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下）
章七堕天（下）
1
噩耗终于来临。
主和天国副君之间再次爆发激烈的争吵。这回，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祂们决裂了。
暗天使即将离开神国。
有人嚎啕痛哭，有人低声咒骂。所有人都在恐惧、在战栗……为那即将到来的滔天大祸。
——为什么放祂走？为什么不把祂控制起来？……主失去了意愿，还是丧失了能力？……
一个嗡嗡作响的蜂巢，蜂后已经死了。
书拉密的头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在心里无助地哭喊。
她飞奔到基训泉边，吃惊地看到，那条曾经僻静的游廊变得喧嚷而忙碌；来来回回都是行政宫的侍从，抱着文件、提着箱子、端着盒子……
难道他们真要走了吗？
她能怎么办？
突然，她看到萨斯利尔，领着一串下属脚下生风地走过来。书拉密想都不想就飞奔而去，站在十几步开外、凄声喊道：
“请等、等一下！”
祂停住了脚步。
随员们同时瞪向她。表情严峻，目光如刀。
她很害怕，但她紧张地关注主人的反应；萨斯利尔回头屏退了侍从，又向她走近两步，平静如常：
“书拉密，找我有什么事吗？”
——什么都没有。她不知自己能做什么，她甚至不知自己能说什么，只是盯着祂，眼睁睁的，泪水滚滚而下。
紧接着，她跑过来，踩着栏杆飞扑进祂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满是泪痕的小脸埋进祂的胸膛。她哽咽着说：“求您……允许我，跟着您……一起离开。我不能、不能，在看不到您的地方，活着……”
萨斯利尔微微睁大了眼。祂感受着，女孩在怀中的颤抖，而祂的衣襟被她的眼泪浸湿。
良久。祂抬起一只手，放在书拉密的头上。
“……我会回来的。”
那是祂说过的，最言不由衷的一句话。
2
书拉密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她倒在床上，大哭起来。
她哭了很久，又爬起来抹掉眼泪。萨斯利尔拒绝了她——这是当然的，在祂陷入大麻烦的时候，怎么可能顾及到她呢。直到现在，她还自欺欺人地想，所谓的“背叛”，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一定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
（可这“误会”即将把数以千万计的性命夺走了……）
书拉密有很多话想对祂说。可是，祂怎么有空——怎么可能会在乎她这些小女孩的傻话呢，就算有这样的机会，她怎么可能用这些小女孩的傻话打扰祂呢？但她又想到教典上的说辞，当你虔诚祈祷的时候，伟大的存在总会嘉许；最普通的人，献出发自内心的纯真的景仰，也能得到神明的垂顾。她不敢乞求神的眷顾，她更没有足以帮助祂的力量；如此艰难的当下，她能奉献的只有这份微不足道的心意，而她无论如何都想让祂知道，这份心意不会改变……
她开始祈祷。
……愿他用口与我亲嘴，因为你的爱情比酒更美。
你的膏油馨香。你的名如同倒出来的香膏，所以众童女都爱你。
愿你吸引我，我们就快跑跟随你。王带我进了内室，我们必因你欢喜快乐。我们要称赞你的爱情，胜似称赞美酒。她们爱你是理所当然的……
——“雅歌，”萨斯利尔低声说。
祂独自站在空荡荡的行政宫中。千年的光辉岁月已成泡影。
假如，正像黑夜所暗示的，米海伊尔过度透支了自己，以至祂无意识地寻求“上帝”的力量，最终导致了今日的局面，那……祂完全不敢想。
那些信仰祂的人们……
祂还想着等待自己批复的最后一份公文，关于某地申请维护的一条水渠。当时，祂的心情差到了极点，自我厌恶的情绪也攀升到了极点：很快，这条水渠就不存在了，需要水渠灌溉的农田也不存在了。需要农田维生的人们……全都不存在了。
就在这时，萨斯利尔又听到了书拉密的声音……似乎，越到绝境，她的声音越是响亮——他们的“联系”越是紧密。
良人属我，我也属他。他在百合花中牧放群羊……
他带我入筵宴所，以爱为旗在我以上。
求你们给我葡萄乾增补我力，给我苹果畅快我心，因我思爱成病……
——“书拉密”是谁？在那远古的典籍中……
忠贞而热烈的情人。
多情而圣洁的新娘。
她的爱，是完美信仰的具现。
每个人都梦想得到这样的爱；“神爱世人”——得到这样的爱，哪怕是神也必须回应。
祂看到那个女孩跪在床边，双手交握、抵着微动的嘴唇。她的眼闭着，一滴滴的泪水无声滑落。在悲伤的时候，她的美似乎达到了极限。
La Donna de Dolorosa.
……他的左手在我头下，他的右手将我搂抱。
友伴们啊，我指着羚羊或田间的母鹿嘱咐你们，不要惊动我心所爱的，等他自己情愿。
遥想在当年的课上，老神父引经据典地证明，《雅歌》如何以凡间的男女之爱，比喻神与信徒间的神圣之爱、虔诚之爱。当时，颇有些学生不以为然。
——神庇护人，人则以纯正的信仰为“报答”；请问，你是否相信这样的“交易”？亦或是相信神的威能，而非相信神的仁慈？
古老的年代，人也面对同样的矛盾。当神子以祂完全的形态——赏罚无情、裁断一切的末日审判官的形象降临于世，谁敢说自己能在祂的义愤下幸免？于是，他们转向温柔的圣母，求圣母代自己求情；只要主还记得自己对母亲的爱，记得自己作为人时的脆弱和慈悲，那么，祂或许会对面前的罪人稍稍手下留情。
这就是“锚”的由来，这就是“锚”的意义。
……我夜间躺卧在床上，寻找我心所爱的。我寻找他，却寻不见。
我说，我要起来，游行城中，在街市上、在宽阔处，寻找我心所爱的。城中巡逻的人遇见我，我问他们，你们看见我心所爱的没有？
友伴们，我嘱咐你们，若遇见我的良人，请告诉他，我因思爱成病。
不到两小时前，这孩子扑在祂的怀里，求祂带自己一起走，而祂现在好像还能感到她的体温。假如祂有一颗人类的心，这颗心一定会剧烈地跳动起来；如果可以，祂也想对她说一些话，但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或许，永远都不是时候。
……我的良人，白而且红，超乎万人之上
他的头像至精的金子，他的头发厚密累垂，黑如乌鸦
他的眼如溪水旁的鸽子眼，用奶洗净，安得合式
他的两腮如香花畦，如香草台
他的嘴唇像百合花，且滴下没药汁
他的两手好像金管，镶嵌水苍玉
他的身体如同雕刻的象牙，周围镶嵌蓝宝石
他的腿好像白玉石柱，安在精金座上
他的形状如黎巴嫩，且佳美如香柏树
他的口极其甘甜，他全然可爱
亲爱的友伴，这是我的良人，这是我的朋友。……
一旦建立“联系”，与之相关的一切都变得特殊，这个“锚”就有了别样的意义，有如你爱的时候，你的所爱就是世间的至美，王所眷顾的乡村少女就成了尊贵的王女。他的老师曾逐字分析这段里的每一个名词每一个譬喻，以证明“良人”并非凡夫俗子，而是至高无上的主；可是，谁知道？这位“主”或许是个不配拥有自我的可怜虫……
在神战即将打响、天国即将倾覆的当口，萨斯利尔抽出十分钟，聆听一位信徒献上的祷词。在这圣诗的最后：
愿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臂上如戳记
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阴间之残忍
所发的电光，是火焰的电光，是太阳的烈焰
爱情，众水不能息灭，大水也不能淹没
若有人拿他拥有的财宝来换爱情，就全被藐视
这是世间每一对情侣相爱相守的誓言。
这是王与王女订立婚约、一生不渝的誓言。
这是神与祂忠实的信徒所约定的，绝不背叛、永不相弃的誓言。
——阿门，祂轻声说。
——主叫你书拉密。因为祂知道，你是美丽的，你的爱是神圣的。
（——我心爱的，你何其美好，何其可悦，使人欢畅喜乐。）
没有人能抵挡你的纯真和热情。
（——我的佳偶，你全然美丽，毫无瑕疵。）
被你所爱，就会被你的爱所燃烧，没有人能无动于衷。
（——王的心啊，因这下垂的发绺牵绊住了。）
可是，王女啊，你不知道，爱是残酷的。
神之爱尤其如此。
最后，祂说：“……不要惊动我心所爱的，等她自己情愿。”
于是她睡着了。坠入黑甜的梦乡。
3
书拉密醒来的时候，她感到大地在震动。
“……起来，阿彼霞，到会议室来，”亚当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不像他平常的举动，从前，他要改变什么计划，都会手写、提前告知……
没时间惊讶了。她翻身下床、伸手去开门，但灵性的预警令她及时跳到一边——门“砰”的一声炸开。
阿蒙站在黑洞洞的入口：“原来你还在啊。”
她气坏了：“你疯了吗，为什么炸门？”
阿蒙压一下宽大的巫师帽，越发阴阳怪气：
“呵呵，叫醒服务还不好吗？”
——别、跟、他、一、般、见、识。
“……亚当叫我去会议室呢，肯定你也……”
“哦。”
“走反了，会议室在另一边……”
他直接消失。
许是阿蒙过于气人，书拉密这时才注意到，四周，漆黑一片——黑夜终结了漫长的黄昏。
广播及时响起：
“权天使军团集合，巡逻队员集合，其余人等留在自己的房间，不要外出，不要恐慌，再强调一遍，不要外出，不要恐慌……”
——又一次邪教徒入侵？
书拉密觉得没那么简单。亚当在召唤她，而且，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厉害了……
她听到更多的人声，叫喊、质问。看来，不肯待在屋里的不止她一个。
别管那么多了。书拉密拔脚就往会议室跑，所幸没碰到阻拦。
她还犹豫了一下，不确定自己的权限卡还能不能用；但，会议室的门自动打开了。
紧接着，她就被花里胡哨的打光晃瞎了眼。并听见投影机欣喜若狂的声音：
“欢迎你，我的第二位观众！
“这出好戏——暗天使之乱，又名Der Gott Ist Tot ——堂·堂·上·演！”
1
噩耗终于来临。
主和天国副君之间再次爆发激烈的争吵。这回，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祂们决裂了。
暗天使即将离开神国。
有人嚎啕痛哭，有人低声咒骂。所有人都在恐惧、在战栗……为那即将到来的滔天大祸。
——为什么放祂走？为什么不把祂控制起来？……主失去了意愿，还是丧失了能力？……
一个嗡嗡作响的蜂巢，蜂后已经死了。
书拉密的头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在心里无助地哭喊。
她飞奔到基训泉边，吃惊地看到，那条曾经僻静的游廊变得喧嚷而忙碌；来来回回都是行政宫的侍从，抱着文件、提着箱子、端着盒子……
难道他们真要走了吗？
她能怎么办？
突然，她看到萨斯利尔，领着一串下属脚下生风地走过来。书拉密想都不想就飞奔而去，站在十几步开外、凄声喊道：
“请等、等一下！”
祂停住了脚步。
随员们同时瞪向她。表情严峻，目光如刀。
她很害怕，但她紧张地关注主人的反应；萨斯利尔回头屏退了侍从，又向她走近两步，平静如常：
“书拉密，找我有什么事吗？”
——什么都没有。她不知自己能做什么，她甚至不知自己能说什么，只是盯着祂，眼睁睁的，泪水滚滚而下。
紧接着，她跑过来，踩着栏杆飞扑进祂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满是泪痕的小脸埋进祂的胸膛。她哽咽着说：“求您……允许我，跟着您……一起离开。我不能、不能，在看不到您的地方，活着……”
萨斯利尔微微睁大了眼。祂感受着，女孩在怀中的颤抖，而祂的衣襟被她的眼泪浸湿。
良久。祂抬起一只手，放在书拉密的头上。
“……我会回来的。”
那是祂说过的，最言不由衷的一句话。
2
书拉密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她倒在床上，大哭起来。
她哭了很久，又爬起来抹掉眼泪。萨斯利尔拒绝了她——这是当然的，在祂陷入大麻烦的时候，怎么可能顾及到她呢。直到现在，她还自欺欺人地想，所谓的“背叛”，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一定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
（可这“误会”即将把数以千万计的性命夺走了……）
书拉密有很多话想对祂说。可是，祂怎么有空——怎么可能会在乎她这些小女孩的傻话呢，就算有这样的机会，她怎么可能用这些小女孩的傻话打扰祂呢？但她又想到教典上的说辞，当你虔诚祈祷的时候，伟大的存在总会嘉许；最普通的人，献出发自内心的纯真的景仰，也能得到神明的垂顾。她不敢乞求神的眷顾，她更没有足以帮助祂的力量；如此艰难的当下，她能奉献的只有这份微不足道的心意，而她无论如何都想让祂知道，这份心意不会改变……
她开始祈祷。
……愿他用口与我亲嘴，因为你的爱情比酒更美。
你的膏油馨香。你的名如同倒出来的香膏，所以众童女都爱你。
愿你吸引我，我们就快跑跟随你。王带我进了内室，我们必因你欢喜快乐。我们要称赞你的爱情，胜似称赞美酒。她们爱你是理所当然的……
——“雅歌，”萨斯利尔低声说。
祂独自站在空荡荡的行政宫中。千年的光辉岁月已成泡影。
假如，正像黑夜所暗示的，米海伊尔过度透支了自己，以至祂无意识地寻求“上帝”的力量，最终导致了今日的局面，那……祂完全不敢想。
那些信仰祂的人们……
祂还想着等待自己批复的最后一份公文，关于某地申请维护的一条水渠。当时，祂的心情差到了极点，自我厌恶的情绪也攀升到了极点：很快，这条水渠就不存在了，需要水渠灌溉的农田也不存在了。需要农田维生的人们……全都不存在了。
就在这时，萨斯利尔又听到了书拉密的声音……似乎，越到绝境，她的声音越是响亮——他们的“联系”越是紧密。
良人属我，我也属他。他在百合花中牧放群羊……
他带我入筵宴所，以爱为旗在我以上。
求你们给我葡萄乾增补我力，给我苹果畅快我心，因我思爱成病……
——“书拉密”是谁？在那远古的典籍中……
忠贞而热烈的情人。
多情而圣洁的新娘。
她的爱，是完美信仰的具现。
每个人都梦想得到这样的爱；“神爱世人”——得到这样的爱，哪怕是神也必须回应。
祂看到那个女孩跪在床边，双手交握、抵着微动的嘴唇。她的眼闭着，一滴滴的泪水无声滑落。在悲伤的时候，她的美似乎达到了极限。
La Donna de Dolorosa.
……他的左手在我头下，他的右手将我搂抱。
友伴们啊，我指着羚羊或田间的母鹿嘱咐你们，不要惊动我心所爱的，等他自己情愿。
遥想在当年的课上，老神父引经据典地证明，《雅歌》如何以凡间的男女之爱，比喻神与信徒间的神圣之爱、虔诚之爱。当时，颇有些学生不以为然。
——神庇护人，人则以纯正的信仰为“报答”；请问，你是否相信这样的“交易”？亦或是相信神的威能，而非相信神的仁慈？
古老的年代，人也面对同样的矛盾。当神子以祂完全的形态——赏罚无情、裁断一切的末日审判官的形象降临于世，谁敢说自己能在祂的义愤下幸免？于是，他们转向温柔的圣母，求圣母代自己求情；只要主还记得自己对母亲的爱，记得自己作为人时的脆弱和慈悲，那么，祂或许会对面前的罪人稍稍手下留情。
这就是“锚”的由来，这就是“锚”的意义。
……我夜间躺卧在床上，寻找我心所爱的。我寻找他，却寻不见。
我说，我要起来，游行城中，在街市上、在宽阔处，寻找我心所爱的。城中巡逻的人遇见我，我问他们，你们看见我心所爱的没有？
友伴们，我嘱咐你们，若遇见我的良人，请告诉他，我因思爱成病。
不到两小时前，这孩子扑在祂的怀里，求祂带自己一起走，而祂现在好像还能感到她的体温。假如祂有一颗人类的心，这颗心一定会剧烈地跳动起来；如果可以，祂也想对她说一些话，但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或许，永远都不是时候。
……我的良人，白而且红，超乎万人之上
他的头像至精的金子，他的头发厚密累垂，黑如乌鸦
他的眼如溪水旁的鸽子眼，用奶洗净，安得合式
他的两腮如香花畦，如香草台
他的嘴唇像百合花，且滴下没药汁
他的两手好像金管，镶嵌水苍玉
他的身体如同雕刻的象牙，周围镶嵌蓝宝石
他的腿好像白玉石柱，安在精金座上
他的形状如黎巴嫩，且佳美如香柏树
他的口极其甘甜，他全然可爱
亲爱的友伴，这是我的良人，这是我的朋友。……
一旦建立“联系”，与之相关的一切都变得特殊，这个“锚”就有了别样的意义，有如你爱的时候，你的所爱就是世间的至美，王所眷顾的乡村少女就成了尊贵的王女。他的老师曾逐字分析这段里的每一个名词每一个譬喻，以证明“良人”并非凡夫俗子，而是至高无上的主；可是，谁知道？这位“主”或许是个不配拥有自我的可怜虫……
在神战即将打响、天国即将倾覆的当口，萨斯利尔抽出十分钟，聆听一位信徒献上的祷词。在这圣诗的最后：
愿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臂上如戳记
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阴间之残忍
所发的电光，是火焰的电光，是太阳的烈焰
爱情，众水不能息灭，大水也不能淹没
若有人拿他拥有的财宝来换爱情，就全被藐视
这是世间每一对情侣相爱相守的誓言。
这是王与王女订立婚约、一生不渝的誓言。
这是神与祂忠实的信徒所约定的，绝不背叛、永不相弃的誓言。
——阿门，祂轻声说。
——主叫你书拉密。因为祂知道，你是美丽的，你的爱是神圣的。
（——我心爱的，你何其美好，何其可悦，使人欢畅喜乐。）
没有人能抵挡你的纯真和热情。
（——我的佳偶，你全然美丽，毫无瑕疵。）
被你所爱，就会被你的爱所燃烧，没有人能无动于衷。
（——王的心啊，因这下垂的发绺牵绊住了。）
可是，王女啊，你不知道，爱是残酷的。
神之爱尤其如此。
最后，祂说：“……不要惊动我心所爱的，等她自己情愿。”
于是她睡着了。坠入黑甜的梦乡。
3
书拉密醒来的时候，她感到大地在震动。
“……起来，阿彼霞，到会议室来，”亚当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不像他平常的举动，从前，他要改变什么计划，都会手写、提前告知……
没时间惊讶了。她翻身下床、伸手去开门，但灵性的预警令她及时跳到一边——门“砰”的一声炸开。
阿蒙站在黑洞洞的入口：“原来你还在啊。”
她气坏了：“你疯了吗，为什么炸门？”
阿蒙压一下宽大的巫师帽，越发阴阳怪气：
“呵呵，叫醒服务还不好吗？”
——别、跟、他、一、般、见、识。
“……亚当叫我去会议室呢，肯定你也……”
“哦。”
“走反了，会议室在另一边……”
他直接消失。
许是阿蒙过于气人，书拉密这时才注意到，四周，漆黑一片——黑夜终结了漫长的黄昏。
广播及时响起：
“权天使军团集合，巡逻队员集合，其余人等留在自己的房间，不要外出，不要恐慌，再强调一遍，不要外出，不要恐慌……”
——又一次邪教徒入侵？
书拉密觉得没那么简单。亚当在召唤她，而且，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厉害了……
她听到更多的人声，叫喊、质问。看来，不肯待在屋里的不止她一个。
别管那么多了。书拉密拔脚就往会议室跑，所幸没碰到阻拦。
她还犹豫了一下，不确定自己的权限卡还能不能用；但，会议室的门自动打开了。
紧接着，她就被花里胡哨的打光晃瞎了眼。并听见投影机欣喜若狂的声音：
“欢迎你，我的第二位观众！
“这出好戏——暗天使之乱，又名Der Gott Ist Tot ——堂·堂·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