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曾经答应过林乐,给林乐画一幅画,但小时候因为画技实在是拙劣,所以就一直没画。

    等到长大一点,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林乐,还记得你小学的时候我答应你的那幅画吗”

    好像有点刻意了。

    “明天来我家,我给你画画”

    好像有点过于霸道。

    “乐乐,我想给你画幅画。”

    Emmmm,江淮这有点腼腆的性子,实在是说不出口。

    后来这幅画就不了了之,起码在他离开南苏之前,这幅画没有画出来。

    随着时间流逝,林乐父母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林乐见到他们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在江淮家待着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林乐的父母几乎是不回家了,于是林乐晚上才会回家。

    每次暮色降临,夏夜里格外热闹,不知名的昆虫叫着,路灯温和的光映射在他们身上。

    玩的晚了,江淮就送林乐回家,小时候江淮还能牵着林乐的手,两个人手牵着手走着。

    等长大一点,江淮就不会牵着林乐的手了,但还是抓着林乐的手腕,生怕林乐丢掉,再到现在,他们已经很少有肢体上的接触了。

    两人并排走着,路上还有赶着回家的路人,遇见便打个招呼,还有的人家已经炊烟袅袅,离得近还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杨杨,你看,那里在亮。”

    杨杨是江淮的乳名。

    江淮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有几分光亮,跟灯光的亮不一样,是一种暖黄色的光芒。

    “是萤火虫!!”

    林乐兴奋地喊道,拉住江淮的胳膊,到道路旁边的树林里去,这片树林不是很大,而且树木并不密集,萤火虫在树木周围分散。

    点点光亮在两人眼里是那么的耀眼,林乐紧紧挽着江淮的胳膊,笑着看着这从未见过的生物,江淮低声在林乐身边说

    “你看他们像不像星星。”末了又补上一句“会动的星星。”

    林乐也跟着小声说

    “那是流星吧。”

    “要不你许个愿吧,就许之后你每次考试都能超过我”

    江淮含着笑意的声音传到林乐身边。

    “我才不许这个愿望呢,我以后肯定能凭着努力超过你的,追都追不上。”

    “那你想许什么愿”江淮很好奇。

    “如果能许一个愿望的话,我希望能跟杨杨一起去看海,网上说北安的海很阔很大,但我爸妈说太远了,不肯带我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你一起看。到时候我们拍很多照片,让他们羡慕去吧。”

    两人的话随着步伐渐渐消逝在萤火虫身后,也不知萤火虫能不能跟传说中的流星一样,能实现人的愿望,可是蝉鸣始终要留在夏天,就像是蝴蝶终究会飞走,蒲公英会随风进行一场不知归处的旅行,南苏是他们的开始,青梅竹马的地点,两小无猜的回忆,也是他们旅程的第一站,难忘又美好,怀念而难以重现。

    等到第二天,两人就会相伴着上学。

    “我昨夜听了一夜雨声,还以为是盛夏,今早一看日历才发现,已经秋天了。”

    林乐裹紧衣服说道

    “早就秋天了,这都快冬天了,林同学怎么还一直留在夏天呢?”

    江淮伸手帮她梳理了一下额前的乱发,便跟林乐骑着车子上学。

    两人在刚下过雨的道路上骑着自行车,车子经过凹凸不平的地方,还会颠簸几下,偶尔没有避过水坑,总能溅起几点水,裤腿也跟着被沾湿。

    昨夜的雨确实有点大,爷爷在院子里种的菜有好几颗被淹的站不起来,南苏的天气很少这样冷,这还是初秋,就已经让江淮感到一股寒意。

    第一次离开小镇是因为爷爷生病去市医院,那时候江淮初三。

    爷爷退休后身体一直不好,爷爷爱喝茶,爱下棋,爱跟人吹嘘,说自己的孙子以后一定是大画家。

    江淮想起就很想笑,爷爷总是这样,某天他做了一道菜,很简单的番茄炒鸡蛋,爷爷吃了后就赞不绝口,每次跟人下棋就宣扬一番

    “孙子会做饭,将来孙媳妇有口福喽。”

    “别看小淮现在身体不好,过两年就跟他当年爸爸一样,抗两桶水根本不是问题。”

    爷爷的朋友们,总会附和打趣一番,而爷爷也总跟着调笑几句

    “哎哎哎,我可没说跟他爸一样当兵啊,他爸从小就闹挺,我院子里那几棵弯了的树就是他爸爸爬坏的,小淮性子静像他妈。”

    “跟他妈妈一样当医生也行,累是累了点,就是得好好学习,不然也就只能想想。”

    说到这里,爷爷叹了口气,拿着从对方哪里吃到的棋,放在手里一摸,石台子上的棋格外冷,冷的他有那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等对方继续走棋,才喃喃的说了一句

    “也不是那一年都那样,非典早过去了。”

    江淮的妈妈是在03年去世的,那时候江淮才两岁,她比江淮的父亲多陪伴了他一年。

    那时候江淮还不记事,也许在妈妈离去的那天,他也哭着闹着不让妈妈走,也许妈妈走的那天也耐心哄他。

    “妈妈很快就回来,小淮要乖乖听爷爷的话,等妈妈回来。”

    可那天妈妈去了医院,就再也没回来。

    江淮从旁人的对妈妈的夸赞得知,妈妈跟爸爸一样,都是英雄。

    爷爷有时候也会提起他们,但都是很美好的回忆,比如江淮拍百日照片时,照相的人是小姨父,姿势是小姨给摆的,衣服是妈妈做的,爸爸则忙前忙后的做饭款待小姨跟小姨夫。

    比如妈妈喜欢给江淮唱歌,尽管那时候江淮听不懂,江淮爸爸最喜欢把江淮抗灾头顶,每当这时候江淮的妈妈总会吓得一身冷汗,然后数落江淮的爸爸。

    比如江淮妈妈爱吃酸的,江淮爸爸爱吃辣的,两个人的生活就像是酸甜苦辣,精彩纷呈,聚少离多并不影响他们的感情,对于两个努力维系家庭的人来说,他们可以在生活里寻找浪漫,找不到,就创造浪漫,而不是一味地去指责对方,导致这段感情流失。

    这很难得,也很少见,只是可惜,这段感情终究败在了死神手下。

    但江淮并不这么认为,没有父母陪伴的他也会感到孤独,也会感到伤心,但往另一方面想想,他们只是在另一个世界在一起了。

    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他们在空闲的时候,也会在七点准时出门,去菜市场买一些对方喜欢吃的菜,也会路过溪流,而驻足看一下乡间风景,也许他们也会在开满玫瑰的围墙边拍照,也许他们的生活里还会再有一个江淮,也许,那天他们还能再相见。

    说到底不过是江淮自欺欺人的安慰,但从另一个角度,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天真无邪呢。

    后来他慢慢在南苏长大,他从一个在树边吃西瓜的小孩,长成一个高挑的少年,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瘦弱,身体有些精瘦,比以前看着健康多了。

    其实江淮并不觉得自己的颜值可以吹捧,如果要给江淮外貌一个评价的话,只能说是清秀。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评价,江淮一向谦虚。

    江淮在一天天长大的同时,爷爷也在一天天变老,从一开始的小诊所医生,退休成每天跟人下棋的吹捧孙子的老头。

    在江淮初二那一年,爷爷已经很少躺在树下乘凉了,爷爷在门口旁石阶坐着的次数多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只是坐在那里,有人路过就打个招呼,遇见熟人就问候几句。

    江淮劝爷爷进去躺着或者在沙发上看看电视,打发打发时间,但爷爷只是笑着说

    “一把子老骨头了,就是想多看看。”

    江淮见劝不管用,怕爷爷冻着,就在石阶上铺了一层毯子。

    那时候江淮每天放学就骑着车子去未散的集市上买点菜,路过河边的时候,总会停下,把车子支住,然后从书包里把中午从小卖部买的小香肠拿出来,一点点掰碎,喂给河边的一群小猫。

    有时候会遇见林乐,林乐也带了吃的,跟他一起喂小猫,这时候林乐已经变得非常漂亮了,说是出来拍戏的明星也不会有人质疑,总有人喊她小“张柏芝”。

    她穿着南安五中的校服,就好像是来拍青春校园片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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