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小小的脑袋宕机了几秒。

    是...

    是个人吧?

    啊?

    ...人

    人?!

    ......

    为什么一觉醒来衣服里多了一个人啊?!!!!

    被荒谬现实的海啸冲刷,几乎无法思考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小乌龟哼哧哼哧的抬起被厚厚的手套包裹的手,艰难的够到胸前的扣子。

    扣子太小太滑,手套又太过笨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阿贾克斯才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光做到这些,他就已经浑身发热,额头冒汗了。

    又过了一会儿,阿贾克斯艰难又顽强的拨开了排扣,拉下拉链,像火炉一样滚烫的小小的身体就像一颗球一样滚了出去。

    压在他身上的重量终于离开,身前的热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猛然灌入的冰冷空气。

    阿贾克斯打了个寒颤,连忙把大衣裹紧,把余下不多的热量从空气中抢救了回来。

    原本被填的满满当当的衣服瞬间变得有些空,身体也仿佛卸下重担一样轻松。阿贾克斯从地上爬起身,半蹲着,余光终于扫到了滚到一边的‘人形物件’。

    ‘他’穿的很单薄,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褐色的袍子里,连脸蛋也埋了进去,只剩下半个脑袋留在外面,露出了黑色的毛茸茸的发顶。

    阿贾克斯走到‘他’身边蹲下,仔细观察着这个钻进他衣服的,令他呼吸不畅的罪魁祸首。

    好奇心驱使他伸出手,拨开了人形物件包在脸上的布料。

    一张像是被火炉烤过一样的泛红的脸蛋,触感软绵绵。自来卷蓬松的短发胡乱卷翘着,像鸟窝一样乱糟糟。

    睫毛也是卷卷长长的,像小妹最喜欢的娃娃。

    是个比他还小的小鬼,看起来比冬妮娅稍微大一些。

    就这样安静的蹲在地上观察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卷毛,阿贾克斯微微眯起蓝色的眼睛,戴着厚实手套的手撑在下巴上,脸颊上的肉挤在一起。

    可能是因为冰洞里不止他一个人,昨夜因迷失而产生的恐惧消去了大半。

    偌大的雪原寂静无比,他能听到自己和小卷毛的呼吸声。

    小卷毛的呼吸又急又短,就好像冬妮娅生病发烧的时候一样。

    等等...

    发烧?

    阿贾克斯将目光落在小卷毛泛红的脸蛋上,是生病的红色,不是健康的粉红。

    阿贾克斯看着小卷毛

    阿贾克斯换了个姿势看着小卷毛

    阿贾克斯站起来俯视着小卷毛,眉毛皱了起来

    阿贾克斯的表情纠结,认命的叹了一口气

    ...

    被重新包进大衣中,小卷毛的脖颈上多了一条厚实的围巾,像八爪鱼一样团吧团吧挂在阿贾克斯身上,汲取着热气。

    阿贾克斯表情狰狞:“喂小鬼...松手啊松手啊啊啊!!!”

    捏到肉了啊!!!

    还有,这家伙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放...放手...

    快要不能呼吸了啊啊啊!!!

    ...

    阿贾克斯生无可恋的倒在冰面上,身体承受了不可承受之重。

    他铆足了劲呼吸,脸涨得通红,空荡荡的胃部像有火在烧。

    又恢复了小乌龟造型的阿贾克斯艰难的挪动着,挪到冰墙边,借着力终于爬了起身,靠着冰墙面朝着洞口坐下。

    他把小卷毛包在大衣里,两只手抱起。

    传说故事里的屠龙勇者抱起龙蛋的时候应该就是这样吧——阿贾克斯苦中作乐。

    ...

    白昼短暂,长夜降临。

    即使穿着厚实的御寒衣物,寒气依旧深入了躯体。阿贾克斯牙齿打着颤,紧抱着身前的‘小暖炉’。

    先前还在咬牙忍受的挂件竟然成为了救命稻草。

    两个小小的身体被裹在大衣里,在漫长的寒夜里交换体温。

    他把小卷毛破烂的,有着烧焦印记的袍子系在了洞口的冰柱上,褐色的袍子在寒风中飞舞。

    应该很显眼,如果有人来这儿找他们,一眼就看得到。

    “如果他们没找到这里...”

    阿贾克斯的身体哆哆嗦嗦,说出的话也带着颤抖。

    “那我俩就要被冻死了。”

    不是饿死,就是冻死,总归没有一个好结局。

    至冬女皇庇佑,天无绝人之路。

    点点橘红色的火光在雪原上闪现,朝着这处冰洞聚拢——海屑镇的大人们找到了这个冒失的离家出走的小孩。

    冰洞被摇晃的橘红色火焰照亮,火光照在阿贾克斯的脸上,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属于生命的,活着的人才能感受到的温暖。

    他抱紧身前的小挂件,终于放心的闭上了湛蓝的眼睛。

    ...

    两个孩子被厚实温暖的毛毯裹起,一个被背在背上,一个被抱在怀里。

    冰洞安静的伫立在那里,目送这群人远去。

    密集的脚印被雪覆盖,被风扫去了存在的痕迹,只留下那张褐色的破旧的袍子挂在冰柱上,被凌冽的寒风刮起。

    *

    “噼啪——”

    这是什么声音?

    被窝很温暖,房间也很温暖,我裹紧被子,过于真实的冰天雪地的梦境已经消失不见。

    但是

    好痛

    脚上很痛,火辣辣的痛,头也好痛

    不仅痛,还很晕

    我生病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好渴,喉咙都可以喷火了,好想喝水。

    嘴巴已经起皮干裂了,我舔了舔,舌头尝到了血腥味。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却不是宿舍的天花板。

    ...

    这是...哪里?

    木屋顶

    一个...木房子?小木屋?

    “噼啪——”

    奇怪的声音又传来了,我闻到了木柴燃烧的味道。

    我艰难的侧过头,房间的一面墙壁里,嵌在里面的壁炉里堆满了柴,火舌舔舐着被熏得灰的发黑的炉壁。

    这是...哪里?

    我把眼睛闭上又睁开,眼前的景象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我在陌生的地方,躺在陌生的床上,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我还在做梦?

    “嘎吱——”

    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的声音响起,我朝那看过去。

    有人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看着像个小孩。

    灯光很昏暗,但我还是看清了,他有一双湛蓝的眼睛,头发...好像是棕色又像是橙色,介于两者之间。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兴奋,捧着碗跑到了我的床边,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你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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