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秋风触及树梢，那本属于夏日的闷热开始流动起来，先是一缕，一丝，汇合成一片飘带，裹挟着温度与蝉鸣，安静下来，很快，绿叶将缓缓收缩，随着流云将浮躁吵闹的夏，缓缓推向远方，林木也有些冷了，戴着枯黄的围巾，顶着红枫的帽子，风的脚步依旧，追着时节的脚步，到达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小城市——泪城，它总是下雨，却也感知着季节的变化，秋的色彩，是轻浮中如流动的溪水，那些雨点汇率与分散中，织出薄雾样貌的轻纱，在重缦中闪过一两个身影，一把伞中微微颤抖的手，一个雨衣中吐露出的哈气。
薤淮一手插在衣兜里，另一只刷着手机，手冻的有点发白，时不时左右看看，眼神里有点朦胧，而伞下的林泽，正打着哆嗦，抱着手臂。
“这不是才刚入秋没几天吗，怎么就变得这么冷了。”
“天气无常，过几天有可能还有升温吧。”薤淮点着手机，看了一眼天气。
“对，下周回到二十七八度，重返夏日。”
“真的有点离谱了。”
“虽然但是，这样的天气，不更应该待在室内吗？”
“对啊，怎么了？”
“那你还叫我出来，今天没课啊。”薤淮看着他，满是不耐烦。
“我要是不叫你，你这是干脆要睡一天了。”他笑起来，“再说了，你应该也收到消息了吧，北校的派对，真不打算看看去？”
“我可能在睡觉免打扰吧......另，这种事情你还来找我，完全不感兴趣。”他打了声哈欠。
“好啦好啦，就当做是你陪我来的吧，据说这附近几个学校都会有人来，隔壁大学表演系的姑娘，真的......”
“诶，行了行了，就知道你另有想法，又让我做僚机呢。”他摆摆手。
“怎么会呢，这不是给你物色对象呢嘛，像你这种一千年不出去的老寡王，该多来见见世面。”
薤淮直视他的眼睛，而林泽出了点冷汗。
“对了，宿舍钥匙给我。”
“害，你放心，我肯定十二点前回来，不可能给你关门外边，真的。”
“那上次？上上次？唉，我都懒得说你。”
林泽只好把钥匙给他。
初秋当下，寒冷随雨而至，夏似乎逃走了，偶尔之间会有落叶见证着秋的浪漫，雨雾中的白日总是短暂，光线更昏暗些，一步步向着黑夜滑去，此时才下午四五点，途中的几个房屋却早点起灯火，步伐与水坑并存，随着微风前进，而目的地，也由远及近，北校区有条小河，与湿地公园建在一起，河岸的一边，有座闲置的木屋，两层楼高，不算大，也不知何时建成的，现在也成了学生们休闲娱乐的区域，一楼在白天营业咖啡馆，晚上营业酒吧，二楼是图书馆与自习室，屋后是一小片花园，一株老桃树以及一座小亭子，这里更像是某个富豪的别墅，不过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并且也没人知道主人是谁。
今天来的人确实多些，来自各个学校，也有各个专业，各个学院。
刚进门，林泽抖了抖伞上的雨水，把伞上零落的叶片捡下来，薤淮取出纸巾，擦拭着雨衣背面的水渍，两人刚来时，这里已经有些人了，酒馆的中央是开放式吧台，因为是下午，几个人在磨咖啡，前侧一片区域放置着很多桌椅，供人约会，上网，学习，后侧有一片空置的区域，有着一架古式三角钢琴，琴椅上坐着位演奏家，是酒馆请来的，晚上一些时间，人们会来此处跳舞，不过现在更多是三三两两的人站着聊天，室内不算吵闹。
两人点了酒水，林泽更倾向去找女孩搭讪，不过薤淮对此完全不感兴趣，过一会，他决定去站位区碰碰运气。
“午夜前回来，不然锁门。”
“好好好。”他总是这么应付人。
薤淮走向座区，刚来时自己独坐着，喝着茶水，不经意的左顾右盼，没想到看见一位熟悉的身影，稍稍打量了一下，那人的笑声很熟悉，应该不会认错。
他悄悄走过去，缓缓靠近，似乎没人能察觉到他的临近，那是靠近落地窗附近的两排沙发，四五人围着看些什么，那个身影也在一角，时不时看着，笑着，无意间，他已经到对方的跟前了，也就在她无意间转移视角的动作下，两人的目光相遇。
“呀！老秦你来了。”她浑身一抖，完全没意识到薤淮已经来到了她跟前。
“我想你肯定会来的，对了，给你拨的电话怎么没接上。”
“有吗？”对方翻了翻手机，消息框上正写着：4：48未接来电，秦薤淮。
“哎呀，可能是......没听见吧，怎么了，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当时想问你来不来，本来打算去接你的。”
“但是也给你打过电话啊，我还想问问你来嘛，你怎么不接啊。”她看着他，用相同的语气质问着。
“额......那个时候......”
“嗷，又睡死了是吧。”女孩摇摇头，“真受不了你。”
薤淮没话说了，习惯性的挠了挠头，眼角里看见一个男的，正往他的方向走，一转头，林泽怎么又回来了。
“忘带钱了，那个......”他正说着，一撇眼看见女孩站在薤淮面前。
“诶，这位是......?”他忽地眼神都变了，又是那种笑容，好像是在说：好啊你小子，动作比我还快呢。
薤淮看见他那个表情，才意识不对，赶忙介绍说：“噢，这是关叶泉，是我发小。”
“直接叫我叶泉就好。”她笑着回应。
“这个是......”薤淮快速打量了一下林泽。
“这个是林泽......额......不重要。”他笑了一下。
“什么鬼啊不重要。”
“嗨，美女，很高兴认识你，有机会我定请你一杯。”
“真的假的啊，那我可记账了嗷。”三人同声笑着，不过林泽悄悄拉了一下薤淮的衣角。
薤淮立刻心领神会，翻了翻衣服口袋，摸出了三十元钱。
“我没带那么多，目前就这么点，过几天......”话还没说完，人和钱都已经不见，薤淮只是摇摇头。
“对了，最近身体状况怎么样。”他问起叶泉。
“还能怎么样啊，看样子呗，喏。”她眼神往门口望了望，雨伞架上挂着一把黑色的步行杖。
“记住，对外别说......我身体的事情。”
“你走慢点就好。”
“我当然知道，还用你为我操心。”
薤淮笑了。
“看人下棋呢，诶，你看坐那边的那个棋手，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薤淮往里凑了凑，原来这些人都是来看棋的，桌面上摆放着黑白国际象棋，两边的人对峙着，一个举棋不定，另一个总是一副正在思考的模样，但是举棋从容不迫。
“我都看了好几轮了，发现里面那个人基本没咋输过。”
“你什么时候喜欢国际象棋了，另，看得懂吗？”
“诶......大概......可能......也许，看不懂，但是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哈哈哈，我就知道，来，我给你讲讲。”
薤淮一边给她讲棋，包括规则，下棋方式，不过在看的过程中也敬佩着里面那位棋手的高明，他的棋盘更像是布局，每一步的计划，谋略与诱导，一步步收网的过程，十分干净利落。
“你能赢他吗？”叶泉小声嘟囔着。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又打了声哈欠。
“我不是很想花时间思考这些。”
又过了几分钟。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位姑娘，对那个棋手耳语了些什么，他也轻声回应着，过后那个女孩走开了，他将棋局下完后，站起身。
“抱歉了各位，我有点私人的小事，你们先玩，我很快回来。”说完便借道离开了，不一会儿又有其他人坐在那边，开启另一场棋局。
这时薤淮也有些乏味了，准备去叫叶泉，不过一转眼，女孩也不知道跑去哪玩了，他在四周转了转，最后决定去楼上看书，快到楼梯口的时候，听到了刚刚那个棋手的声音，那时一种低音下的沉稳，不过与之相称的，是一个声音微小但轻灵的女声。
“你也别一坐坐一下午呀，跟个村口老大爷似的。”对方笑了。
“这不是你让我陪你来的吗，我也没什么事情做，带了盘棋，不奇怪吧。”
“另外，你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为什么想着来这边玩了。”
“我本来是打算来喝咖啡看书的，哪想到今天这么多人。”
“害，你绝对收到派对的消息了，再说，想看书也不可能从文学院炮到我们理科北校吧。”
“我...我...我，心存侥幸好吧，但是这里人真的好多...我都不敢说话了。”
“所以带我来，想着帮你认识几个好看的？”
“对...哪想到你来了就下棋啊，完全不管我了。”
“你该带朝阳来的，他可比我热情多了。”
“人家这两天考试呢，我也没问他。”
......
两人说着离开了这里，薤淮也没听清，换句话说，他其实完全不在意，他刷着手机，只是把饮料喝完，准备上楼。
“嘿！”有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扭头一看，是叶泉。
“怎么了。”
“怎么不去看棋了，下一局了？赢了没？”她语速很快。
“没，没下了，棋主刚走了，我闲着无聊，找地方歇脚。”
“啊？我记得他没走啊，诶你看，这不还在呢嘛。”叶泉指着下棋的方向，那位棋手就站在那个位置，他正在看棋，或许正等着重归战场呢。
“让我想想，那人说话挺好听的，可能会是你喜欢的那种。”
“真的假的啊。”
“你去认识认识不就好了。”
“看情况吧，那你一会准备干嘛呢。”
“底下没啥玩的，一会儿去二楼看会书，到晚上就回去了。”
“别这么无聊嘛，你也去认识认识大家，说不定能找到喜欢的呢。”
“额，可能性不大，我也不算是自愿来的。”
“唉，好吧好吧，我打算一会人少了去弹琴，你不来捧捧场吗？”
“可以啊，等我一会吧，很快。”
“好好好，一会儿见。”
随着木质楼梯上到二楼，二楼显然没有一楼的嘈杂，林立的书架，各样的书籍，靠近阳台的位置上有一台老式唱片机，附近的夹子上也有对应的唱片，不过大多是古典乐，已经很久没有人碰过了，打开玻璃门，有个开放阳台，风雨从缝隙间涌来，阳台上站着一位女孩，执着伞扶着栏杆，在盆景附近，也像是透气散心的人，她看着远方，看着雨雾，那一齐亮起来的路灯，缓缓暗淡下去的层云，屋内的温暖总让人忘记初秋降温时的冷酷，这份清冷更真实，像游离于梦境之外的苦楚，冷风吹过了他的袖口，于是他决定再裹上外套，那个女孩可能已经意识到他的出现，但是依旧在对着远方发呆，他渐渐靠近栅栏，她一侧脸，与他眼神对视，只是几秒，不过女孩还是向外跨了一步，他的动作慢了下来，像是对待着大自然中的小鸟，不敢靠近，也只是观察着，那是一顶深红色的贝雷帽，米色的风衣，很有气质，他又想起来叶泉劝他多认识人的建议，于是笑了笑。
“你好？”他将声音放得很轻。
“噢，你好啊。”那是刚刚楼梯口的女孩。
“嗯，你是......?”他没想好怎么开口搭讪，但其实他全然不擅长这些，对方看着他，有些迷惘。
“额，我是学物理的，我是想问......”
“啊，我是学文学的。”她的语气有点颤抖，手抓的也有点紧，明显有点紧张。
“学文的都会做些什么，每天都在上语文课吗。”
他想营造一个轻松的氛围。
“当然不是。”
“那好吧。”
“那你们学物理的都在干什么，每天研究着怎么造高铁吗？”
“也没有。”他笑了起来，“我是学理论物理的。”
“嗯...那...那，有可能是......一天到晚只是在做题的学霸？”她有些放松了，显然没有刚刚那种紧张感。
“哈哈，不是这样的，跟你们有点像吧，一些理论研究。”
“是什么样的，很高深吧。”
“也不算吧。”他思考了片刻。
“就像是去探索为什么会有白天黑夜，太阳因何升起，又缘何而落，所有的事物无论是否与我们密切相关，都有着一个‘本质’，而我们做的事情，就是探索它们的本质。”
“听起来很像我朋友会喜欢的事。”
“哈哈哈。”他笑的很轻，同时用手拂去木栅栏上的水滴。
“你为什么选择文学呢，大多数人认为那是一种难以理解的东西，写作也是。”
“因为我喜欢它们，不仅仅是这些。”她伸出手，托起浮动的雨露。
“我真正喜欢的是自然，那些将要飘下的落叶，那些卷起雨滴的微风，那些能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自然，只要我闭上眼睛，它们就在我的身边，双眼一张一合见证流动与交汇，这些都很美。”
“其实，自古以来，文学家们总会用各种语言去描述并向人间呈现这些美丽，但是这些都是文学家和自然独特的一面之缘，它真正的奇妙就只能由你自己去感受，很复杂，很浪漫。”
薤淮花了几秒钟去思考，但是没什么结果。
“那你呢，你为什么选择物理呢？”
“可能是喜欢思考吧，思考这一切的本源。”
“我也会想很多，但是很多时候都是文学所给不出答案的事情，总是徘徊于世界之外，真没办法，可能我有点蠢吧，什么也参透不了。”
“没有没有，物理也是很奇妙的，其实......我也能给你讲一讲。”
“真的吗，要是我跟不上怎么办？”她稍微靠近了一点。
“不会的，只需要一点点的想象力。”
“来吧，我们做一个简单地，实验。假设有这么一辆特快列车，围绕着地球赤道转，速度十分之快，接近光速，那么我们把这辆车叫做‘未来号’。”
“这时我登上这辆列车，车子发动了，我落座，喝了一杯茶，刚喝完没多久，广播就已经公布到站了。”
“那你要去哪呢。”她听着故事，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
“还记得这辆列车叫做‘未来号’吗？”
“对啊，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等我下车之后，迎面出现一行标语，欢迎来到一百年后的未来世界。”
“啊？发生了什么？所以叫做未来号是因为它是时光机？”
“可它只是一列普通的列车，没有时光机穿梭视时间的能力，我也只是喝了一杯茶而已。”
“对啊，那怎么可能去到未来呢？”
“这就是我们物理最奇妙的部分，当物体属于高速运动的时候，时间会变慢，所以车厢里我只是喝了一杯茶，但是我在车厢里的一年，外界已经过去了几天，几个月，几年甚至更久。”
薤淮的声音慢慢变得洪亮起来。
“啊......”她听着，没有说什么。
“所以我们就是这种方法去往未来。”
“那这么说的话，这趟旅行，是，时间上的旅行？”
“没错。”
“那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就是那些物理学家研究的事情。”他笑了，把戴着的兜帽摘下来，抬头看着天空。
“还有什么呢。”她已经完全敞开了心扉。
“很多。”
......
黑夜悄然，降临何边的灯光亮起，雨在水面上的敲打将光点搅得浑浊，不过各色之间的涟漪泛浊着浪漫，两人谈笑着，她享受着他的故事与浪漫的部分，他享受着她的倾听与想象，一直到夜晚的冷风刮得女孩直哆嗦，他才想起注意时间，而此时夜幕早已完全降临。
叶泉还在楼下。
“不早了，我想我该走了。”
“啊，好。”她看着他，很平静，这时他能感到她身边总有的温和与轻盈，像是暖风。
“很高兴认识你。”
“嗯，我也是。”两人目送而别，但走但一半，他又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我叫伏芸，是伏在芸芸众生之间，感受生命与人性。”
“记住了，我叫薤淮。”两人告别。
“薤淮......”伏芸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咬着嘴唇。
有时，相互吸引是喜欢的一面，那些吸引的部分源自于内心与性格，可能我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出众的表现，但与你在一起的感觉，如此舒适，如此稳定，就如他下楼时，内心浮动着的愉悦。
回到几十分钟前，薤淮刚上楼，钢琴附近已经没人了，叶泉缓缓走向钢琴，取下上面几本谱子，简单翻了翻，都是些最基础的曲子，没什么新意，打开琴，坐在琴椅上无聊的静坐着，在想谈些什么，不如......就从基础之一开始吧。
于是双手随着灵感飞跃，来到那首熟悉的《梦中的婚礼》，眼神随着想象游向远方，不过灵感不固定在曲目之中，叶泉的即兴能力很强，乐曲走向内心的声音，而灵魂不受□□束缚，跟着音符流动与奔跑，看着人群，逐渐将人们的想法透明化，看见那些烦躁的内心，敲击着桌面，另一些人独自买醉，徘徊于那些不可知的情感中，透过人群，她再一次看见了他。
那是一个看不清的人，她刚来就注意到了，那些动作，言谈举止，似乎把内心底的想法都藏起来了，只是下棋，另一部分，是野心，棋局中的胜负，每一步的计划，似乎像是野兽一般蚕食着什么，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她想靠的再近一点，说不定就能打开这扇门呢。
不过他正准备走，收拾这棋盘与物品，装在一个黑色帆布包中，站起身，四处望了望，像是在找谁。
她也在想着，要有就走吧，有点失落，于是将注意力回到演奏当中。
歌曲流连过半，但并没有多少人关注到，已经开始无聊了，于是她决定歇一会，喝点什么，或者找找薤淮。
来到吧台，点了杯酒，一边喝一边看，时不时有各样的人来找她搭讪，而她也很热情，其实有人能聊天，会有笑声，是她更喜欢的氛围。
待到人群再一次散开一部分，叶泉又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吧台的另一侧，看书。
“这是......不打算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他往这个方向走。
“你好啊！”叶泉依旧热情，笑的时候露出一颗虎牙。
“你好。”他很有礼貌的回复了，“刚刚的那首曲子，能请你再弹一遍吗？”
“啊？”她有些惊讶，这是什么要求，她已经认为没人会在这里听这些曲子了，但是又想了想，他为什么不走呢，难道真的是来听歌的吗？
“我，有一点强迫症，就是......”叶泉忍不住又笑了，原来是等她弹完那一整首再离开。
“好好，我知道了。”她依旧笑着。
“放下酒杯，付了钱，就拉着他一步步慢慢地走向钢琴。
“我不记得了，是即兴，要不来一首别的？”
“都可以。”他扶着琴边，手里还提着包，琴声随即而出，依旧以悠长起调，似乎语言一些时间将思绪放开，化作琴声，化作音符。
“我记得你是来下棋的好像。”
“算是吧。”他将包放到钢琴边上，取出一本书，靠在琴边。
“你下棋真的很厉害，虽然我只看了一会，不是很懂，但是你好像一直在赢。”
“也不算很出众吧，这只是一个爱好。”他露出笑容，内心底似乎有点高兴。
“你的声音也很好听啊，这一点有人给你说过吗？”
“啊？这......没人。”
“那真的有点可惜了，不过我还是比较关注身边人的一些细节的，比如声音，步态，表情什么的。”
“都是些很奇怪的观点啦。”她笑着说。
“没关系，这样也挺好的。”
“这一曲结束后你也准备走了是吗？”她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只是在看书。
“把书放下嘛，我的工作又不是弹琴的。”
“抱歉抱歉。”他收了起来，站在一边，看着她飞动的手指与复杂得音乐，一边享受，一边敬佩着叶泉的能力。
“你还没回答我呢，走这么早干嘛呢？”
“本来是这么计划的，不过......”他太抬手看了看表。
“迟了十多分钟。”
“抱歉哈。”
“你不用道歉，这算是我个人一处特点吧。”
“要是这么说的话。”她抬头想了一下，认识我，也是计划外的一部分喽。”
“是这样的。”
“那多好啊，都是缘分，你叫什么名字，以后说不定还能接着听琴。”
“哦，我是冯桓，数学系。”
“那我们就算认识了，我看关叶泉，是医学系的。”
“你等一下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吧。”她在找笔，冯桓递给她一支，但两人都没有纸。
“唉，真没办法。”她抱怨着，“手伸过来。”
“啊？”他明显没反应过来。
“我先写你手上嘛，你回家就能洗掉了。”他有点不情愿地伸出手，感受着笔尖在手背上的轻痒。
“好啦好啦，来看看能不能看清？”
他看着手背，留的是她的电话与姓名，字体有点飘然，不过还能辨认清楚。
“写的不是很好啦，将就一下。”
对方只是嗯了一声，她回到那首曲子，简单想了想，就回到了那些流动的音符中，在他们的汇聚与交融中，像是一条无尽的溪水，又经过微风，卷着微雨，她还是笑着，心里多得是愉悦。
“你平常都干些什么呢，下棋？”
“额，下棋，读书，工作......”他声音渐小，好像被自己冷到了。
“会不会太无聊？”
“无聊倒没有感觉多少，因为安排都是在计划中的，更多时候，时间是很宝贵的。”
“所以浪费时间来这里......下棋社交？”她又笑起来，笑声总是那么清澈。
“不是，陪着朋友来的。”
“在哪呢，没看到呀。”她四处张望。
“可能走了吧。”
“哎呀，先来就来嘛，哪有什么浪费时间的说法，这里多有意思，这么多人，这么多朋友。”
“嗯......另找安排吧。”
时间在延长，人群越来越稀疏，她叹了一口气，似乎感叹着时间与快乐的流逝，店里渐渐走向安静，一些风从窗户缝隙中挤进来，带着夜的清冷，不过随着琴声追着往昔，笑容犹在，她沉浸在那些美好中，再一次笑了起来。
“其实你也直到知道的吧，夏天结束了。”——曲终
附录
两人告别后，叶泉看见薤淮坐在椅子上刷手机，似乎是在等她。
你到底能不能赢他，我还是挺好奇的。
一面之缘而已，以后又见不到了。
诶嘿，不好说吧。
啊？
怎么，追到手了？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
哈哈哈哈。
我说的没错吧，声音是不是很不错。
对啊，是很少见的低音炮啊。
性格怎么样。
刚刚也才聊了一小会，感觉挺......木？
跟我一样？
好像有吧，也可能还没认识，说的不多。
没事没事，以后都会有机会的。
我饿了。
我也有点。
咱去撸串吧。
你再好好想想我的钱都去哪了。
嗷......好吧。
对啊，那个借钱的，叫什么，林......?
林泽。
对啊，他怎么样？
挺花的，整天换女朋友。
啊这样啊。
哎呀，手机没电了，拿充电宝了吗。
没。
那完了，哪都去不了了。
啊？撤出，这才十一点。
算了，走吧。
今天可真冷。
对啊，没事，下周就升温了。
话说你怎么这么久都没下来，我快无聊死了。
额，遇见个人。
谁啊，还有别的认识的人也来了？
不认识今天认识的。
呦，男的女的。
女的啊当然。
长相怎么样。
还行吧。
叫啥啊，咋聊的，真没想到你这个万年寡王也能找到对象？
我想想，好像伏芸，学文学的。
一个学文的跟你聊什么啊。
就只是讲了些好玩的。
我就知道，还是那些东西。
哈哈哈哈。
......
两人回家路上仍是风水云雾，不时秋叶零落，一路笑声一路吵闹，在时间的流动中，这些声音会丰富些，那是一对浪漫与真理的想象，那时是一对热情与温和的相依，人群之间也有不同的算计与博弈，也会有童真与温柔，而故事的发展，齿轮的转动，从此刻开始。
薤淮一手插在衣兜里，另一只刷着手机，手冻的有点发白，时不时左右看看，眼神里有点朦胧，而伞下的林泽，正打着哆嗦，抱着手臂。
“这不是才刚入秋没几天吗，怎么就变得这么冷了。”
“天气无常，过几天有可能还有升温吧。”薤淮点着手机，看了一眼天气。
“对，下周回到二十七八度，重返夏日。”
“真的有点离谱了。”
“虽然但是，这样的天气，不更应该待在室内吗？”
“对啊，怎么了？”
“那你还叫我出来，今天没课啊。”薤淮看着他，满是不耐烦。
“我要是不叫你，你这是干脆要睡一天了。”他笑起来，“再说了，你应该也收到消息了吧，北校的派对，真不打算看看去？”
“我可能在睡觉免打扰吧......另，这种事情你还来找我，完全不感兴趣。”他打了声哈欠。
“好啦好啦，就当做是你陪我来的吧，据说这附近几个学校都会有人来，隔壁大学表演系的姑娘，真的......”
“诶，行了行了，就知道你另有想法，又让我做僚机呢。”他摆摆手。
“怎么会呢，这不是给你物色对象呢嘛，像你这种一千年不出去的老寡王，该多来见见世面。”
薤淮直视他的眼睛，而林泽出了点冷汗。
“对了，宿舍钥匙给我。”
“害，你放心，我肯定十二点前回来，不可能给你关门外边，真的。”
“那上次？上上次？唉，我都懒得说你。”
林泽只好把钥匙给他。
初秋当下，寒冷随雨而至，夏似乎逃走了，偶尔之间会有落叶见证着秋的浪漫，雨雾中的白日总是短暂，光线更昏暗些，一步步向着黑夜滑去，此时才下午四五点，途中的几个房屋却早点起灯火，步伐与水坑并存，随着微风前进，而目的地，也由远及近，北校区有条小河，与湿地公园建在一起，河岸的一边，有座闲置的木屋，两层楼高，不算大，也不知何时建成的，现在也成了学生们休闲娱乐的区域，一楼在白天营业咖啡馆，晚上营业酒吧，二楼是图书馆与自习室，屋后是一小片花园，一株老桃树以及一座小亭子，这里更像是某个富豪的别墅，不过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并且也没人知道主人是谁。
今天来的人确实多些，来自各个学校，也有各个专业，各个学院。
刚进门，林泽抖了抖伞上的雨水，把伞上零落的叶片捡下来，薤淮取出纸巾，擦拭着雨衣背面的水渍，两人刚来时，这里已经有些人了，酒馆的中央是开放式吧台，因为是下午，几个人在磨咖啡，前侧一片区域放置着很多桌椅，供人约会，上网，学习，后侧有一片空置的区域，有着一架古式三角钢琴，琴椅上坐着位演奏家，是酒馆请来的，晚上一些时间，人们会来此处跳舞，不过现在更多是三三两两的人站着聊天，室内不算吵闹。
两人点了酒水，林泽更倾向去找女孩搭讪，不过薤淮对此完全不感兴趣，过一会，他决定去站位区碰碰运气。
“午夜前回来，不然锁门。”
“好好好。”他总是这么应付人。
薤淮走向座区，刚来时自己独坐着，喝着茶水，不经意的左顾右盼，没想到看见一位熟悉的身影，稍稍打量了一下，那人的笑声很熟悉，应该不会认错。
他悄悄走过去，缓缓靠近，似乎没人能察觉到他的临近，那是靠近落地窗附近的两排沙发，四五人围着看些什么，那个身影也在一角，时不时看着，笑着，无意间，他已经到对方的跟前了，也就在她无意间转移视角的动作下，两人的目光相遇。
“呀！老秦你来了。”她浑身一抖，完全没意识到薤淮已经来到了她跟前。
“我想你肯定会来的，对了，给你拨的电话怎么没接上。”
“有吗？”对方翻了翻手机，消息框上正写着：4：48未接来电，秦薤淮。
“哎呀，可能是......没听见吧，怎么了，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当时想问你来不来，本来打算去接你的。”
“但是也给你打过电话啊，我还想问问你来嘛，你怎么不接啊。”她看着他，用相同的语气质问着。
“额......那个时候......”
“嗷，又睡死了是吧。”女孩摇摇头，“真受不了你。”
薤淮没话说了，习惯性的挠了挠头，眼角里看见一个男的，正往他的方向走，一转头，林泽怎么又回来了。
“忘带钱了，那个......”他正说着，一撇眼看见女孩站在薤淮面前。
“诶，这位是......?”他忽地眼神都变了，又是那种笑容，好像是在说：好啊你小子，动作比我还快呢。
薤淮看见他那个表情，才意识不对，赶忙介绍说：“噢，这是关叶泉，是我发小。”
“直接叫我叶泉就好。”她笑着回应。
“这个是......”薤淮快速打量了一下林泽。
“这个是林泽......额......不重要。”他笑了一下。
“什么鬼啊不重要。”
“嗨，美女，很高兴认识你，有机会我定请你一杯。”
“真的假的啊，那我可记账了嗷。”三人同声笑着，不过林泽悄悄拉了一下薤淮的衣角。
薤淮立刻心领神会，翻了翻衣服口袋，摸出了三十元钱。
“我没带那么多，目前就这么点，过几天......”话还没说完，人和钱都已经不见，薤淮只是摇摇头。
“对了，最近身体状况怎么样。”他问起叶泉。
“还能怎么样啊，看样子呗，喏。”她眼神往门口望了望，雨伞架上挂着一把黑色的步行杖。
“记住，对外别说......我身体的事情。”
“你走慢点就好。”
“我当然知道，还用你为我操心。”
薤淮笑了。
“看人下棋呢，诶，你看坐那边的那个棋手，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薤淮往里凑了凑，原来这些人都是来看棋的，桌面上摆放着黑白国际象棋，两边的人对峙着，一个举棋不定，另一个总是一副正在思考的模样，但是举棋从容不迫。
“我都看了好几轮了，发现里面那个人基本没咋输过。”
“你什么时候喜欢国际象棋了，另，看得懂吗？”
“诶......大概......可能......也许，看不懂，但是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哈哈哈，我就知道，来，我给你讲讲。”
薤淮一边给她讲棋，包括规则，下棋方式，不过在看的过程中也敬佩着里面那位棋手的高明，他的棋盘更像是布局，每一步的计划，谋略与诱导，一步步收网的过程，十分干净利落。
“你能赢他吗？”叶泉小声嘟囔着。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又打了声哈欠。
“我不是很想花时间思考这些。”
又过了几分钟。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位姑娘，对那个棋手耳语了些什么，他也轻声回应着，过后那个女孩走开了，他将棋局下完后，站起身。
“抱歉了各位，我有点私人的小事，你们先玩，我很快回来。”说完便借道离开了，不一会儿又有其他人坐在那边，开启另一场棋局。
这时薤淮也有些乏味了，准备去叫叶泉，不过一转眼，女孩也不知道跑去哪玩了，他在四周转了转，最后决定去楼上看书，快到楼梯口的时候，听到了刚刚那个棋手的声音，那时一种低音下的沉稳，不过与之相称的，是一个声音微小但轻灵的女声。
“你也别一坐坐一下午呀，跟个村口老大爷似的。”对方笑了。
“这不是你让我陪你来的吗，我也没什么事情做，带了盘棋，不奇怪吧。”
“另外，你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为什么想着来这边玩了。”
“我本来是打算来喝咖啡看书的，哪想到今天这么多人。”
“害，你绝对收到派对的消息了，再说，想看书也不可能从文学院炮到我们理科北校吧。”
“我...我...我，心存侥幸好吧，但是这里人真的好多...我都不敢说话了。”
“所以带我来，想着帮你认识几个好看的？”
“对...哪想到你来了就下棋啊，完全不管我了。”
“你该带朝阳来的，他可比我热情多了。”
“人家这两天考试呢，我也没问他。”
......
两人说着离开了这里，薤淮也没听清，换句话说，他其实完全不在意，他刷着手机，只是把饮料喝完，准备上楼。
“嘿！”有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扭头一看，是叶泉。
“怎么了。”
“怎么不去看棋了，下一局了？赢了没？”她语速很快。
“没，没下了，棋主刚走了，我闲着无聊，找地方歇脚。”
“啊？我记得他没走啊，诶你看，这不还在呢嘛。”叶泉指着下棋的方向，那位棋手就站在那个位置，他正在看棋，或许正等着重归战场呢。
“让我想想，那人说话挺好听的，可能会是你喜欢的那种。”
“真的假的啊。”
“你去认识认识不就好了。”
“看情况吧，那你一会准备干嘛呢。”
“底下没啥玩的，一会儿去二楼看会书，到晚上就回去了。”
“别这么无聊嘛，你也去认识认识大家，说不定能找到喜欢的呢。”
“额，可能性不大，我也不算是自愿来的。”
“唉，好吧好吧，我打算一会人少了去弹琴，你不来捧捧场吗？”
“可以啊，等我一会吧，很快。”
“好好好，一会儿见。”
随着木质楼梯上到二楼，二楼显然没有一楼的嘈杂，林立的书架，各样的书籍，靠近阳台的位置上有一台老式唱片机，附近的夹子上也有对应的唱片，不过大多是古典乐，已经很久没有人碰过了，打开玻璃门，有个开放阳台，风雨从缝隙间涌来，阳台上站着一位女孩，执着伞扶着栏杆，在盆景附近，也像是透气散心的人，她看着远方，看着雨雾，那一齐亮起来的路灯，缓缓暗淡下去的层云，屋内的温暖总让人忘记初秋降温时的冷酷，这份清冷更真实，像游离于梦境之外的苦楚，冷风吹过了他的袖口，于是他决定再裹上外套，那个女孩可能已经意识到他的出现，但是依旧在对着远方发呆，他渐渐靠近栅栏，她一侧脸，与他眼神对视，只是几秒，不过女孩还是向外跨了一步，他的动作慢了下来，像是对待着大自然中的小鸟，不敢靠近，也只是观察着，那是一顶深红色的贝雷帽，米色的风衣，很有气质，他又想起来叶泉劝他多认识人的建议，于是笑了笑。
“你好？”他将声音放得很轻。
“噢，你好啊。”那是刚刚楼梯口的女孩。
“嗯，你是......?”他没想好怎么开口搭讪，但其实他全然不擅长这些，对方看着他，有些迷惘。
“额，我是学物理的，我是想问......”
“啊，我是学文学的。”她的语气有点颤抖，手抓的也有点紧，明显有点紧张。
“学文的都会做些什么，每天都在上语文课吗。”
他想营造一个轻松的氛围。
“当然不是。”
“那好吧。”
“那你们学物理的都在干什么，每天研究着怎么造高铁吗？”
“也没有。”他笑了起来，“我是学理论物理的。”
“嗯...那...那，有可能是......一天到晚只是在做题的学霸？”她有些放松了，显然没有刚刚那种紧张感。
“哈哈，不是这样的，跟你们有点像吧，一些理论研究。”
“是什么样的，很高深吧。”
“也不算吧。”他思考了片刻。
“就像是去探索为什么会有白天黑夜，太阳因何升起，又缘何而落，所有的事物无论是否与我们密切相关，都有着一个‘本质’，而我们做的事情，就是探索它们的本质。”
“听起来很像我朋友会喜欢的事。”
“哈哈哈。”他笑的很轻，同时用手拂去木栅栏上的水滴。
“你为什么选择文学呢，大多数人认为那是一种难以理解的东西，写作也是。”
“因为我喜欢它们，不仅仅是这些。”她伸出手，托起浮动的雨露。
“我真正喜欢的是自然，那些将要飘下的落叶，那些卷起雨滴的微风，那些能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自然，只要我闭上眼睛，它们就在我的身边，双眼一张一合见证流动与交汇，这些都很美。”
“其实，自古以来，文学家们总会用各种语言去描述并向人间呈现这些美丽，但是这些都是文学家和自然独特的一面之缘，它真正的奇妙就只能由你自己去感受，很复杂，很浪漫。”
薤淮花了几秒钟去思考，但是没什么结果。
“那你呢，你为什么选择物理呢？”
“可能是喜欢思考吧，思考这一切的本源。”
“我也会想很多，但是很多时候都是文学所给不出答案的事情，总是徘徊于世界之外，真没办法，可能我有点蠢吧，什么也参透不了。”
“没有没有，物理也是很奇妙的，其实......我也能给你讲一讲。”
“真的吗，要是我跟不上怎么办？”她稍微靠近了一点。
“不会的，只需要一点点的想象力。”
“来吧，我们做一个简单地，实验。假设有这么一辆特快列车，围绕着地球赤道转，速度十分之快，接近光速，那么我们把这辆车叫做‘未来号’。”
“这时我登上这辆列车，车子发动了，我落座，喝了一杯茶，刚喝完没多久，广播就已经公布到站了。”
“那你要去哪呢。”她听着故事，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
“还记得这辆列车叫做‘未来号’吗？”
“对啊，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等我下车之后，迎面出现一行标语，欢迎来到一百年后的未来世界。”
“啊？发生了什么？所以叫做未来号是因为它是时光机？”
“可它只是一列普通的列车，没有时光机穿梭视时间的能力，我也只是喝了一杯茶而已。”
“对啊，那怎么可能去到未来呢？”
“这就是我们物理最奇妙的部分，当物体属于高速运动的时候，时间会变慢，所以车厢里我只是喝了一杯茶，但是我在车厢里的一年，外界已经过去了几天，几个月，几年甚至更久。”
薤淮的声音慢慢变得洪亮起来。
“啊......”她听着，没有说什么。
“所以我们就是这种方法去往未来。”
“那这么说的话，这趟旅行，是，时间上的旅行？”
“没错。”
“那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就是那些物理学家研究的事情。”他笑了，把戴着的兜帽摘下来，抬头看着天空。
“还有什么呢。”她已经完全敞开了心扉。
“很多。”
......
黑夜悄然，降临何边的灯光亮起，雨在水面上的敲打将光点搅得浑浊，不过各色之间的涟漪泛浊着浪漫，两人谈笑着，她享受着他的故事与浪漫的部分，他享受着她的倾听与想象，一直到夜晚的冷风刮得女孩直哆嗦，他才想起注意时间，而此时夜幕早已完全降临。
叶泉还在楼下。
“不早了，我想我该走了。”
“啊，好。”她看着他，很平静，这时他能感到她身边总有的温和与轻盈，像是暖风。
“很高兴认识你。”
“嗯，我也是。”两人目送而别，但走但一半，他又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我叫伏芸，是伏在芸芸众生之间，感受生命与人性。”
“记住了，我叫薤淮。”两人告别。
“薤淮......”伏芸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咬着嘴唇。
有时，相互吸引是喜欢的一面，那些吸引的部分源自于内心与性格，可能我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出众的表现，但与你在一起的感觉，如此舒适，如此稳定，就如他下楼时，内心浮动着的愉悦。
回到几十分钟前，薤淮刚上楼，钢琴附近已经没人了，叶泉缓缓走向钢琴，取下上面几本谱子，简单翻了翻，都是些最基础的曲子，没什么新意，打开琴，坐在琴椅上无聊的静坐着，在想谈些什么，不如......就从基础之一开始吧。
于是双手随着灵感飞跃，来到那首熟悉的《梦中的婚礼》，眼神随着想象游向远方，不过灵感不固定在曲目之中，叶泉的即兴能力很强，乐曲走向内心的声音，而灵魂不受□□束缚，跟着音符流动与奔跑，看着人群，逐渐将人们的想法透明化，看见那些烦躁的内心，敲击着桌面，另一些人独自买醉，徘徊于那些不可知的情感中，透过人群，她再一次看见了他。
那是一个看不清的人，她刚来就注意到了，那些动作，言谈举止，似乎把内心底的想法都藏起来了，只是下棋，另一部分，是野心，棋局中的胜负，每一步的计划，似乎像是野兽一般蚕食着什么，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她想靠的再近一点，说不定就能打开这扇门呢。
不过他正准备走，收拾这棋盘与物品，装在一个黑色帆布包中，站起身，四处望了望，像是在找谁。
她也在想着，要有就走吧，有点失落，于是将注意力回到演奏当中。
歌曲流连过半，但并没有多少人关注到，已经开始无聊了，于是她决定歇一会，喝点什么，或者找找薤淮。
来到吧台，点了杯酒，一边喝一边看，时不时有各样的人来找她搭讪，而她也很热情，其实有人能聊天，会有笑声，是她更喜欢的氛围。
待到人群再一次散开一部分，叶泉又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吧台的另一侧，看书。
“这是......不打算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他往这个方向走。
“你好啊！”叶泉依旧热情，笑的时候露出一颗虎牙。
“你好。”他很有礼貌的回复了，“刚刚的那首曲子，能请你再弹一遍吗？”
“啊？”她有些惊讶，这是什么要求，她已经认为没人会在这里听这些曲子了，但是又想了想，他为什么不走呢，难道真的是来听歌的吗？
“我，有一点强迫症，就是......”叶泉忍不住又笑了，原来是等她弹完那一整首再离开。
“好好，我知道了。”她依旧笑着。
“放下酒杯，付了钱，就拉着他一步步慢慢地走向钢琴。
“我不记得了，是即兴，要不来一首别的？”
“都可以。”他扶着琴边，手里还提着包，琴声随即而出，依旧以悠长起调，似乎语言一些时间将思绪放开，化作琴声，化作音符。
“我记得你是来下棋的好像。”
“算是吧。”他将包放到钢琴边上，取出一本书，靠在琴边。
“你下棋真的很厉害，虽然我只看了一会，不是很懂，但是你好像一直在赢。”
“也不算很出众吧，这只是一个爱好。”他露出笑容，内心底似乎有点高兴。
“你的声音也很好听啊，这一点有人给你说过吗？”
“啊？这......没人。”
“那真的有点可惜了，不过我还是比较关注身边人的一些细节的，比如声音，步态，表情什么的。”
“都是些很奇怪的观点啦。”她笑着说。
“没关系，这样也挺好的。”
“这一曲结束后你也准备走了是吗？”她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只是在看书。
“把书放下嘛，我的工作又不是弹琴的。”
“抱歉抱歉。”他收了起来，站在一边，看着她飞动的手指与复杂得音乐，一边享受，一边敬佩着叶泉的能力。
“你还没回答我呢，走这么早干嘛呢？”
“本来是这么计划的，不过......”他太抬手看了看表。
“迟了十多分钟。”
“抱歉哈。”
“你不用道歉，这算是我个人一处特点吧。”
“要是这么说的话。”她抬头想了一下，认识我，也是计划外的一部分喽。”
“是这样的。”
“那多好啊，都是缘分，你叫什么名字，以后说不定还能接着听琴。”
“哦，我是冯桓，数学系。”
“那我们就算认识了，我看关叶泉，是医学系的。”
“你等一下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吧。”她在找笔，冯桓递给她一支，但两人都没有纸。
“唉，真没办法。”她抱怨着，“手伸过来。”
“啊？”他明显没反应过来。
“我先写你手上嘛，你回家就能洗掉了。”他有点不情愿地伸出手，感受着笔尖在手背上的轻痒。
“好啦好啦，来看看能不能看清？”
他看着手背，留的是她的电话与姓名，字体有点飘然，不过还能辨认清楚。
“写的不是很好啦，将就一下。”
对方只是嗯了一声，她回到那首曲子，简单想了想，就回到了那些流动的音符中，在他们的汇聚与交融中，像是一条无尽的溪水，又经过微风，卷着微雨，她还是笑着，心里多得是愉悦。
“你平常都干些什么呢，下棋？”
“额，下棋，读书，工作......”他声音渐小，好像被自己冷到了。
“会不会太无聊？”
“无聊倒没有感觉多少，因为安排都是在计划中的，更多时候，时间是很宝贵的。”
“所以浪费时间来这里......下棋社交？”她又笑起来，笑声总是那么清澈。
“不是，陪着朋友来的。”
“在哪呢，没看到呀。”她四处张望。
“可能走了吧。”
“哎呀，先来就来嘛，哪有什么浪费时间的说法，这里多有意思，这么多人，这么多朋友。”
“嗯......另找安排吧。”
时间在延长，人群越来越稀疏，她叹了一口气，似乎感叹着时间与快乐的流逝，店里渐渐走向安静，一些风从窗户缝隙中挤进来，带着夜的清冷，不过随着琴声追着往昔，笑容犹在，她沉浸在那些美好中，再一次笑了起来。
“其实你也直到知道的吧，夏天结束了。”——曲终
附录
两人告别后，叶泉看见薤淮坐在椅子上刷手机，似乎是在等她。
你到底能不能赢他，我还是挺好奇的。
一面之缘而已，以后又见不到了。
诶嘿，不好说吧。
啊？
怎么，追到手了？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
哈哈哈哈。
我说的没错吧，声音是不是很不错。
对啊，是很少见的低音炮啊。
性格怎么样。
刚刚也才聊了一小会，感觉挺......木？
跟我一样？
好像有吧，也可能还没认识，说的不多。
没事没事，以后都会有机会的。
我饿了。
我也有点。
咱去撸串吧。
你再好好想想我的钱都去哪了。
嗷......好吧。
对啊，那个借钱的，叫什么，林......?
林泽。
对啊，他怎么样？
挺花的，整天换女朋友。
啊这样啊。
哎呀，手机没电了，拿充电宝了吗。
没。
那完了，哪都去不了了。
啊？撤出，这才十一点。
算了，走吧。
今天可真冷。
对啊，没事，下周就升温了。
话说你怎么这么久都没下来，我快无聊死了。
额，遇见个人。
谁啊，还有别的认识的人也来了？
不认识今天认识的。
呦，男的女的。
女的啊当然。
长相怎么样。
还行吧。
叫啥啊，咋聊的，真没想到你这个万年寡王也能找到对象？
我想想，好像伏芸，学文学的。
一个学文的跟你聊什么啊。
就只是讲了些好玩的。
我就知道，还是那些东西。
哈哈哈哈。
......
两人回家路上仍是风水云雾，不时秋叶零落，一路笑声一路吵闹，在时间的流动中，这些声音会丰富些，那是一对浪漫与真理的想象，那时是一对热情与温和的相依，人群之间也有不同的算计与博弈，也会有童真与温柔，而故事的发展，齿轮的转动，从此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