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离群山越来越近,秦幼鸢也越发惊叹。眼前崇山峻岭,层峦叠嶂,这山实在太大,太雄伟了!

    上一世虽也踏遍名山大川,却从未曾见过如此庞大的万山矗立之奇景。

    天色暗下,路面开始颠簸得厉害。马车已经来到山脚下,不停往山里进发。

    山路两边群山起伏,林海渺茫。昏暗中,依然可见黑压压的山林茂密,茂密得有些阴森恐怖。

    秦幼鸢想,这要是藏人进去,估计禁卫军怎么也找不到。虽山林恐怖,对比禁卫军,这迷迷茫茫的群山立即又让她倍感安心。

    马车又向前跑了一个时辰,秦幼鸢在车里摇来晃去。忽然感觉想要小便,看着外面漆黑的山中道路,她哪里敢一个人下车!

    她对着前面喊一声,“月婵姐姐,停一下马车,我想去方便一下。我们顺便在这里歇一歇吧!”

    她实在是被摇晃颠簸得难受,幸亏吃完干粮好久了,不然估计这会要吐出来。

    章月婵停车,从前面下马走过来。

    秦幼鸢叫落辰在这里等她们,她想着,章月婵一直心情不好,便打算趁落辰不在身边的时候,与她二人单独到树林里去聊聊,开导开导她。

    又怕落辰等得着急,特意提前交待,“我们可能要时间长一点,你耐心等等哈!别过来找我们,我们不会走远,有事会大声叫你的。”

    落辰想到章月婵武功也不弱,便点点头,放心地坐到马车前面去,斜靠着闭目休息。

    秦幼鸢拉着章月婵的手,前后看看,在路道上方便总不太好,于是拉着她朝旁边的山上走去。

    群山晚上从远处看觉得恐怖,真正走进来,也就不再有那渺渺莽莽的感觉。之前跟着落辰在京城外的山林里走过几日,这会除了野猪之外,秦幼鸢大概心里是没什么担心的。

    章月婵忽然心跳加速,这里正是杀秦幼鸢的绝好时机!杀了她之后,自己躲进山林,天这么黑,落辰很难找到她。真是上天赐予的最好的下手机会!

    秦幼鸢边走边说道,“姐姐,我到那边先方便一下,你等我一下哈!回头我跟你在这里聊聊天。”她看到左前方有棵比较粗的大树,那个树后刚刚好。说完就跑了过去。

    章月婵在后面悄悄跟了过去,边走边想着计划。自己手里没带兵器,为防止秦幼鸢喊出来,只能先从后面将她一掌打晕。

    她尽量轻放脚步,不紧不慢,不出声响地朝前挪着。待她走到大树后面,刚要伸出手掌,忽见树后的秦幼鸢已经拉好裤子转过身来。

    此时她的手掌已经高高举起,再缩回也来不及了。一不做二不休,由掌攻直接换成抓式,一把掐住对方脖子。

    秦幼鸢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脖子一下子被人用力扼住,身体被推到大树上抵住。她想挣扎,但章月婵手上的力道太大,根本不是她这副小身躯可以敌挡。

    她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章月婵,喉咙里费劲挤出一点声音,“姐姐,”

    章月婵一听她喊姐姐,心中忽如万根钢针扎入,双眼顿时涌满泪水,手上的力道一时上不去。

    秦幼鸢感觉到她手上似乎有些松懈,忙趁机问道:“你怎么了?是我啊!”她实在不明白章月婵为什么要这么做。

    忽然,秦幼鸢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前方,章月婵以为她不行了,正犹豫要不要松手。顷刻间,章月婵重重倒在地上。

    秦幼鸢还没看清是谁,便失去了知觉。

    皇后自那日父亲来过悦安宫,详细讲述了万统领去御史府上的整个经过后,这几日心情特别好。连看死对头王贵妃的时候,都大方地露出笑容,彷佛是在看着对方的垂死挣扎。

    虽外界均传言皇后得圣宠,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那只是表面上的。

    皇帝心里只爱过一个女人,就是前皇后秦氏。自秦氏殁后,他对后宫并无过多关心。

    只是,越国丈在朝内的势力日渐盘根错节,皇帝在朝政上,多方面需要仰仗于他。加上越皇后眼色快,又会使手段。慢慢地,嵩启皇帝便依了这对父女。有时明知他们在搞一些小动作,也装作不知,不愿去点破。

    反正太子也是姓赵,江山终究还是在他们赵家手里。那对父女俩想要折腾就折腾吧!

    后来,皇后竟明目张胆弄权,甚至干涉朝政。虽说朝廷法度,后宫不得干政,但碍于太子情面,嵩启皇帝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毕竟是太子生母。再说了,如果皇后一点都不懂权势,如何教育太子掌控朝局!

    王贵妃是王太傅的女儿,是嵩启皇帝三年入宫的。王太傅老来得女,视作珍宝。

    她也是当年政变的时候,作为一种交易。太傅率领百官支持皇叔赵嵩启登基,登基后,他则要召太傅女儿入选后宫。但她当时还小,一直拖到嵩启皇帝三年,满十五岁才入了宫。

    初入宫,嵩启皇帝一看到她,便有些两眼发直,这女子与秦皇后十几岁时的模样甚为相像!都是一样的肤白如玉,一样的明眸皓齿,连眼神,脸型都相似,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

    从此,嵩启皇帝便经常去她宫中。很快,在越皇后之下,王氏被加封为贵妃。说起宠爱,皇帝还是跟这位王贵妃,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些。

    王贵妃性情温和,但心眼有些小,胆子更小,偶尔有些小抱怨,完全不似皇后那般跋扈。

    她给嵩启皇帝生了两个儿子,就是现在的二皇子赵柯正和四皇子赵柯元。两位皇子年龄相差六岁,兄弟俩很要好,但他们与太子的关系却一般。

    二皇子赵柯正,比太子小三岁,饱读圣贤诗书,举止仪态得体。还曾去南境军中历练过一年,深得朝中众多老臣的推崇和喜爱。

    相比之下,太子从小娇纵,且有着和越皇后一样跋扈的脾性。多次于群臣在场的大典之上,对二皇子出言不逊。二人的言行相距甚远,甚至有着鲜明对比。

    但越皇后不在乎这个,她手中的权势,足够让那些看不惯太子行为的人永远闭嘴。

    作为天子,嵩启皇帝的子嗣算得上是少得可怜。秦皇后殁后,他无心再对女子生出多余情愫。虽然后来,有了王贵妃,他内心的伤痛被抚平很多。但王贵妃不喜他去别的宫妃处,他便去得极少。

    再者,曾有几位妃子也曾怀过龙胎,但孩子不是在出生后不久夭折,就是不明原因胎死腹中,三皇子便是其中之一。个中原因,只有越皇后一人心知肚明。

    总之,皇宫内,一共只有三个皇子。

    王贵妃素受恩宠,对皇后又极是谨慎,除了按例需要给皇后行礼之外,她总是尽量避免自己及两个儿子与皇后遇见。

    由于她的父亲王太傅在朝中也有极高威望,宫里宫外也是门生和眼线众多。越皇后便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始终对王贵妃的两个儿子无从下手。

    今日,她在接受后宫诸妃的礼拜之后,特地喊了声“王贵妃”。

    待王贵妃转过头来看她,她并不准备说什么话,只是冲着她假假一笑,俨然一副胜利者姿态。

    王贵妃低身行礼,恭恭敬敬地回她一笑。转身还未走出悦安宫大门,便皱着眉头,一脸说不出的嫌弃。

    “什么玩意!”王贵妃轻声嘀咕,并没让身边的宫人们听到。

    待回了自己寝宫,她再也忍不住,重重地坐到凳子上。

    “瞧她成天那副狐媚嘴脸,哪里有一点国母的样子!”

    王贵妃也是气急上头,一时不管不顾。身边的贴身宫女赶紧出言提醒,“娘娘!”示意她隔墙有耳。

    王贵妃便吓得不再作声。

    皇后估摸着再见到万统领,他一定是个完全不一样的态度,再不似从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她天天期盼着能早些见到万统领向她奔来。

    可最近一段日子,万统领正忙于到处抄家呢!一直都没在皇宫出现过。皇后不免有些心急,户部尚书都死了一个月了,户部这个空缺还未填上!

    这个位置可是皇帝的钱袋子,没准,王贵妃和太傅那边,也在想办法举荐自己的人呢!

    “哼!那对父女俩,想谋我儿的太子位,痴心妄想!”

    皇后想到这里,便有些生气。父亲怎么还是不着急!看来还是得自己亲自出马。她忽然起身走出,宫人们不敢多问,赶紧在后面跟上。

    一群人往御书房方向,走着走着,老远见到万统领步履匆匆,从太和殿门口台阶下走过,看样子也是要去御书房。

    皇后赶紧吩咐身边的太监小六子。“去拦住万统领,本宫有话要说。”

    小六子一溜小跑,来到万统领近旁,“参见万统领大人,皇后娘娘传召。”

    万统领顿下脚步,“在哪?何事?”

    “东门内不远处。奴婢不知何事,娘娘只说,与统领大人有话要说。”

    万统领是要去向陛下汇报差事的,若在以往,他必会以陛下急召为借口推脱。但今时今日,状况已经有所不同。

    他已向国丈表明,自己必会帮助皇后,以报答当年救命恩情。今日皇后找他,想着见陛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便对小太监说道:“带路。”

    不一会,小六子将万统领领至皇后面前,禀报一声:“娘娘,万统领大人来了!”说完赶紧躬身小跑离开,生怕不小心听到他们的对话。其他宫人也早已退下。

    万统领双手抱拳,“参见皇后娘娘。”

    自去过国丈府,他现在见到皇后,似乎再不像从前那般,浑身哪哪都觉得别扭了。也没有刻意下跪行大礼,倒是显得自然亲近了不少。

    “万卿最近真是辛苦了!听说,陛下把刑部该办的事情,全都委派给万卿一个人去做了?”皇后明知故问,那本就是她挑唆陛下指派给万统领的任务。

    “娘娘严重了,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分内之事。”

    “万卿如此辛苦,害得哀家想找万卿都找不着呢!”皇后故作娇嗔。

    万统领觉得皇后不会无故找他,赶紧问道:“敢问娘娘,寻微臣何事?”

    “哀家有件事儿,想请万卿帮忙,却不知当讲不当讲。别人,又指望不上,这件事非万卿不可!”皇后故意吊人胃口。

    “娘娘请讲,只要是微臣能为娘娘办到的,微臣万死不辞!”

    “哀家讲出来,怕万卿生气,怕有悖于万卿不参与朝堂之争的原则。可是不讲的话,父亲那边又很艰难。他碍于情面,不让哀家向万卿求助。可哀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呀!”万统领的态度越是异常诚恳,皇后越是装作楚楚可怜。

    “御史大人的事,便是微臣自己的事,娘娘但说无妨。”万统领一听说是国丈的事,有些急了。

    见万统领神情急切,皇后才觉得时机成熟,便不再绕弯。

    “章谦成死后,户部尚书的位置空缺。礼部侍郎道同光,曾是父亲大人的门生,父亲想让他去户部接任尚书一职。”

    万统领一听,微有犹疑,“礼部侍郎,去任户部尚书,会不会不合官员任免规制?”

    皇后假假道:“哀家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堂规制。只是父亲大人常在哀家面前提起,想要促成如此安排。官员任免,还不是陛下的一句话?如今,陛下迟迟不肯松口,除了万统领,谁还能在陛下面前有份量说得此种话?”

    万统领还是有些难色,“只是,陛下从未与微臣问及过官员任免之事,若陛下不问,娘娘可有办法教微臣要如何做?”他深知皇后精于计谋,不如直接讨教。

    “万卿不说,陛下不问。这位置不就一直空着了?总得有一个人开个口子吧!不如,在陛下身边多待会儿,没准,陛下就在等着问你呢!”皇后妩媚一笑。

    “微臣明白了,多谢娘娘指点,微臣告退。”虽然皇后并未明说,万统领已经领略她言词之间的意思。

    御书房门口,小太监老远见万统领走过来,赶紧踮脚小跑着进去通报。

    马上就有里面的太监出来通传,“宣,万统领觐见。”

    万统领有些忐忑地走进御书房。

    他本来心里没什么事,只是来汇报结果的。途中被皇后硬塞一件差事,倒是变成来执行任务的了。且此任务棘手,非他所擅长,心里便有些七上八下。

    嵩启皇帝正在看奏折,似乎遇到难以抉择之事,正扶额闭目思考。听得万统领进来参拜,扶住额头的手略抬起摆了摆。

    “平身。”

    万统领见陛下今日心情不甚明朗,生怕说错什么话,惹他不高兴,赶紧先将自己近日办的差事给汇报了。

    “禀告陛下,京城内的逆贼家眷已铲除殆尽,无有错漏。京城以外的逆贼家眷,现已一一查明位置,特来向陛下请旨出京。”

    皇帝听完他的汇报,眉头微微舒展一些,轻轻叹了口气。

    “惟有爱卿,能帮朕分忧解难。其余朝臣,哼!整日里忙着阴谋弄权,打着各自的算盘。以为朕不知道!”说着将一本奏折狠狠摔在地上。

    万统领心里有些惊慌,但还是强装镇定,走过去捡起奏折,双手轻轻奉回龙案之上。

    “陛下若心情不好,待微臣办完差回宫,随陛下去狩猎可好?”

    平日里,他是不会主动这么说话的。他可不管陛下因为谁发火或不发火,只要不是冲他的,都行。但今日,他听了皇后的建议,要尽量多待一会儿,便总要找个话题。

    嵩启皇帝没想到,他的万统领还有铁树开花的一天!居然主动来哄他开心。倒是叫他给逗乐了,“等爱卿回来呀,朕怕是被那帮人气得弓都拿不动喽!”

    “陛下说笑了,陛下龙体康健,自有天神护佑,任何难题都难不倒陛下。”万统领尽量拍马屁。他不是不会说,平日只是嫌麻烦,不屑开口去说这些废话。

    “朕现在还真让一个难题给难倒了!”嵩启皇帝嘴上说着,忽然拿眼睛直直盯住万统领,“爱卿不是最擅长帮朕分忧解难嘛,不如你来替朕决定吧!”

    万统领不知陛下何意,以为要指派差事给他,赶紧跪下。“陛下请讲,微臣谨遵陛下吩咐!”

    “你起来起来,没什么可吩咐的。朕是想问你,你说,这户部尚书的位置空了一个月了,到底派谁来补任这个缺呢?”

    嵩启皇帝大概也并没指望万统领能说出个什么来,他只是被王太傅和各位大臣的奏折催得郁闷,想找人说说话罢了。

    万统领显得很是慌张,赶紧跪下道:“陛下恕罪,微臣不懂政务,朝堂之事,岂有微臣说话的份?”

    虽然他的目的就在此,可他真的没干过这种事,确实紧张。万一哪句话说错了,惹得龙颜大怒,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恕你无罪。起来说吧!”他越是显得紧张,嵩启皇帝今日就越盯着他非要他说。

    “陛下饶命,陛下是最清楚的,微臣与朝臣们素无往来,对他们并不了解。除了几年前曾帮礼部侍郎道同光退过一份礼品外,微臣与朝臣们再无半点瓜葛。请陛下明察。”

    他也是贼得很,故意趁机提了一下这个人。

    “道同光?朕记得他,礼部侍郎。退什么礼品?说与朕听听。”嵩启皇帝忽然对朝臣的私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回陛下,微臣曾有次路过礼部侍郎府邸,受礼部侍郎所托,将一箱礼品带至国丈大人府门前。后经探查得知,是礼部侍郎道同光的父亲做寿,国丈大人欲送一份礼品,礼部侍郎不敢收。恰好微臣路过,礼部侍郎便托微臣顺道将礼品带去国丈大人府门前。就这么一回事。”

    万显道编完故事,汗都下来了。若陛下真的去查,可就麻烦了!

    不过他心里清楚陛下的为人,根本懒得去细察这些小事。另外,他赌的就是陛下对他的信任,不至于为这点事情专程将那二人喊来当面对质。

    恁谁稍一细想便听出这故事很滑稽,国丈何等身份?怎会去给一个侍郎送礼!

    可惜我们这位陛下此时可没这么机巧的心思。一听说国丈送礼还能受挫,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哈哈哈,有这等事?国丈送的礼品居然被退回了?这道同光胆子不小嘛!”

    “许是礼部侍郎洁身自好,不愿攀权附势。”万统领趁机顺着陛下的话夸赞道。

    “嗯,洁身自好,不攀权附势,此正是朕要找的人!爱卿,你可真是朕的神助啊!”

    嵩启皇帝终于解决一件心头大事,不禁眉开眼笑。他可不管礼部侍郎是不是能胜任户部尚书的职务。既然他章谦成能坐得起那个位置,道同光怎么就不行了?就如他这个天子之位,原先不给他,如今他不也坐得......

    “陛下谬赞。若无他事,微臣告退了。”万统领此时前后襟都湿透了,连圣旨都忘了要,他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出去透口气。

    刚退出御书房,便听屋内传来陛下的声音,“胡林,拟旨!着礼部侍郎道同光......”

    来到太和殿外,万统领吁出一口气,想着还得赶紧去国丈府上将此故事知会一声,免得陛下哪日一时兴起,真的派人去查。

    一路出宫,他在心里总结了这么一句:这政权的明争暗斗真不是人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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