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都是春雨贵如油。

    今年这雨,着实有些多了。

    “少主,往里站站吧,这倒春寒来势汹汹。”

    东风拿着一叠册子站在一旁,正要汇报近日事项。

    林忆看了一眼外面的寒雨,皱眉回到书房里间。

    天冷,炭盆还没有撤,忽明忽暗地燃烧着。

    “阁主在灵州过了年就失踪了,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南霜的人找了一个多月,暂时还没有线索。”东风先汇报了青阳的事。

    “天机阁上下都是她教出来的,她这是铁了心要躲着咱们了,由她去吧。

    跟底下人知会一声,随时候着,保不齐哪天她就出现了。”

    东风一边听着,一边拿笔记,

    “今年南方一带少了雨水,有传言说南方或许会有大旱,这消息不知道是否稳当,我们往外传吗?”

    “怕是这南方的雨都下到京城来了,吩咐下去,清出来的仓库买点粮食屯着,免得出什么意外,咱们也好有后手。

    还有,增加探子们的花销,快马和信鸽增加一波,客单价提高一成。”

    “这?是。”东风本想说,要是贸然涨价,怕是会得罪老客户。

    “骊山怎么样了?”谢星野离京一个多月了,不知进度如何。

    “大营那边暂时没有消息传出来。”东风翻了翻手册,只有半月前骊山在伐树的消息,是早就汇报了的。

    “砍了一个月的树?”林忆有些疑惑。

    “今年雨水特别多,听闻山里都快形成春涝了,得亏骊山是有温泉,否则就大雪封山形成冰汛,那就只能在大营呆着,连树都砍不了。”

    东风分析。

    “骊山多半出事了,大营封锁,进不去,出不来。”

    林忆看了一眼窗外的雨。

    东风不太懂营建方面的事,随口说道,

    “骊山是修建别院呀,不过是玩乐消遣的地方。现在才开山夯地基,有必要封锁吗?”

    “若是常规的别院,当然没有,但这可是皇家别院,容不得一点岔子。

    派人去盯着文渊伯府和谢月海,有无异动。”

    其实,骊山之事,林忆可以不用管的,后面的事,姐姐出面安稳得多。

    如今,她已经暴露,有心人随便查一查,就会发现骊山规划者并非谢家。

    山野别院,规划是一码事,营建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谢云山虽然建了一辈子的皇家殿宇,但都是手下人开辟好地方了,他才上。

    按规矩严格行事就好,只要够仔细,倒是能解。

    现在骊山要伐树开荒,虽然也不用谢大人亲自上,可这事落在谢星野的头上。

    就算是大营全力配合,可一旦调度不合理,前期事情没有安排妥当,骊山就乱了。

    想想林家,在营建一事上,只有父亲和三哥林悟可以上手。

    他们会多角度看现场问题,匠人的调配,不同工种地衔接,突发事件地处理,林悟深得父亲真传,且更胜于父亲。

    在营建方面,算得上智高近妖了。

    但林忆还是很想去骊山看看。

    “少主。”西雨推门而入。

    “何事?”

    “二门上有人递信。”

    这个节骨眼递信?还是递到内院,想来是认识的人了。

    “鸿川先生亲自送的,人还在厅上,说是等少主回话。”

    西雨补充了一句。

    林忆拆开只看了一眼,就急忙往前厅去。

    鸿川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着急得很。

    “先生。”林忆正要行礼,鸿川立马扶起来。

    “林丫头,虽然你不精营建之事,但你见多识广,骊山规划尽出你手,星儿希望你可以去看看。”

    “出什么事了?”

    “星儿只说棘手,定要请你,一般的消息都传不出来,这次用的是飞鸽传书,想来怕被有心人拦截,不敢泄露关键的消息。”鸿川道。

    “如先生所言,营建一事上,我只懂点皮毛。大营的消息传不出来,我要进去也是不容易,即使我去了,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林忆不敢贸然行动,她不能出事。

    只见她思索良久,才开口道,

    “这样,先生尽快回信给星野,让他把遇到的问题全部整理好,我们找个时间,在骊山外的客栈里碰头,我去请些朋友,踏个青。”

    把问题一一发现,罗列排序,才有可能解决。

    林忆不行没有关系,有人行就成了。

    “好好好,你费心安排,我回信去。”

    说罢,鸿川匆匆离去。

    踏青的朋友,还要能在这事上光明正大的周旋。

    王芷乔。

    “以天机阁的名义,发拜帖给王家,说天机阁少主跟他们谈一笔生意。”

    “是。”东风合起手册退出书房。

    “去给徐娘子送个信,约她晚上沁水小筑喝茶。”

    林忆进京十年有余,今年的春雨,湿冷到让她有种回到江南的恍惚。

    沁水小筑大门开在金水河畔,原本对着主街的大门,被改成了后门。

    河对岸就是热闹非凡的花街。

    林忆特意在街口下了轿子,步行进来。

    北雪撑着伞,缓步走在她身后。

    潮湿的空气,浅蓝的锦衣,滴答作响的油纸伞面,扑面而来的细密雨雾。

    林愉在二楼窗户上看着这个身影,步步近来。

    竟有些泪目。

    “快进来,我给你温了酒。”

    林愉很开心。

    “我上次在酒楼喝茶,今日在茶楼喝酒,好不合益。”

    林忆见姐姐笑意很是开怀,玩笑了一句。

    “要合也得合心意呀,今日潮气重,最宜喝酒,来。”

    两人尽饮了两杯,身上的寒意驱散得干干净净。

    “骊山怎么了,需要我做什么?”

    到底是同血缘的姐妹,林愉一早就猜到。

    林忆自顾自地又喝了一杯,

    “谢家没有建过山林别院,又加上今年初春阴雨绵绵,骊山怕是不顺呢。鸿川先生来请我,想让我去看看。”

    “这鸿川原本是母亲的旧仆,如今时过境迁,竟帮起外人的忙了。”

    林愉很是不屑。

    “星野可是要给他养老送终的,那迎园就是特意给他置办的,他一生无儿女,算是成全个善终吧。”

    如姐姐所说,早就是时过境迁的事。

    “他把你安全送进京都,记他一功了。”

    林愉语气冷淡。

    “我打算请文渊伯夫人开一场踏青宴,就在骊山一旁的山头,山脚有客栈,青石板阶梯进山,倒是方便得很,届时还要请姐姐带着郑大人。”林忆道。

    “你要用人?”

    “那到不是,大人乃吏部主事,只有这个位置的人,才最清楚什么人放在什么地方最合适,或者说才有理由知道。”

    “利用他点一下谢月海是吧?”

    “林二姑娘聪慧过人。”林忆举着茶杯浅敬了一下。

    “你想要什么人?”林愉正色问道。

    “现下我也说不清楚,就半个月前的消息,骊山还在伐树,说是山里雨水多,恐怕会有春涝。”

    “京都怎么会有春涝,这不是岭南一带才会有的吗?”

    林忆起身,伸手感受了一下窗外的雨丝,

    “京都什么时候下过这么绵密的雨,骊山有温泉,山体里长期自带储水,本就不缺水,现在又是伐树,雨水又足,这个春涝不是没有可能。”

    “那光是知络可不行,只怕还需要工部管水利的大人,户部给钱的,兵部派兵的。”

    林愉的眼睛亮亮的,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六部的大人就差刑部和礼部,要不要连他们一起请呢。”

    林忆揶揄了一下。

    “自然要请。”

    “啊?为什么?”

    林忆不解,这事儿怎么也请不到他们头上呀,断案的刑部,祭祀典礼的礼部,似乎跟营建别院没有任何关系。

    “官员私下往来,此乃结党营私。”

    “这,只是踏个青而已。”

    “对呀,踏青嘛,大家一起来玩,不需要分彼此,最好是定在春分到清明之间的休沐日。

    恰逢初春,官员外出祈福,巡查春耕,不小心碰到了,喝点酒,聊聊天,有什么问题吗?”林愉看着有点傻的妹妹。

    “可是,骊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呀。”

    “傻妹妹,你是民间出身的女子,且身份卑微,在那些官员的面前,可没有你说话的地儿。”

    林愉见林忆还是有些懵懂,心里不知该高兴还是悲哀。

    高兴她不知这些拿捏人心之事,却又担心她无自保能力,便将话说开了一些,

    “骊山别院的营建,是工部侍郎谢云山的分内之职,谢大人次子亲自督建,出现什么问题,该他们谢家自己想法子,与你何干?”

    “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只需要搭根线。”林忆问道。

    “准确地说,你最多搭根线。

    学学人家鸿川,这个老狐狸找你办事,连事情都没说清楚,你就忙不迭地筹谋安排。

    忆儿,你可以关心谢星野,但绝不能自乱正脚。”林愉语气重了一些。

    “是,妹妹记住了。”

    林忆多年来一直是小商人心态,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从来没有想过人心的事。

    就只奔着一些莫名而来的消息玩命的调查,要不是这次谢家的事,姐妹俩也碰不上。

    林愉心里默默叹息,她林家兄妹五人,懂点人心的,就只有她林愉和老四林悯了。

    其他的,老大温和,老三过于自傲,五丫头太拧巴。

    “你跟文渊伯府的大姑娘是不是有点交情?”

    “来往过几次。”

    “这样,你不要直接去找王夫人,就找这个大姑娘,去望楼喝喝茶。

    就说最近春意渐浓,不如去骊山踏踏青,不出多久,王夫人就会邀小谢大人筹谋此事。”

    “这?能行吗?”

    “行不行的,都是别家的事,你别掺和,经高山流水宴席,这两家可是能成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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