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宝银毫不犹豫地从衣袖中取出一把小刀,蹲下身子,干脆利落地沿着缝合线再次划开了乌鸦的腹腔。

    只见乌鸦血肉模糊的腹腔内,赫然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强忍着恶心,段宝银用小刀将那纸条挑了出来,放在地上展开。

    不过半个小孩拳头大的纸条上就写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五十两大闸蟹。

    六个字写得洋洋洒洒,线条遒劲有力又不失优美,收尾处还做作地拖了老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准备拿去裱起来挂墙上供人瞻仰,而不是塞到乌鸦肚子里。

    段宝银的眉心抽了抽。

    这是段宝令的字迹!

    亏他想的出来这么惊悚的传信方式。

    她对旁边好奇张望的小狐狸说道:“这是我师兄干的,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变态?”

    小狐狸:“......”

    段宝银对着那久违的墨宝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前还在长白山的时候,有一回她和师兄去清梦楼玩,阮川、霍留云和霍借月也在,他们听几个女倌说起从来不知道大闸蟹是什么味道,就说等以后若是有机会在秋天去江南一趟,定要请凝因吃上五十两大闸蟹。

    那都是两三年前的事了,段宝令居然还记得。

    如果不是他今天给自己出的这一遭猜谜,段宝银是绝对想不起来的。

    她在心里嗤笑一声,段宝令还是对凝因这么上心。

    秋天,江南,凝因。

    段宝令想说什么已经很明显了,就算她没有重生,等到一个月后也会明白这其中深意。

    师兄这是要自己去参加丹心宗中秋的炼药大会呢,给凝因带上五十两大闸蟹。

    不过,就算段宝令不发话,她本来也打算去的。

    一是为杀了曾茂,二是为给沈眷找药补补身子,三是她也想去丹心宗看看那边的情况,也许还能买到自己有用的东西。

    段宝银将纸条擦干净后收好,对着那只乌鸦发愁片刻,然后问肩膀上的小狐狸:“小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肉食动物吧?”

    小狐狸:“......”

    段宝银耐心地继续问:“你想吃乌鸦吗?不过我没有尝过,不保证合不合你的口味。”

    小狐狸浑身僵硬片刻,最后还是勇敢地上前一步,叼起了那只乌鸦,然后用湿漉漉的眸子看着段宝银,似乎是在说它不想吃。

    “好吧,那你就先带着它,我们待会找个地方埋了。”段宝银自言自语道,“有时候感觉乘元宗的法术真方便,随手召唤个火就能毁尸灭迹了,要是我会的话,以后杀了人哪还用得着大费周章地抛尸......”

    小狐狸不禁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脖子。

    段宝银伸了个懒腰,决定还是把乌鸦埋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以免被人发现。于是她把乌鸦尸体用先前绑小狐狸的衣带将它包了起来,放在了包袱的最下面。

    接着,她就走出小巷,一路走回了小麦半岛。

    小麦半岛上聚集了不少周末出来游玩散心的千篆宗弟子,此时正排着队,一批一批地被小舟载到蓬莱岛上去。

    段宝银老老实实地排在队伍的末端,一边摸着小狐狸,一边对着湖水和天际发呆。

    “哎呀,如果我再早一些回来就好了,说不准能赶上这个热闹呢。”

    正在此时,一个女子嬉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接着,便是慕香眠烦躁的声音:“你干脆明年再回来,到时候千篆宗说不准都是鬼翁的地盘了。”

    毕竟之前又不是没见过,段宝银总不好装作没听到,只好强打起精神,回过头去对她行了个礼:“慕师姐,你也在这里,好巧。”

    只见慕香眠还是刚才那身衣裳,头发有些乱了也没去管,此时正微微皱着眉,俨然一副不爽的模样。而揽着她的是一个笑眯眯的年轻女子,眉心处点着一朵海棠花钿。

    慕香眠看了看段宝银的包袱,对她道:“出来买东西?”

    “嗯!”段宝银点头如捣蒜,“买了些点心带回去。”

    接着,她主动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几个蛋黄酥:“慕师姐,这家蛋黄酥很好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谢了。”慕香眠便收下了,递了一个给一旁的女子,“要不要?”

    年轻女子开心地收下了,捧在手心里道:“谢谢小妹妹!我也喜欢吃蛋黄酥!”

    段宝银佯装无措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道:“这位是......”

    慕香眠还没开口,那女子就一把搂过段宝银,笑道:“香香,这是你收的?真可爱!”

    “你别吓人家。”慕香眠把段宝银拽了回来,对她道,“温师妹,这个就是宗主。”

    段宝银连忙恭敬道:“宗主好。”

    “小妹妹真乖,不愧是我们千篆宗的。”时颂神神秘秘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不要告诉别人我回来咯,帮姐姐保守这个秘密,好不好哦?”

    慕香眠一脸嫌弃:“多老的人了还姐姐......”

    “去,去去。”时颂用手肘怼了怼她,“别打搅我和小妹妹说话,说不定我就是她未来师尊呢。”

    慕香眠面无表情地说:“师尊,算我求求你了,难得回来一趟,你认真多收几个弟子吧,否则我和年年真的要累死了,尤其最近这么多事......”

    “知道了知道了。”时颂随口应付完,又去看段宝银,“我看这小妹妹就很好嘛,人长得也乖,就连周末出来买点心也随身背着剑,真勤快!”

    虽然表面上是客套的夸奖,段宝银却从中听出了试探。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千篆宗的弟子本来大多就对剑不感兴趣,一般如果不是为了出远门或是有特殊情况,只是出来逛逛的话,是不会把剑带回来的,都嫌沉,背得累。

    放眼望去,整个小麦半岛上,就连一个随身带剑的人都没有。

    果然,慕香眠闻言,也将视线投向她身后的长剑上:“温师妹,你喜欢用剑?”

    段宝银犹豫了一下,接着很丢脸似的低下了头,怯懦道:“不、不是......我从小到大就只有这么一把剑,而且好像有些同窗不太喜欢我,我、我担心剑被拿走,就、就......”

    慕香眠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对不起。”

    “没事儿,剑要是丢了,姐姐我再给你一把。”时颂眨眨眼说,“小妹妹,能让我看看这把剑不?要是送,当然要送更好的。”

    这摆明了就是怀疑她了,慕香眠有些不满地看向时颂:“你刚才不是已经碰过她了吗?”

    “香香,不要小看鬼道哦。”时颂拍了拍她的脑袋,“我们又不了解鬼道,你怎么知道鬼翁没有完美伪装成另一个人的办法?你今天看到的那个小女孩肯定也不是他真正的相貌。就算鬼道原本没有这种法术,万一他杀一个人就能学会他的法术呢?郁宛平那家伙可是魂都没了,只剩个壳子,多诡异啊!”

    段宝银听着这番话,心里的震惊难以言表。

    还真被她猜中了一部分......

    “人能变,剑总不能变吧?”时颂理直气壮地看着慕香眠。

    慕香眠叹了口气:“随便你。反正我觉得不是她。”

    时颂对段宝银笑了笑,根本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真实目的:“小妹妹,把剑拿出来让我看看,好不好哦?”

    段宝银的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身后也出了一层冷汗,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是垂在衣袖下的手指动了动。

    要逃跑吗?还是直接出手?

    不,不行,就算她处在最佳状态,也不太可能是时颂和慕香眠两个人的对手,更何况她的灵力已经全部耗光,甚至是透支了......

    段宝银一咬牙,还是取下了身后背着的万水,将包裹在外面的破布打开。

    呈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把雪亮的长剑,在日光下闪着泠泠的光芒。

    时颂看向慕香眠,似乎是在询问她这是不是今天见过的那把剑。

    在段宝银心如擂鼓的注视下,慕香眠盯着万水看了半晌,却只是摇摇头。

    段宝银松了口气,看来她赌赢了。

    万水本来就不是一把外形有多瞩目的长剑,其上既没有挂剑穗,也没有刻字,她赌万水在急速飞行的时候,即使是慕香眠也无法在匆匆一瞥之中看清,所以现在也无法辨认自己面前的这把剑是不是有问题。

    “师尊,我不能确定。”慕香眠将视线从万水上挪开,“温师妹把剑收好吧,麻烦你了。”

    时颂看起来有些遗憾:“唉——小妹妹,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在下温家温礼。”段宝银行了个礼,“见过宗主。”

    “好啦好啦,我们这儿没有这么多规矩。”时颂见她一脸认真,不由得笑着去扶她的手,然后奇怪地“咦”了一声,“礼礼妹妹,你生病了?”

    段宝银睁大双眼去看时颂,她状态的确不好,灵力透支,脉象当然不稳,甚至还会紊乱。从刚才起自己就感到身体不太舒服,恐怕晚一些就要发高烧,头疼耳鸣一个都不会落下。

    也只是现在自己用的是温礼的皮囊,乍一看才瞧不出异样,如果现在显现出来的是段宝银本人,恐怕她在别人眼中已经是一个面容惨白的病怏怏模样了。

    “嗯......”段宝银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宗主,我没事的,可能是刚来千篆宗,不太适应,连着训练了两个星期,有、有一点......累......”

    一句话还没说完,段宝银就感觉自己有点站不稳了,脚下一晃,直接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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