边,看着窗外。“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林月写得累了,把笔放下,趴在桌子上。

    “长大有长大的烦恼,长大可能不需要写作业,却还有其他更艰巨的任务。等你作业写完了,我要交给你一件事。”

    “什么事呀?”

    “学琴。”

    “学琴?可是我并不是很感兴趣。”她耸耸肩。

    “教你学琴是我必须完成的使命。”

    “我知道我们班上有些同学学乐器,学古筝,学小提琴。但是没有听说过学古琴的呀,而且我听说古琴太难学。这个古琴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你从来没有对我讲过。”

    “有我教你,你还怕难学吗?这个古琴确有特殊之处,它是一把被赋予神奇力量的琴,你的爷爷应该对你讲过,听它琴音者必会受到祝福,有缘者会因琴音获得重生,迷茫者会在琴音中找到方向,弱者会在琴音中汲取力量,战乱之时它可以抚平苦难,和平之时它可以缔造繁华。如此神奇的古琴,世上却鲜有人能够驾驭,你现在还年幼,学习新知的能力必然超乎常人,是古琴的天选之人,纵然穿越千年,亦是如此。”藤玉自己说着,不免有些动情,再看看林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修长的睫毛深沉又平静,光滑的小脸在灯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泽。藤玉看得入神了,忍不住想用手抚摸一下她,但手,却停在空中。

    “上一世,你为世人承受诸多磨难,纵然古琴有灵,也未能全你一生,这一世,古琴又选择了你,我只求上苍能够待你好一点......”

    早上醒来,林月被饥肠辘辘的胃叫醒,除了她和藤玉,家里空无一人,她在厨房、院子里转了一圈,也看不见阿婆爷爷奶奶的身影,便在院子里大喊“阿婆!爷爷!奶奶!你们在哪里?”

    看着她焦急的样子,藤玉只好告诉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奶奶因身体不适被送到了医院,那时她还正在熟睡中。

    听到这个消息,林月有点心慌,奶奶一向是身体最好的,怎么会突然去了医院?

    家里没有阿婆爷爷奶奶在,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直等到中午时分,邻居家的韩伯父才过来,说阿婆和爷爷奶奶需要在医院里住上两天,这几天要林月到他家里来吃饭。伯父不肯告诉她是哪家医院,她也无法自己去医院里找他们。

    心里的空落落逐渐变成了担忧和难过。

    这一整天她都像霜打的秋叶一样,无精打采,又心急如焚,只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既不看书写作业,也不去找小伙伴们玩耍。藤玉看在眼里。“小月,你不要太担心,老人年纪大了,总会出现一些小问题,兴许过两天就好了。”藤玉坐在她旁边。

    林月把头搭在膝盖上,一言不发。

    今夜的星空异常灿烂。星星们一闪一闪的,像是对人间眨着眼睛。年少的林月心里充满了一些不同于一般孩子的心事。树上的蝉偶尔响一下,树叶在夜风中磨搓出轻微的声音。

    快夜深时,空气中忽然传来如来自遥远天籁的琴声,空灵,清远,悠然。她的心也随着琴声飘了起来。本来压抑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如溪水一样从眼眶中缓慢流下来。心稍稍得平静了下来。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看了看身旁,藤玉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等到琴声罢,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向西边的院子走去。那把古琴,自那天晕倒以后已经被转移到了西院的一间大房子里。果不其然,藤玉正端坐在琴旁,神情幽然地抚琴,风雅却不失阳刚的气韵。这是第一次听藤玉弹琴。这琴声比她想象的好听多了。

    在院子里看着端坐在琴前的藤玉,林月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对他说:“如果他们平安回来,你教我学弹琴吧。”藤玉听到,微弱的灯光下,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你放心,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忐忑得度过了三天。傍晚,阿婆三人终于从县城的医院回来了。听到大门儿开的那一刻,林月兴奋地跑过去,抱住了他们,他们似乎瘦了许多。

    “奶奶,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孩子,奶奶没事,医生开了药,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阿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摸了摸她的头,让她搀扶着奶奶进了屋子。悬着三天的心终于放下来,她行动殷勤得像个小管家,跑前跑后,为他们端茶倒水,捶背按摩。看到祖孙几人团聚,藤玉也安心了。

    过了几天,奶奶精神逐渐恢复起来,虽然还不及几年前那样神采奕奕,但也足以让人放心了。其实林月知道,爷爷心里是希望她能把古琴的手法传承下去,只是一直以来他们都觉得只要她每天过得开心就行,也从来不强迫她做什么事。为了让阿婆爷爷奶奶高兴,有一天林月终于想通了,于是对爷爷说要学习弹琴。

    “可是我年纪大了,几十年没弹过了,已经对琴太陌生了。”爷爷很高兴却也有些遗憾。

    “不用您教我,爷爷,我自己可以学。”她搀着爷爷说。

    “你自己怎么学?”爷爷很疑惑。

    “这个您就不用管了啊,反正三天后,我就可以为你们弹奏一曲。”

    藤玉在一旁听了,震惊不已,还真是个狂傲的小丫头呢。古琴在旧时,虽说是几乎每个仁人雅士都可接触的乐器,但短时间便能流畅弹奏是不可能的。藤玉为了实现她夸下的海口,只得先教她一段最简单的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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