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发一言回到府中,到后院仓库去查看了搁得满满一屋子的十几个大木箱子,这些据说都是吕南楼送来的聘礼。

    我记得当初查的时候,说是致当时我和空青在城门外的救命之恩的谢礼,这会儿怎么就变成了聘礼呢?

    当真是匪夷所思。若是日后再出个别的事情,这十几箱子的聘礼,会不会变成别的什么?

    我又问了阿娘,有什么药或者植株种了后,人闻着能不知不觉中毒的。阿娘思忖了半日道:“我也识不多,或许应该是有的,但是谁家院子里会种这种东西,来毒害家里的人呢?”

    我想想也是,有谁会那么心肠歹毒地种这些个东西,来害自家的人呢?那么有没有可能送人,然后要加害对方的家人或者对方呢?

    阿娘又想了想道:“也不是没可能。但若如此,此人之心也太阴毒了些,若是府中有人中毒,医士看过了,也必能查出是中毒。这样的事情,官府追查起来,也是要赔命的吧?”

    我问:“若是查不出如何中毒的呢?毕竟这样的植株,若是有毒记载,早已被禁了呀。”

    阿娘摇摇头道:“若是有毒之物,必定有记载,也必定严禁种于户内。但是有毒之物并非一无是处,有些药引,非得有毒之物不能替代,所以外面的药铺是不得买卖那有毒药物的。所有有毒之药,一定得官中记录方能采购,进城源头与采买源头均有记录的。你怎么会问起这个事情?验方房有这样的验方么?用来治何病的?”

    阿娘这样追问,我连连摇摇手道:“不是不是,就突然想起这样一问。我是假设验方房若有这样的方子,又好奇上哪里去找这些药来熬制。”

    我撒了谎。我原就没打算把在吕府碰到高斋的事情告诉她,若她再往前问起,就该把在益县的事情从头到尾又讲一次。这个讲了无数次的益县经历,每次讲得都会被一点一点带各种细节出来,我都感觉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了,再讲下去就要编了。

    我觉着还是彻底忘记益县那段经历的好。

    吕南楼那日在山上采药的人居然是借来的……借人这种事情也能做得出来,当真匪夷所思。谁不是量力而行?有多少人就做多少事好了,那日就算找不回那么多止血的斫合子,也没有人会怪罪到他头上。孙医士也还是会另外想办法去给卒子们止血的,大不了多费布条。

    我喃喃自语:“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一日去合剂局当值时,真的在验方房内给我翻到了那有毒植株的记录。

    我想着把所有的验方都整理出来,按治疗的伤类进行分类,捡最要紧最急需的方子先整理。我将房内最里层的箱子都全数拖了出来,将那些发黄的纸帛一张一张挑了出来,不经意间果然看到一张只有半截的纸帛上断断续续有几个字。

    我连忙拿到窗下仔细摊开了看。

    老实说,若不是高斋提起,我对这个事情有印象,这张半截的纸帛断然不会入我的眼。我一定会把它直接放到杂乱无法分类的一堆里,猴年马月可能才会去翻动。

    “……叶绿,椭圆,厚且密……实如核桃,黄绿色。其皮灰,烧后有毒,闻者无救。”

    看到此处,我咋舌。真有这样的植株,种植的时候是没有的,烧它的树皮的时候就会挥发毒性,而且闻到的人无药可救。可是,我娘常年与药草打交道,为何她不知道,一个伤卒老兵却会知道?高斋难不成懂医术?不会呀,若是他懂医术,在益县便可出手相帮,换药诊脉都是可以的,那些日子也不见他有什么医术的行为呀。

    我又拿着纸帛对着阳光看了看,其他的纸帛差不多都有巴掌大小,唯独这张好像被撕过,最下边猛一看上去是一条直边,可是仔细看会发现,边缘不甚整齐,就像被人撕去一部分,且留有几个字的上半部分的几笔。

    我转身去翻箱子里其他的纸帛,这些好像都是同一时期汇集放在一处的纸帛验方,每张的纸帛发黄程度相仿,几乎都是从四周向内渗透似的变黄。箱子里的其他纸帛大部分下面都有落款,我挨张挨张看过去,落款三个字很潦草,隐约看出姓是一个文字。

    我又去拖出其他几个箱子,打开后翻看里面的验方,除了有部分泛黄的落款相同,其他的却是宋字开头。

    我将那宋字开头的落款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终于看出来是宋判局的落款,才明白过来每张验方按照合剂局的规矩,都需要经过判局的签字落款方能入库和存档。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阿扇的声音:“白苏姐姐在看什么呢?那么出神?”

    我随口答道:“哦,我看这些发黄的验方纸帛,有些模糊,我怕一会抄的时候会抄错,所以拿到光亮的地方先看看,有没有漏字。”

    阿扇笑嘻嘻道:“白苏姐姐真仔细。宋判局让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这处远离正门,偏得很,若是要找人帮忙,恐怕得走一走才见得到人。”

    我随口问道:“阿扇,合剂局如今是宋判局掌事,在宋判局之前是哪位大人掌事呢?”

    我想起高斋问我的另外一个问题:“白苏姑娘可知合剂局原来的判局是谁?”

    我来了合剂局这么久,从来不曾想过问这个问题,现在脱口而出,自己心中都楞了一下。

    阿扇答:“白苏姑娘,合剂局之前的判局你也见过呀,便是前几日来的那位文道覆大人,他如今是太子师傅啦。”

    我哦了一声,原来是他呀。

    难怪推荐的廉远能那么顺利进合剂局,原来这里曾是文太傅的地盘呀。难怪廉远出事了他那么快就到了,这院子里应该有不少他的旧同僚。传个消息自然快得很。

    阿扇奇怪:“白苏姐姐,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我放下手中的纸帛:“我只是看到这些纸帛有宋判局的落款,有文姓大人的落款,所以就刚想问问……阿扇,这合剂局好像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大家都很忙么?”我岔开了话题。

    阿扇得意道:“白苏姐姐,合剂局虽说平日里见着清静好像无人,但局里的人是不少,至今为止恐怕你都不曾见完。虽然你走着是没怎么见人,但是这合剂局不是酒家,也不是谁家府中大院,各房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就像白苏姐姐,若没事也不会在这局中走动,都在自己房中干活。不过,若是有事,有人喊一嗓子,有任何动静,我保管这局子里不到一眨眼功夫,就会熙熙攘攘冒出很多人来……”

    他话音未落,只听外面一声:“走水啦,起火啦……”

    阿扇面色一变,立刻转身就往外跑:“白苏姐姐,你看我好像说错话了……”

    我跟了出去,才刚踏出门槛没走两步,就发现平日里安静得连自己走路的脚步声都听得到的院子,瞬间人声鼎沸,转头左右看去,到处都是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那么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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