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文渊伯的踏青宴结束后,山顶的东西都没拆,平日里,经常会有附近的村民过来看热闹。

    林忆很喜欢站在这边山头,眺望着对岸山坳。

    快入夏了,骊山的地基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

    “少主,这是刚新筛出来的,您看看,是否有您要找的人。”

    宵练递过来一个册子。

    骊山的匠人太多了,普罗大众长的太像。

    册子上的人都有着消瘦的脸颊,精明的眼睛。

    可没有一个是林悟。

    是夜,林忆看着绘制中的如烟馆,思索着怎么样让它更完美。

    “少主,有人指名道姓要找您。”宵练回话。

    林忆先是让北雪去大厅请人,跟着抬眼审视着宵练,

    “人没有找到,竟然还让你们给惊动了,怎么个意思?”

    “属下立刻彻查。”

    宵练一时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楼下那人除了瘦和眼睛能跟画像挂钩,没一点像的,跟个乞丐似得。

    “你的人已经很小心了。”

    北雪带着那位精瘦男子进了房间,男子似笑非笑地说道。

    林忆看着发须凌乱,一身泥土,面如菜色的林悟,立刻就原谅宵练了,

    “三哥,要不洗漱一下?”

    “行!”转身就去一旁的房间。

    “宵练别查了,就这副尊荣,必须要你将骊山的匠人全部都筛上一遍,才有可能把他逮出来。”

    “是,属下先去安排后项事宜。”要找的人已经出现了,需要立刻通知底下人收手,减少活跃度。

    “看着点时辰,一会儿叫些酒菜。”

    想来这些日子,三哥吃了不少苦,清明那会儿看着还人模人样的,现在怎么给折腾成这个样子。

    林悟收拾的倒是快,不过两刻钟就坐在了林忆的席面上了。

    “要不把胡子修修,吃东西方便点。”林忆关切问道。

    “不了,明儿还回去挖土呢,太干净了不合适。”林悟砸了一口酒,赞许道,

    “嗯,不错,这可不像是山野客栈卖的酒呀。”

    “竹叶青,谢星野给的。”

    林悟愣了一下,用打量的眼神看了看妹妹,

    “你跟谢二公子不会有点什么吧?”

    林忆没理他,只给他夹了夹菜,让他多吃点。

    “不说话?那我当你默认了啊,我可得提醒你,离他远一点。”

    林悟话音刚落,就察觉到林忆眼神不大对,

    “你天机阁不是个当铺吗?怎么满眼的杀气?”

    “你要不是她亲哥,她连杀气都不用给,脸色稍微变一变,旁边那个护卫就能剁了你。”

    门外传来清朗的声音,携带着一股贵气,如风一般,款款而至。

    “林愉!”

    “二姐?!”

    “你什么时候叫她了?”

    尽管多年未见,林悟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自家长姐,一时有些不自在,不自觉地流露出责备林忆的意思。

    “二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忆也感觉很意外,三哥突然出现在客栈,二姐是怎么未卜先知从京都赶来的。

    “我得了一个查不到因头的消息,说是天机阁少主,在骊山汇合林三儿。”

    林愉坐定后解释。

    “查不到因头的消息,这位幕后高人,还真够高的,居然还有预知能力。”

    林忆深觉无奈,她真的能查出那个人吗?

    林愉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弟弟妹妹,

    “天机阁少主,骊山普通匠人,吏部主事的内宅妾室,那个人,是怎么把这三个身份凑在一起?”

    林悟看着两姐妹,很是不解,

    “你们这是做什么呀,想东想西的。这种事,是我等平民能挣扎的吗?

    做个有用的人,攀权附力,扬眉吐气。”

    “嗯,有道理。”既然无从查起,接受吧。

    林愉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悟,揶揄道,

    “小三爷怎么搞成这副德行了。”

    “活着不易呀,哪儿像您呀,这一身珠光宝气的。

    瞧瞧这宝石珠子,这金丝银线,这绸子缎子,你不是妾室吗?怎么比五丫头这个当家人穿戴的还好。”

    林悟作为林家技艺的继承人,拥有绝对天赋,心气极高,自小见识颇多,虽然黄白之物不稀罕,但他就是想要怼林愉几句。

    他自小不服这个姐姐,每每在口舌之上吃亏。

    林愉从不跟他比拼林家技艺,他却天天与林愉抢舌人心。

    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大概天才的脑子,有点异于常人吧。

    “我是吏部主事家的中馈娘子,官眷,妾室也是官眷。

    忆儿是商女,身籍还是奴籍,她再有钱也得低调,否则就是以下犯上,懂不?”林愉笑吟吟道。

    林忆默默在一旁看着林悟,就看他怎么回。

    “五丫头竟然是奴籍?连平民都不是呀?那你跟谢二公子更没戏!”

    林悟嘴不过林愉,那就聊聊老五吧。

    林忆没理他,喝了一口酒。

    “那可不一定,身份而已,都是造出来的。

    如果忆儿是我家郑大人的远房表妹,那不就跟谢二公子匹配啦。”林愉挑着眉看向林忆。

    “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连户籍都可以轻轻松松改变。”

    林悟有些酸溜溜的。

    “那也有不改户籍的法子。”林愉笑眯眯地看着林忆,“忆儿想知道吗?”

    “不想。”

    “我想知道。”林悟却好奇了起来。

    林忆和谢星野的身份就是跨不过去的鸿沟,林悟在京这些年,吃够了身份上的苦。

    那些人仗着自己年资高,又是京都人,处处排挤打压他,让他无处施展才华。

    “简单,不想改变忆儿的身籍,那就改谢星野的呀。”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林忆知道,林愉绝对可以办到。

    由官宦之子变成平民甚至于奴籍,或者更低的贱籍。

    林忆不想延展这个话题,转身将书案上的如烟馆规划图拿了过来。

    “三哥,你帮我看看这个,骊山后面的山,挖空,建这个,怎么样?”

    说到要建什么东西,林悟就比较感兴趣了,一把拿出来细细看去,

    “你这是打算开个能住宿吃饭的赌场?”

    林愉了然,看着妹妹,

    “你竟然选中了骊山,当真是妙思。不过,隐蔽是隐蔽了,客人们来往也不方便呀。”

    “只要来了,那必须尽兴才能离开呀。”

    林忆缓缓来了这么一句,颇有点黑店老板的意思。

    林悟看着图,若有所思,

    “五丫头,有一个地方,恰恰合适。”

    然后他站起身,将图纸稍微理了理,后退两步,眯着眼看着它,

    “骊山要建砖瓦房,就地取土烧砖,我估算了一下,保不齐得把后山的山腹挖空。你这个,刚合适。”

    “有这么大的需求量吗?我听谢星野说,他们要开湖开河,这挖出来的泥也不少了。”

    这方面,林忆的确是不太懂的。

    “这河底下的是沙子,不是泥,烧不成砖,但可以用作他途。

    不过嘛,他们不信,说是要从南方大量采购糯米和稻草什么的,打算和着沙子一起,制成大条砖。”林悟有些无奈。

    “我听着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呀。”林忆道。

    “糯米和稻草不能过炉子,会烧成灰的,只能慢慢烘,既要保证完全干透,还要保证不裂不断。

    这个法子成功率可低了,而且这骊山湿气太重,又有温泉,要是没有处理好,就会发霉腐烂。到时候,你那谢二公子立变刀下亡魂。”林悟解释道。

    是了,星野是京都长大的,哪里见过墙上发霉长小蘑菇这样的奇景,况且糯米和稻草是南方的东西,隔那么远的拉进京都,真的可以保证每趟都顺利吗?

    皇家别院,哪里出得起差错呢,这可不是赔钱就能解决的事,这是玩命呀。

    林忆看着林悟,

    “三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我等这个机会多年,自然不能浪费,妹妹呀,若是谢二公子解决不了这些问题,被上面问罪,我出手,能保他不死,更多的,我顾不上。”

    林悟坦然道出心里欲望。

    “那不是正好,跟你匹配啦。”林愉笑笑道。

    说来说去,又绕到林忆的身上了,“三哥是在客栈住一晚,还是回营地呀?”

    “回,你使人送我,飞过去。”林悟倒是谨慎。

    “那二姐?”

    “你不用管我,就当没有见过我。”林愉挥挥手示意。

    林忆不觉苦笑了一下,

    “若是我们再相聚,去天机阁可好?那儿是妹妹的地盘,什么都不用担心。”

    “五丫头,万事朝前看,别太执着于某些事,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虽然林悟也有自己执着,但他不想妹妹过度沉浸在这些小事上,谁都有谁的命。

    “好了,忆儿赶紧带老三回去,翻窗。”

    林愉则灭灯后从后院离开客栈,她连夜就走了。

    按照常理,林愉与家中亲人重聚,该好好呆几天,诉诉多年离别之情。

    可这个消息的来源,让她后背发凉,她需要不按常理行事,打破逻辑,才有可能找出这个人。

    林悟由宵练一路领着过了河,这种飞在半空的感觉还蛮惊异的,

    “哇,轻功!太厉害了,忆儿,你那儿的人是不是人人都会呀。”

    “那也不是,天机阁的人自小挑选,有一定天资的人才能研习武功,进入我们探子的门下。”林忆笑道。

    过河落地之后,林悟还客气地给宵练见了一个礼,“多谢姑娘。”

    “先生有礼。”

    看着林悟远去的身影,林忆站在河边静静思索。

    这骊山,于林悟而言是成名登高的垫脚石,而于谢星野,却是一个随时爆发的烫手山芋。

    “宵练先回客栈,盯着点。走,去骊山后面的砖瓦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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