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审问了一个月,乌小原一口咬定是为了给廉远出气。既是如此,且第一场火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第二场火也没有纵火成功,便能算是个人恩怨,廷尉府将他关在牢里不再审问,暂时也没打算判刑或是放出来,就那么关在牢里。然后有一天,乌小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毒药,竟然自己服毒自杀了。

    廷尉府里守备不算森严,但是也没有那么轻易能将毒药送进去。每日前往看望的外面的各种人都是绝对不允许带任何东西进去,且都要搜身才能进去。鞋子要脱了,腰带要除去,头上若是带了帽子,也得取下放在门外,就差没有换上牢门里特定制的衣服才进得去了。

    既是如此,乌小原的毒药还是拿到了手,还是送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如果是不想招,那么在进去的前几日就应该自杀了,何必等到一个月后?难道送毒药的人一直等不到机会进去?还是最终等到了一个人不知鬼不觉的机会混了进去,带着毒药?

    又或者是牢狱里有人帮传递毒药?

    如果真是内里有人,那么廷尉府里也有了内贼了,这人恐怕和乌小原身后的指使之人是一伙的。

    阿父坐在堂上的八仙椅上沉思良久,自言自语,眉头紧皱,常年握着兵刃的手指粗节有力,一直扣着旁边的八仙桌。

    后来我告诉他,我怀疑是合剂局里的秦医官找人放的火,他便开始留意一直被关在廷尉府里的乌小原的消息。

    “我们没有切实的证据,切忌不可在外说起此事。”他对我千叮万嘱。

    我说只和吕南楼提过我的猜想,不曾提到过我怀疑的是合剂局里的谁。阿父叹口气:“你那未来的夫婿……别看他平日里斯文有礼,儒雅温和,我想他另外一面定是极少人见过。若是真斯文温和,圣上岂会派去大陈国谈判?前往大陈国是什么情况,朝中大臣们岂非不知?为何都没有人敢站出去挑此重任?我只怕这次他去找了廷尉府的席大人出来,人是拿了进去,审不出结果,人又服毒自杀,多半会连累席大人。”

    我惊了一下:“为何会连累席大人?”

    阿父苦笑一下:“若是能审问出结果,无论好坏,好歹也是廷尉府份内的责任已经做完,若是不出结果,那么廷尉府必得全力追查此事,哪里是简简单单拿个人进去那般容易?我们都能猜出廷尉府里一定出了内贼,席大人岂能不知?敢在廷尉府里插内贼,那般脾气爆的席大人岂能容忍?案子没审清楚人没有了,这事往上呈报,圣上会不会问责席大人?”

    阿父两眼盯着手中的茶杯,忽而眼光一紧:“能敢在廷尉府暗插内贼,绝非合剂局一个小小的秦医官能力范围之事,只怕他身后的背景太深。纵火之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你那未来夫婿,不知是不是有能力去查。”

    我轻轻叹口气:“我也并没有要你们一定要去查,如今我没有什么事,圣上也免了不让我再去合剂局做事,合剂局里再出什么事,也不会再联系到我身上。不如你们大家都放弃了吧。”

    阿父深深看了我一眼道:“为父也希望不再有事。不过……让人担心的是,很多时候就算你不去追究,也由不得你自己。但凡所有事情之起因,定是因为某种原因,只要发起来,就一定想成功,既未成功,就一定会有下一步,过程中有了破绽,必定会做更多的事情去掩盖。”

    我听了,心中一凛:“这是阿父经常提的,若是撒谎,必得用更多的谎言来掩盖的事,是一样的么?”

    阿父沉重地点点头:“乌小原虽死,事还未完。”

    我惴惴不安等了几日,生怕有个什么蛛丝马迹的线索被放了出来,然后兴师动众去查一番,又或是自己被叫去问各种当时的细节,我回答得不够令人满意,便把我扣在廷尉府或是别的地方。

    就这么连续又过了几日,绵绵开始下起小雨,阴湿刺冷入骨的风日夜吹,总不见再有何消息。

    宋判局派了阿扇来瞧我几次,他在门外问了几句是否安好,我开了门让他进去说话,他也颇有礼貌地没有进去。我披着风袍缩着站在门内,很有些歉意回他:“这段时间我都没有出门,先是风寒,再是天气也不好,还得你替我多谢宋判局的关心。”

    阿娘殷殷送阿扇出门去,每次都抓了好些糖放他衣袋里,嘱咐他回去路上小心。

    我在门后看着阿扇离开的背影,心中叹,这么小小的一个人,是如何在合剂局里呆得怎么久的?我想起陈医官那张成日里板着的脸,又想起给我交代许多不是我的活的秦医官,又叹口气。

    我能化解迎面而来的枪,搞不定身后出现的箭。很多时候我是真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了,总能让我碰上这许多乱七八糟的事。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日,天晴了,出了日头,然后就有宫里的小黄门上门来传话:“姜府的白苏姑娘,圣上要召见你。”

    阿父阿娘忙着准备,阿父甚至连官服都穿好了,小黄门又说了一句:“圣上只说要见白苏姑娘一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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