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灵走下大石,与三人行了礼道:“小灵性拙,怕是搅扰了三位仙人的雅兴。”

    瑶姬道:“既然如此,那为何又要叫我们?”

    石灵眉头微微一皱,叹息一声,缓缓道:“小灵……小灵有一心愿,迟迟不能得。方见三位仙人宝物有神通,遂斗胆……斗胆借仙人的宝物一用,即刻归还……”

    瑶姬看了眼苏堂,苏堂将玉簪拿出递给石灵,笑道:“这簪子也不能全如人意,你大可不必对它过多期许。”

    石灵向苏堂行了一礼,将簪子接在左手掌心中,转身定定的看了几眼大石周围的勿忘草。右手伸出两根手指一指,指尖一道虹气迸出,指向玉簪。玉簪上彩云又出,此时彩云缓缓的落在勿忘草之上,似有雨水倾注。

    勿忘草得了雨水,淡蓝色的花朵之上泛着氤氲的光,光起于大石四周聚集,不久便幻了一个女子出来。

    三人不由得吃惊,竟不知这处,有一男一女相守。

    女子痴痴望着石灵微笑,眼角有些微红,她再不肯将眼睛望向别处。石灵身形本自模糊,又背对着三人,三人便看不见石灵脸上作何表情。

    两人未曾有话,所幻女子便渐渐模糊消失不见。石灵急急往前探了几步身子,伸出右手来,停在空空之处。许久,见他又将左臂膊抬起,往脸上一抹,才转过头来。与三人施礼道:“多谢仙人了却小灵多年之愿。”

    将玉簪复递与苏堂,苏堂方要抬手接住,被瑶姬“啪”一声打落。苏堂摸着手背吃痛不已,不解的看着瑶姬。瑶姬瞟了苏堂一眼,对石灵道:“若是你的心愿便是见那女子,那你今日尽管见她。”

    石灵笑着摇了摇头,又将玉簪递给苏堂。苏堂接过簪子,石灵便自隐去。瑶姬不知石灵为何不再利用簪子神力见那女子,只看着大石半天无言。

    西陵景儿知她也见不得有情之人分别,于是道:“我见飞琼帮着北斗星君批风情月债,这下里我们回了昆仑,将玉簪还了。问问飞琼,他们两人究竟是怎么的一场情债冤孽,问的明白,我们才好相助。”

    瑶姬转过脸来,冲着西陵景儿笑了笑,点头“嗯”了一声。

    苏堂笑道:“这凡尘间的风情月债,自有天定,岂是我们好乱左右的?”

    瑶姬气愤愤的对苏堂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伸手拧了苏堂胳膊一下,抬脚走了。

    苏堂一阵吃痛,咧着嘴与瑶姬叫闹道:“哎……你还拧我?你别走,须得让我拧回来。”揉着胳膊去追瑶姬。

    西陵景儿见两人打闹,止不住笑意,也抬脚跟了上去。

    三人行到一处空旷之地,苏堂还要与瑶姬拉扯。瑶姬不胜其烦,东躲西躲,西陵景儿跟在两人身后不断叹气。

    三人偷了娘娘玉簪正往昆仑山去,许飞琼已驾云御雾找来几人,方落下云雾便斥道:“你们偷了娘娘玉簪,该当何罪?”

    瑶姬与苏堂见许飞琼寻来,立时换了一副欢喜样貌。

    瑶姬赶紧奔至许飞琼身前,给许飞琼锤肩揉背道:“娘娘宫前,近来冗事繁多,你与三位师姐为娘娘奔波,必定十分辛苦,我其实早自学了套手艺,给你解解乏。”

    苏堂也挨在许飞琼身边,与许飞琼笑道:“飞琼,我从陆吾那里拿了些仙果,给你送到府上如何?”

    许飞琼被两人哄的想笑,见西陵景儿踌躇一番,也欲往自己近前来。许飞琼忙挣开身,强忍住笑意道:“打住。”

    瑶姬不放,又揽了许飞琼腰肢,将头靠在许飞琼怀里撒娇道:“飞琼,同门一场,这件事情就算了,好不好嘛~”

    许飞琼听见瑶姬捏着嗓子求自己,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用一根手指将瑶姬额头戳着,把瑶姬从自己怀里戳出。

    瑶姬摆弄身姿望着许飞琼,把眼睛乱眨。

    许飞琼咽口口水,慌忙避开瑶姬,见瑶姬又要来抱自己,慌不择言道:“你……呃……好啦,不追究,不追究你们就是了。”

    瑶姬得意一笑,对许飞琼道:“不愧同门一场,姐妹同心。”

    许飞琼无奈笑道:“你呀,真是不知好歹。”

    转脸又对苏堂与西陵景儿道:“娘娘与东王公已巡游归来,知是你们盗了玉簪,遣我来找你们。又说你们怕是太闲了,遂将北斗星君的风情月债簿子与长情笔交给你们,让你们批情债呢。”拿出簿子与长情笔,递给西陵景儿。

    西陵景儿见了石灵,本自要找许飞琼看这风情月债簿子,不想竟自送了来。伸手接了,低头翻着簿子细看。

    许飞琼又道:“大数我已然批了,还有一名女子,久不领命。你们三人便去找她,好好与她说道说道。”

    瑶姬道:“如此也好,我们方才遇见一对男女,看着他们很是深情,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一人化作大石,一人化作勿忘草围在石周,不能全了深情。在这簿子上找找,许能找见。”

    许飞琼听了脸色一沉,将头低下半天不语。瑶姬见许飞琼脸色突变,便有些纳闷,问道:“你认识他们?”

    许飞琼转过脸来,看了一眼西陵景儿,轻轻道:“并不认识……”

    瑶姬只觉许飞琼看西陵景儿的眼神,有些异样。想西陵景儿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自己不认识那两人,西陵景儿定然也是不认识的。但也不知许飞琼看向西陵景儿眼色是何深意,又一想时,许飞琼不过是看了西陵景儿一眼,自己便诸多猜想,意会错了也未可知。再略略一想,定是如此,也就不再挂心。

    苏堂将玉簪拿出递给许飞琼,许飞琼伸手接了,放在袖袋中。嘱咐三人一遍,薄子与长情笔如何使用,便回昆仑上境始青天去了。

    苏堂与西陵景儿瑶姬三人,拿着风清月债簿子掀开来看。见那上面只有一名女子的名字,唤作“珧苌公主”。又写了女子生平,说这女子本是蚩尤后裔,属九黎中的黎文一族。后来黄帝夺取了九黎国的领土,黎文一族便被灭族。

    因这女子协助蚩尤与黄帝大战,违反天命,致使百姓遭殃,便获罪于天。肉身被毁,魂灵无所归处,游游荡荡几千年。

    这些年来,竟落在人间的一处溪畔的勿忘草上,从此再不飘荡。但此时女子劫数已尽,理当魂归轮回往生。转轮王处差鬼使多次来催,珧苌公主都拒而不去。遂又报道北斗星君之处,给她批命,三人再往下看时,便没有下文了。

    西陵景儿悟道:“如此说来,这‘珧苌公主’便是我们方才见得那名女子了?”

    苏堂道:“自然是她。”指着簿子道:“说是‘落在人间的一处溪畔的勿忘草上,从此再不飘荡。’不是她又还是谁?”

    瑶姬看簿子没有下文,道:“莫不是让我们来给她写命?”

    苏堂道:“是让我们催她去轮回往生,至于这簿子上为何没有下文,怕是天机,我们不能看见。”

    西陵景儿道:“她不愿轮回怕是为了那名男子,只是不知,为何两人明明互相爱慕,却不能得见?”

    叹了口气道:“她飘飘荡荡几千年,这几年才不再飘荡,定是一心寻这男子,如今才寻着几年,定然不会离开的。这拆散有情人的差事,我们又怎么忍心去做?”心中一阵凄苦,忽又记起伯余来。想伯余在琉璃幻境中,孤独苦闷这些年,也不曾悔悟,实在是可怜。

    三人拿着簿子和长情笔又叹息几遍,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处置。便往市廛集市之中寻了客店住下,住了三日也没想出法子来,三人便又往城南脚下去寻陆吾。

    陆吾每一世都在都城的城南脚下贩卖木羊,想来十分好找。但今日三人找了几遍,竟未寻见,去陆吾的房舍找了一圈也未寻见。毕竟是娘娘授命司职,也不敢拖着太久,于是又来至清溪源头的大石旁边站定。石灵现身,与三人施礼。

    西陵景儿道:“我们来此见你,是为珧苌公主。”

    石灵一听珧苌公主,心中咯噔一下。便就皱起眉头,浑身不禁颤抖,望着三人,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哑着嗓子哽咽道:“珧苌无错,是我害她获罪于天,孤魂飘荡不息多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苏堂道:“究竟是因何事,获罪于天,以致不能相守?”

    石灵眼中泛起一片血红,缓缓抬头望着远处的缥缈,回忆道:“都是些陈年旧事……虽年代久远,但我与珧苌的情,却一世比一世清晰而深刻……”

    瑶姬道:“为何珧苌需得借助娘娘玉簪才能得见?”

    石灵望着远处出神许久,才道:“那日,珧苌与我成亲……”想到此处,男子脸上便现出一阵彩光,本自无神的眼中,也莹莹的闪出几丝亮光,听男子道:“思及当时……新人羞容艳红裳,香炉飞丝喜凝香。喜烛金作摇曳柳,彻夜良宵春意芳……”念了一首诗来,脸上彩光俱失,眼中便滚出几行热泪。

    西陵景儿看了不忍,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道:“你们既然真心相爱,自然应当相守才是。我们三人不知你们发生何事,不敢贸然请命。”

    石灵听见西陵景儿这般说,知遇得三人并非偶然,想三人定是领命而来。才转过头来,对三人道:“昔年,我与应龙大战,在其身上施了巫术,致使其不能返天。女魃为救应龙,将巫术引入自己身上。应龙重返天宫时,以为是另一女仙救他,便将那女仙娶了,百般宠爱。而女魃却因被巫术所困,以致神志丧失,为祸人间。应龙奉旨讨伐女魃,及到女魃死时,他才知道,救他的女仙乃是女魃。见女魃为了救他,容貌尽毁,如今又死在自己手上,不曾想竟做了个恩将仇报的人。大笑几声,恨天命不公。一怒之下,随着女魃身归虚无而去。我受女魃诅咒,永生永世不得轮回,禁锢在她曾用来望天的大石上。珧苌知我永生永世被禁锢在这石上,于是便用了禁术,也将自己永生永生禁锢在这石畔勿忘草上。这禁术破人欲,因此我两虽互相依偎,却不能得见。”

    瑶姬道:“那为何总是你能出来,珧苌却不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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