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上,蝴蝶风筝高高飞扬,看似自由肆意却怎么也脱离不了长线的牵引。

    线绳正掌在金开元和盛繁凤的手中。

    明明是说陪同小公主一起玩,可偏偏金开元和盛繁凤玩得最起劲,年幼的小公主只能在一边急得跺脚,好在奶妈与侍女能将她哄好。

    宋玉坐在树稍头,遥遥望着天边那张风筝,想起小时候有次商队路过一处郊外。

    湖光山色风光好,晴天时节里,不少人在放风筝。

    宋缘见她痴痴望着那天空中各式各样的风筝,便和她说:“我也去买一个纸鸢吧,买一个你喜欢的蝴蝶样式!”

    她摇摇头,“我们赶路要紧。”

    宋缘轻轻抚了抚女儿因风搅乱的发丝,“没关系,他们慢慢走,我们在这玩一会儿,等下快马跟上就是了。”

    她扯着宋缘的衣角,摇了摇头,“我不喜欢纸鸢。”

    “怎么会?”宋缘惊讶,要知道从前在府里,她恨不能天天拉着爹娘和她一块去放纸鸢。

    可是娘不在了。

    她没有把这个极伤心的原因说出来,只低了低头,“蝴蝶纸鸢固然好看,但它始终不是蝴蝶,它没有自由,它的命运掌握在他人的手中……现在看到它们,我很难过 。”

    宋缘笑了笑,笑容中有些苦涩,想毕是今早的苦药让她难受到现在吧。

    “放心吧。”宋缘幽幽叹了一口气,“我们很快会完成任务,到时我们就不必再吃那苦药了。”

    启初,她并不知道明明没有生病,为什么还要吃那药,直到有一次她想试试不吃药会怎么样……总之结果是比药还苦的苦头。后来才得知‘纵鸢蛊’奇效之能。

    鑫盛以南,与万山边界隔河相邻,有四疆并立,分别是绥疆,缅疆,埔疆以及槐疆。

    四疆多见森林且地势阴寒,滋生出许多奇虫异草,于是当地人擅于利用特殊的虫和草制成蛊毒,以达成各种‘阴谋诡计’,一般人并不会主动招惹当地居民。

    其中槐疆还是当朝皇室盛家祖籍所在地,‘纵鸢蛊’便是其中一剂不可言说的皇室秘药。

    就好像天上那个纸鸢,无论飞多高,飞多远,只要执线之人招招手,它就会回来。如若离去的心意已决,断线之后,纸鸢或落在水中或吊在树枝高头,总落得个百孔千疮的下场。

    蝴蝶风筝飞了,是盛繁凤亲手将线绳扯断,金开元亦看着风筝自由地飞远,露出温柔的浅笑。

    “事情都交代好了,趁着这几天年节修沐,那件事就定在今晚吧。”金开元轻声说道。

    盛繁凤点点头,却是神色染上几丝担忧。

    宋玉思绪飘回,努力解码他们语中信息而不得结果,最后只能一步一趋跟随探究。

    展开新写的功法,盛繁凤重新看了一遍,即便此书是她书写,她也复习得小心翼翼,以保万无一失。

    宋玉也同她一起将功法看完,大概能猜到他们要做什么。

    她万想不到,盛家的野心从这时开始就已经成型。

    盛繁凤身中‘纵鸢蛊’之毒,盛家以此毒奇效,胁迫她从金开元那里探听‘神君舍利’的下落。

    可是盛繁凤即便吃了几次苦头,也不愿意那么做。

    金开元本是不知,不料盛家为了压迫她,控制蛊毒几度加深,从而让她为突然袭来的痛感侵扰,以至于让金开元看出端倪。

    金开元提出将蛊毒转嫁之法,转到自己身上,他自信以自己的能力可以将此毒化解。

    盛繁凤是最了解自己体质之人,所以她自行编写可行办法。

    此事他们二人密谋了许久,决定今晚行动。

    宋玉在旁一直细细看着,盛繁凤竭尽全力才将蛊毒引到了金开元身上。

    金开元修为果然高深,看他从容的样子,化解蛊毒也是时间问题。

    盛繁凤不便打扰,独自调息以快些恢复身体。

    凉风忽袭,突然生变故。

    先是她的贴身侍女忽然闯了进来,举剑便刺。

    让盛繁凤惊愕的是,这个侍女非同一般宫人,是盛繁凤将她从小栽培,一直认为她性情沉稳十分可靠。

    可现在情况,到底还是人心难测。

    侍女修为低微,如此行动可谓是飞蛾扑火。

    盛繁凤将她按住,待以审问时。万没想到,她此番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思。

    侍女咬破口腔毒药,瞬间毒液入喉,她皮肉撕裂,身体猛然暴涨,好似那妖怪附了身。攻击人时,不止长爪淬毒,就连口中喷出的毒物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

    盛繁凤已得到了答案,盛家已经等不及了。

    宋玉在旁看得惊心动魄,虽然战不及她,但她知晓盛繁凤刚刚才移出蛊毒,身体何等虚弱。再是移到金开元身体里的蛊毒还未化解,也不知与他人动手会不会有碍。

    就在这时,宋玉看到了窗外影影绰绰的人影,她奔到窗前一看,确有三个身着侍卫服的男人在合结法阵,不知施以什么咒术,只见他们备好了许多平时并不常见的邪怪物件,全部添以法阵,样子十分阴险。

    “在这里!”宋玉高声大叫,一时情急却忘了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可金开元很快发现窗边的端倪,一下就破窗而出。

    宋玉也看到了金开元此时面红耳赤,眉头紧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想必是那‘纵鸢蛊’所致。

    她对这蛊毒再是清楚不过,中蛊之人越是拔除它、化解它,它致痛的效应就更厉害。

    金开元一掌打破三人阴损的法阵,三人却不急逃,好像早已下了必死的决心来这一趟。

    盛繁凤已认出那三人便是盛家养在槐疆的蛊师。

    这里的动静已经引起了注意,只听大内侍卫长高喊‘护驾’。

    不时,便有一大群侍卫从外殿涌来。

    他们以‘护驾’之名,做行刺之事。

    且人人修为高深,与金开元几番周旋才纷纷倒下。

    然而他们并不害怕,因为他们手上有小公主。

    盛繁凤救女心切,却与女儿双双死于敌手。

    金开元抱住妻女,沉浸在悲痛之中时,他们居然没有趁机对金开元出手。

    他们站在原地,在等,等着‘神君舍利’的出现。

    谁能这么有把握,认为金开元会为了妻子付出一切,包括传说中的‘神君舍利’。

    当然是他的母亲。

    明黄的长袍映入眼帘,气势如虹的装扮一直是太后所喜穿着,即使这个颜色只能皇帝拥有。

    她冷漠的眼神看着金开元,像是看着一个微不足道的陌生人。

    “传说……”模样甚是年轻的太后,丹唇轻启,“‘神君舍利’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元儿不如让母后也一饱眼福。”

    金开元无比震惊地望着自己的身生母亲。

    太后一直沉迷修行,时常闭关,鲜少才有母子相聚的机会,甚至金开元小的时候都是宫人伺候长大。但金开元相信,他们的母子情份不会因此疏远。

    可是就算关系再不亲厚,也不会为了别的东西加害于他。

    他突然反应过来,那并不是别的,那是‘神君舍利’。

    怀璧其罪,就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天下之最的修者,都不能避免。

    各方势力早已暗度陈仓。

    “你再不拿出来救你的妻女,等时效过了,就是仙丹也没用了。”太后的嘴角藏着轻蔑的笑意。

    金开元摇着头,已是满面泪痕,“母亲为何这样对我?你只有我一个儿子,你也忍心?”

    “你太容易动情了,这于修行无益。”太后淡淡地说道:“你即无心修行的话,怎么不能成全了我?”

    金开元气结,突然冷冷一笑,他放开妻女的尸身,指着自己的胸膛。

    “‘神君舍利’在我的身体里……”他狠狠盯着太后,“你来取!母亲你亲手剖开我的心,把它取出来!”

    太后看着他,打量他,似乎只在乎他话的真假。

    若他说的是真的,那她可要动手了。

    看着母亲利刃一般的手真的朝自己胸膛袭来,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宋玉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决定。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眼前烈焰翻滚直冲天际, 黑夜被染得通红。

    众人为之一惊,太后亦是惊叫一声,身携火焰逃开了。

    身上火苗被侍女及时扑灭,她震惊的眼神转变作愤怒。

    不为儿子自焚而悲哀,反口怒骂此子不中用。

    一代最为瞩目的强者如此殒命。

    这是鑫盛的皇室秘闻,也是丑闻,所以只能隐晦地昭告天下,金开元是突然暴毙,内情不能言说。

    后面对纷繁复杂的流言,太后并不会管,她本就为修行痴狂,便又闭关去了。前朝之事,她全权交给自己母族里的杰出人才魏山。

    魏山位任丞相,助年少皇子登基,逾越之举日益具增,遭朝臣不满,更引盛家与之对立……

    宋玉并没有能看到前朝后来详细的局势发展,她只能跟着金开元走。金开元自焚后的尸体被安置在了一个精巧的匣子中,那么她也只能跟着匣子入了墓穴里。

    她亲眼见证,在天灾暴雨的冲刷下,墓穴塌陷,存放尸骸的匣子流出,往下游一路辗转掉了深潭。任岁月的流逝,它被逐渐变得湍急的水流,送往了潭洞深处。于深峡崖上停止了前行。

    随着损破处的逐年扩大,匣子里的尸骨自然落入了更深处。

    而这更深处甚是微妙,有着微弱的灵气聚集,尸骨在此处化为善水,助此处空间灵气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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