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谢家呢?”

    林忆问道。

    “谢家大公子刚刚登榜,此子才华出众,或许会定为庶吉士了。

    他家次子若是愿意,也可入工部,说不定,多年以后,还能父子相遇呢。”

    郑知络分析完谢家,转头看着林忆,又给林愉露了个笑脸。

    “当然,这是在忆儿你没有出手才能发生的情况。”

    原来姐姐也一直在追踪林家覆灭因由,即使林愉面上风轻云淡,家和人兴之态,心底该有的筹谋一点都不少。

    “姐夫,如今这局势,我也只能做下去了。”

    林忆深知自己已经打破姐姐的布局。

    “不仅是要做下去,还要做的漂亮。”

    谈到妹妹,林愉便出言了。

    “夫人说的没错,要轰动京城。

    到时候我再安排人造势,把这风头传到皇上的耳里,让骊山行宫的营建,冠上林忆的名字。

    这样,你会被三皇子保护起来。”郑知络道。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被真正的当权者保护起来。”

    林忆面色凝重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说?”

    郑知络敏感地察觉到异样。

    “骊山有一个大营,我曾使人查过,为首的主将和副将,分别听命于三皇子和十一皇子。

    对于夺嫡一事,我也曾有怀疑,只是当时有些关壳想不通,如今与迁都牵连在一起,这一切便串起来了。”

    林忆将骊山信息告知一二。

    “没想到,竟然还有可能牵扯进十一皇子。

    十一,极为普通,无论是母家权势还是样貌、才学,与三皇子相差实在太远,倒是心机深不可测。”郑知络默默道。

    沉默许久,他将半杯凉透的冷茶泼到炭火之上。

    登时窜起一团小火焰,紧接着伴随着一阵烟雾,虚虚实实地看不太清。

    书房之内,一时静谧。

    待烟雾散去,林愉给二人续上热茶,

    “忆儿,十一皇子隐藏得太深,你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让姐姐过多担心你。”

    林愉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不瞒姐姐,我所在的天机阁,调教有青楼密探,骊山的信息,便是青楼的姑娘递出来的。”

    “可能十一也想不到,他的人会被你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江湖组织查出来,千万小心,日后我也会仔细留意。”郑知络道。

    林愉若有所思,看着林忆,眼露不舍,

    “忆儿,我们才相遇,现下却不敢亲密往来。”

    “姐姐的意思,我明白。

    若要见面,姐姐可传信给玉镂坊,我们可以在那里面谈。”

    林忆拉着林愉的手,笑着安抚。

    “你还开首饰店?”林愉哑然一笑。

    “店,不是我的,但那里满足我的信任。”

    说着,林忆拔下一直珠钗,将珠花脱离下来,“这钗子便是那里的匠人做的。”

    然后掷了出去,稳稳地灭了角落的灯笼。

    见林愉好奇,便又取下一只钗子,递了过去。

    “这款式我见过,府里的丫头好像就戴过。”林愉仔细地端详着。

    “天机阁里所有姑娘戴的首饰,都是京城的时兴款式。”

    林忆解释道。

    郑知络笑着赞道,

    “林家幺女,果然好心思,把首饰当做暗器就算了,还能隐于市井,一只满大街都能看到的钗子,如何寻找主人。”

    郑知络是揣度人心的好手,一眼便看破了林忆。

    “姐夫妙思。”林忆用茶杯浅敬了一下。

    郑知络看着清冷的林忆,眯了眯眼,

    “忆儿,夫人曾跟我说过,林家五子,个个成才。我倒是好奇,那十八子如何用?”

    “那里面藏有我和三哥绘制的云海仙楼营建图,让画匠描出来就可。

    此前我曾了解过,谢家掌管了天下最好的匠人,若是他们都画不出来,那就只能大力寻找三哥了。”林忆道。

    “雕刻者是?”

    “林家长子,林怀。”

    “天才绝伦!我定要助你们姐妹俩把林家的人都找出来。”郑知络道。

    谢家掌管的匠人,的的确确当得起国手之称。

    大半个月以来,谢家工坊一直人来人往。

    “回少主,谢二公子把所有匠人分成三组,夜以继日,每天只歇息四个时辰,其余时间均在绘制描摹。”

    承影的到来,宵练便有时间开始学习分析和谋略,

    “看这情形,应该很快就会完成全部的画面。”

    “谢月海派去江南的人怎么样了?”

    林忆那日登门谢府的时候,宵练就已经联手南霜跟踪监视了。

    “只查到杭州双木巷,那一片有很多匠人,姓林的也不少,查不出什么名堂来。”宵练道。

    “谢家的匠人们可有暗里谈论这图纸?”

    “有,虽然谢二公子要得急,但还是有匠人趁着家里有急事,在回家的时候,和同好谈论此事,甚至在私下贩卖草图。”

    “告诉南霜,安排人帮帮他们,让更多的匠人得知此事。

    云海仙楼这个名字也要传出去,玄乎点也不妨事,但是要传的无踪无迹。”

    大哥精通雕刻,三哥精通木作,都是顶尖尖的匠人,若是这个名字传到他们的耳中,一定会出现,但是又不能让有心人察觉到是林忆在做手脚。

    大雪刚过,天气虽然晴朗了些,但寒风却变得更加凌厉。

    云海仙楼的图全部描绘完成,耗费了数百名匠人,整整绘制了二十个日夜。

    原本是该画匠来绘制,但由于不太通架构,人数也不够,愣是把木匠全部拉出来先绘制结构,然后再由画匠精细描绘,上色,装裱。

    林忆走在工坊中间,原本遮蔽天窗的草料木板也已经全部拆除。

    借着天光,云海仙楼的三十六张图整齐挂在墙上,一一展现在眼前。

    在场所有匠人无不得意夸赞,他们见证了一幅巨作地诞生,亲手让它重新返还人间。

    站在自雨亭的图纸面前,林忆想起了母亲。

    **

    “藻井乃皇室所用,不可出现在此图中。”大哥林怀曾告诫。

    “五丫头,照我说呀,就把藻井放在这个八角亭里,反正这个亭子是路过休息用的小亭子,不起眼。”

    后来三哥林悟悄悄说道。

    “就是,母亲看到,说不定心里也会高兴高兴,到时候我们把这张图放在中间,大哥就分不出来了。”

    那个时候的林忆还鬼精鬼精的。

    **

    “林姑娘?”谢星野见林忆在一幅图前愣了许久,

    “可有什么问题吗?”

    “额,没有问题,想起了些小时候的事。”

    看着谢星野,林忆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冷冽收敛了一些。

    他面色有些疲惫,但是眼睛明亮干净,如同一盏温暖油灯。

    “谢公子,这些天辛苦你了。不过,接下来会更辛苦,你的身体恢复好了吗?”

    她甚至会关心谢星野。

    若是平常,她只会直接吩咐,不会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就比如面对谢月海。

    “大公子,接下来还需要你出面调停一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在骊山大营做一整套的别院烫样。”

    林忆坐在花厅上座,毫不客气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烫样?”

    这是谢月海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将要营建的殿宇,用纸张做出一套小的来,我曾在一本异志书上看到过。”

    谢星野倒是听说过,但确实没有见过。

    “没错,就是做一套微缩房屋殿宇,用纸张、秫桔、木头加工制成。

    由于需要烙铁反复熨烫,用以定型,是为烫样。”林忆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既然是要做一个房子出来,工坊什么都有,要人要东西也很方便,为何要去骊山?”

    谢月海很是不解。

    林忆微微闭了闭眼,声线极为平和,

    “我要搭建的是骊山别院的烫样,不是云海仙楼。

    骊山有水,需要先做一个沙盘,复制山川河流,然后将挑选合适的殿宇,一一营建。”

    北雪递上了一张字条,除了之前谢府的画匠和木匠,条子上还要泥瓦匠、瓷匠、铁匠,最后一行还要了几个绣娘。

    林忆一脸霜寒之意,像刀子似的看向谢月海,等着他的回话。

    “好,给我几天时间,谢某安。。。”

    “三天!”

    林忆不待他说完,直接打断,“大公子,这到底是你谢家的事,生死存亡。林忆不瞒你,我要借着此事找寻我的家人,我晚个一两年没关系。”

    谢月海私下里派人去江南查林忆,林忆对此人极为不满,便是一个好脸色也不想给。

    林忆倨傲,谢月海没有过多计较,诚然应下了,到底还是有求于人家的。

    说罢林忆便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着谢星野,

    “星野,这几天好生休养,就怕去了骊山,你连一个整觉都睡不了。”

    又笑了笑,“你的眼睛最好看,黯淡了就不好了。”

    “额,林姑娘。。。”

    “之前,你曾唤我阿忆,以后也别叫林姑娘了。”

    “嗯,阿忆。”声调不免有些上扬。

    谢星野将林忆一路送出府门,欲言又止。

    “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林忆的声音柔和了很多,也有了很多的耐心。

    见林忆追问 ,谢星野才开口,

    “阿忆,你跟大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哥可是在哪里冒犯你了?”

    林忆这才意识到,刚刚的态度过于冷淡锐利,缓缓道,

    “是我冒进了,只想着赶紧把事情安排下去,还请星野帮我道个歉,令兄乃新科进士,我不知轻重了。”

    “哦,没有误会就好,家兄谦和待人,不是拿架子的人,你放心。不过我一定会把你的歉意带到的。”

    看着谢星野脸上明朗的笑意,林忆的心头微微沉了一下。

    “三日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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