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十,天乾评选。

    随着人流进入考场,在老师的指示下落座,我从提篮里拿出笔墨纸砚,在桌上一一摆放整齐。

    考卷下发,雪白的卷面错落有致地印着墨字,散发出一股墨香,我往砚台里滴了三四滴清水,捏住墨条一边看题,一边磨墨。

    我的内心平静无比。

    穿越至今,我自认为从未有过懈怠,对老师恭敬,对同学友好,上学专注而认真,老师布置的作业都有好好完成,学过的知识在见缝插针的反复温故中早已烂熟于心,无论是平时分,还是卷面分,我都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真如娘所说,天乾评选不是你死我活,不是赢家通吃,而是一场余家内部的继承人选拔考试,那么我认为,我已有足够的资格做余家继承人。

    执笔答题,正雅圆融的墨色小字逐渐填满整张考卷。

    时间过得飞快,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我交了答卷,收拾笔墨走出考场。

    院子外面,几十顶颜色款式不相同的暖轿将长街堵得满满当当,年轻俊俏的男男女女裹得严严实实,站在暖轿旁边伸长脖子望眼欲穿。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看见了穿越前的家长们接小学生放学。

    “青鲤小姐!”

    爹身边的小厮冲我招手,我走过去,爹接过我手中的提篮,低声询问。

    “怎么样?有把握吗?”

    我点点头,看看周围,和父母说话的考生们大多面色平静,只有少数几个人在哀嚎考试时没发挥好。

    “回家吧,饭菜已经在灶上备着了,抓紧时间吃饭,再睡一会儿,下午考符箓,要打起全部精神。”

    我跟着爹走进暖轿,里面热烘烘的,坐着很舒服。

    晃晃悠悠坐到家,我吃了饭,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就被秋月叫起身,冷毛巾盖在脸上,瞬间头脑清醒了。

    “东西都准备妥当了?检查一下。”

    “符纸,要多带一倍,万一到时候紧张,报废太多,不够用怎么办?符笔好不好用?墨水别带错了。这些东西都要多备一份……”

    爹在耳边絮絮叨叨,一路将我送到弘文馆院门口。

    要进考场了,我温声道:“爹,您回去吧,别一直守在这里,天这么冷,您的身体受不住。”

    爹摇头拒绝:“不行,今儿是你的大日子,我得在外面守着。”

    我眼睛里带了点笑:“明儿才是我的大日子,更何况晚上娘回来,家里不好没有人。”

    爹犹豫片刻,道:“那我让陈阿公候在外边,有什么事你就赶紧打发陈阿公通知家里。”

    我接过提篮,大大方方走进监视森严的考场,坦然落座,照旧铺纸磨墨。

    考试开始的铃声响了,我静心凝神,抓起符笔,体内灵力运转,法力自手臂传递到笔尖,在黄色的符纸上一笔接一笔挥洒起来。

    清凉符,匕首符,感灵符,飞刀符……从易到难,感觉灵力不足、精神力短缺了,就默默打坐冥想休息一会儿。

    期间不断有学生因为画符失败、画符不顺,长吁短叹,摔笔扔纸,发出很烦燥的声音。

    我耳朵听着,心绪却不起丝毫涟漪。

    他扰任他扰,清风过山岗。

    哪怕自己也不小心画失败了,也只当作是寻常——画符,哪有不报废的?取一张空白符纸重新画就行了。

    与文试不同,画符是现场验收。

    在我拿着画好的十张符找上监考老师后,他领着我出了考场,走进隔壁一间房。

    里面坐了五个老师,中间那位气势最足,明显地位最高。

    我叉手行礼,恭恭敬敬递上符箓:“请诸位老师检查。”

    十张符五个人,每人两张,他们检查得很快。

    一个老师皱眉,举起手里的符:“这是什么符?”

    我心里咯噔一声,飞快回答:“这是清凉符,修仙史第25页有记载。”

    另一个老师也举起手里的符:“那这个呢?这个又是什么?”

    我脱口而出:“这是匕首符,修仙史第26页有记载。”

    老师们互相传阅符箓,迟迟没有表态。

    我暗道不妙。

    这两张符我的确取了巧,没有在《一百种基础符箓大全》里找,而是在《历史》里介绍符箓简史的页面,找了两个举例图。

    当初想着抓紧时间,符箓简史里介绍的符箓也是符箓,我就取用了。

    没想到今天考试,会横生枝节。

    不行,这一关我必须过。

    我没有学第十一种符箓,如果老师不承认,我根本没有弥补的机会。

    皱眉的老师双手交叉,质疑道:“这两张符会不会太简单了?”

    我抿了下嘴角,强作镇定:“这两张符虽然简单,但学生不认为它们没有用。”

    “夏天炎热,学生的父亲是凡人,在室内还好,有冰,在室外就很难受了,如果取几张清凉符贴在里衣外侧,一定会舒服很多。”

    “匕首符也是一样,看似简单,却能藏在衣服夹层,成为最不起眼的防身工具,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救人一命。”

    最后,我总结道:“学生以为,既然世界万事万物都是符箓,那么符箓就没有简单或复杂一说。相信符修先祖将这两种符箓绘制出来,必定是某一时期它们能极大地帮助我们先祖,只是我们现在看它,觉得过于简单了。”

    老师们互看一眼,没有说话。

    中间的老师笑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你娘是余绿芜吧?”

    我点点头:“是的。”

    “这两张符没有问题。考核要求是画出十种符,却没规定是哪十种,那我们就不能在学生画出符后,又嫌弃符太过简单。”他提笔在名册上做登记,又递给我一张单子,“这是你的特长加分证明,拿好。”

    我赶紧双手接过,上面写着‘兹余青鲤同学符箓特长考核清凉符……全部通过,共计加20分’,后面是五个老师一连串的签名。

    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我高兴地露出笑容,叉手行礼,深深鞠躬:“学生多谢诸位老师。”

    中间的老师笑呵呵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取巧这件事呢,好也不好,好处在于行事比别人轻松,比别人快,但也容易出意外,而你省下的工夫终究是要从别处找回来的,所以一两次还好,千万别依赖它,不然你的路就走偏了。”

    我再次鞠躬,真心实意道:“老师的话,学生铭记。”

    走出考场,天还没黑,绵绵云层白如寒霜,我在冷风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回到家中,爹把那张特长加分证明看了又看,乐得合不拢嘴,嘱咐我好好保存。又过了一段时间,娘回来了,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谈起今天的考试。

    “老师说得对,以后行事,当以稳健为上策,只在万不得已时用小道取巧。不过你也不必如此担心,有你娘我在,他们不会随意否决你,明天擂台赛也是一样,你只管去比赛,剩下的不用你操心。”

    娘这么说,我的底气就更足了。

    我笑弯了眼睛,乐滋滋道:“谢谢娘亲。”

    对了,还有一件事。

    “爹,明天擂台赛,我想邀请哥哥姐姐们。”我丢一个眼神给余青霄,余青霄还我一个白眼。

    我假装没看见,笑道:“还有七弟,一起去扶摇台看我比赛,不知道可不可以?”

    爹夹菜的手一顿,道:“你怎么有这个想法?”

    “人多热闹嘛。”我笑嘻嘻的,像个元气少女,握拳道,“如果全家一起过来给我加油,感觉比赛更有劲儿!”

    爹失笑,无奈摇头:“这样的盛事,本就是要全家一起去的,不用你这个小孩子操心。”

    这样,那就太好了,我在心里比了个耶。

    吃完饭回到后院,我在院子里练了一遍《庚金剑诀》,又把明天上场可能会用到的符箓整理了一遍,就早早洗漱睡下了。

    第二天,全家坐轿抵达扶摇台,里面热火朝天。

    高高的擂台下面站满了人,远处的看台人也一团一团地坐着,更远处的阁楼窗户边也有人影隐约。

    “所有的地坤!不要站在擂台下面!擂台下面危险!都坐到看台上去!”

    “所有的地坤……”

    几个年轻的修士在旁边维持秩序,声音洪亮地将天乾和地坤分流。

    “青鲤,我们过去了,你加油!”爹拍拍我的肩,很温柔地鼓励我。

    “小七,加油!”几位哥哥姐姐挨个抱抱我,就连嘴最臭的三哥也在很认真地祝福我。

    我心里暖暖的,笑道:“你们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记住一句话,你只管比赛,其余不用操心。”娘揉揉我的脑袋,对其他人说,“走了。”

    爹和哥哥姐姐们去了看台,娘去了阁楼,我站在擂台下面,东张西望,想跟余蓝昭他们汇合。

    一个修士跃上擂台,怀中凭空出现一个漆红木箱:“报名参加天乾评选的余家子孙,都上来抽签。”

    话音刚落,就有少年陆续跳上擂台。

    “让让,都让让。”我拨开人群,努力往里面挤。

    旁边的人纷纷侧目,心想哪里来的小族妹?没哥哥姐姐带着,在这里横冲直撞?

    我挤到擂台边缘,使出踏云步稳稳当当跨上去。

    下面顿时一片哗然。

    “她是谁?她这么小,她要参赛?!”

    “哥,她就是我跟你讲过的,弘文馆第一酷姐,余青鲤。”

    “她是余青鲤?”

    “她就是那个一年修到练气四层的余青鲤?!”

    “看着好小啊。”

    “都没有我的腰高。”

    “感觉我一刀就能抡飞她。”

    我听着下面的议论,刚开始还有点害臊,听到后面,立刻黑了脸。

    谁矮了?你说谁矮了?!

    那是我年纪小,还没有抽条。

    你们等着,我一定多吃饭多吃肉,长成大高个,以后你们看我都得抬起脑袋。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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