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从农家回到据点后白瑶的日子跟之前有了点不同，但不多。
盖聂似乎忘了她恢复内力，从不给她布置任务，白瑶在楼兰一路恢复，加之农家之行舒展开筋骨，恢复得也算七七八八，如今布局正关键，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或许她另有大用？
白瑶在议事堂嗑着瓜子，每日用心蹲守可能会出现的盖聂，好一个守株待兔，还真让她等到了。
据点中人员稀薄，但若要管理如此松散却有序的临时组织，一定会有一个专记要事的账本。
谁人去何处为何事，几日去返都要一一记录。
一来控制人手做最优调度，二来案记人员往来，以防节外生枝。
这一点上，据点中都是与盖聂早年游历天下相识之人，倒不会完成了任务就四处闲逛落人口实，只是、再精密的计划，如果没有严格的规矩，都会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般，在细小之处露出马脚。
更何况应对的是西楚大军。
当盖聂怀揣账本出现在这几日常见白瑶的议事堂时，对上白瑶笑盈盈等候多时的杏眼，“阿瑶这几日从不讨要差事，原来是与我想到了一处。”
的确，账本如此关键，既需要记录之人极善捕捉细节，又须有保护账本的能力。放眼据点，能让盖聂信任至此的并不多，恐怕只有鬼谷相识知根知底的卫庄与白瑶二人。
白瑶接过盖聂手里的账本，“不过是想学学田忌前辈，物尽其用罢了。”
盖聂将记簿之事给她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据点，对她的生活倒也没什么影响，毕竟能因盖聂为人感召相聚于此之人，对于盖聂的决定，多半不会有所质疑。
即使在现在，天下第一的剑客，在他们心目中依旧只有盖聂一人。
即便嬴政立了所谓“新剑圣”，即便传说在机关城鬼谷之战时盖聂惜败卫庄，但在他们看来，唯有侠之大者，方得剑圣之名。
能这样想的人多半寡言躬行，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比如盗跖，就是少部分心怀天下的话痨侠客。
特别是最近总是跟白凤搭伙出紧急任务或是送急报，白瑶每次见他总少不了揶揄他蹭人家的凤凰来来回回，真是好不快活。
“那只脾气大的鸟哪好？每次从上头下来都一身灰，见蓉姑娘前，本盗王之王还得先沐浴更衣...”盗跖晃着脑袋话茬正要聊开，白瑶就推着他往出走了。
“哎哎哎别啊小白，我还没汇报任务呢～”
白瑶恨不得把他揉圆了丢出去，说不定还能飞远点，“刚刚白凤已经把简报给我放桌子上了，没看到后面的人已经排上队了吗，心怀天下的盗王之王？”
盗跖还想耍嘴上功夫，“哪有人啊？诶、不是...哪来这么多人啊！”
白瑶原本只是搪塞他的，她从盗跖身后漏出个头，平日里见不到几个人的据点居然排上了长队！
一掌送给盗王之王，白瑶就钻回屋里研墨了。
盗跖被一股温润澎湃的力道送出去好远，他摸了摸后背，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前任巨子邀他入墨家时，为他传功所致。
回过头，后面的人已经在给白瑶汇报了。
盗王之王摸不着头脑，这据点里成天冒不出个人影，哪来的这么多人？
一面腹诽着一面往外走，盗王之王一眯眼，远处那是...
白凤和卫庄？
难怪都上赶着来点卯...盗跖看了眼卫庄，又回头看了看正笑着同来者记录的白瑶，这两个人...
害，大概是他搞错了。
白凤远远地看了他一眼，朝卫庄点了下头就飞身离开了。盗跖顺着白凤离开的方向步追了出去，谁让他下个活也得搭那破鸟呢？
没有小跖那种刻意磨时间的，很快议事堂外的队伍就消失了。
白瑶放下笔，从这几日任务部署不难看出下一步计划指向荥阳。
从去年到现在，据点数十人都在为荥阳之围奔走。要对付坐拥数十万大军的西楚，几十个江湖人能拿出的武器，便是奔走四方结成的一张大网。
西楚军力强盛，却时有肱骨之臣暴毙，先是与墨家交好的项梁，再是请楚巫出山的范增。原先据点里那位年轻的墨家巨子也为西楚从阴阳家拿走过苍龙七宿，如今也早已不在军中。
这下西楚几乎成了与江湖隔着天堑遥遥相望的孤军，军队的人数再多，亦不及似牛毛又似汪洋的江湖人。
从农家的状况来看，他们与西楚也绝非合作关系，那可是数万通晓地泽大阵的农家弟子，放在田言手中沉寂数年，此时此刻似乎就是期待已久出鞘之时。
虽然不确定那位年轻的侠魁要做什么，但白瑶确信，她定会做出超乎预期的决策。
农家并未随汉军起义，说明侠魁并不授意农家过多涉局，但如今楚汉之争，毫厘之差可能决定未来百代光阴的历史车辙。
如此时刻，白瑶相信田言不会按兵不动。
既然吸纳罗网，就意味着农家不会再如大泽乡起义般行动，这股蛰伏已久的力量是否有削山断水之力，着实令人期待。
一阵细微的风声入耳，白瑶收起念想打开账簿，抬腕研墨入笔，“入什么帐？”
“汉军辎重。”
“卫庄？”白瑶有点惊讶地放下笔，看着去农家前刚讨论过的荥阳粮草测算，眨了眨眼。
她抬手以内力拂上屋门，门扉关严，白瑶坐到卫庄身侧，“最近事可真多，你我明明都在据点，却也见不上几面呢？”脑袋不客气地搭在流沙主人宽阔的肩头，不解气地狠狠蹭了几下。
自从接了这个活儿，白瑶干脆在议事堂支了个摊子，晚上都不用回屋了，直接在议事堂打地铺调息修炼。最近据点人员零散，这议事堂几乎成她的住处了。
难得四下无人，白瑶抽走卫庄手里的竹简转而放了杯茶，“多事之秋，聂哥哥与你该有更要紧的事做，或许这也说明，需要我们劳心的事终于要开始减少了。”
卫庄扫了眼她口中的地铺，白瑶似乎觉察到他的心思，立刻摆了摆手，“铺是有些单薄，但我都是在那个垫子上打坐的。”
卫庄顺着她的眼神，看到地铺边还有个厚实的圆垫才收回目光。
“是我闲来做的，”白瑶在簿记上随便记了记，让卫庄的行为合理后，满意的吹干笔墨，“晚上人少的时候，阿玄就偷偷进来陪我。”
她把记好的账册给卫庄看，“你们去荥阳...一切小心。”
账册里特别的账目都用不明显的笔迹标识，这是她在鬼谷时的习惯。
卫庄看着她乌黑的发顶，白瑶听他不做声，抬头的一瞬卫庄就移走了目光，但白瑶却了然，“荥阳据此尚有几日的车马，假如你们被楚军发现，他们查到这里前，我会保护好账本...”和我自己。
卫庄垂眸翻看盖聂暂存在她处的全部账本，从最早据点刚成立到这几日经由她手的每一条。
白瑶陪他仔仔细细地看，其实她这几日闲来无事早翻过几遍了，这会儿却是对卫庄低垂的眼睫移不开眼。
搬到议事堂果然是正确的决定，白瑶对自己这点自制力如数家珍。
突然，二人不约而同地将余光落在门板上，卫庄的手按在鲨齿的崩簧上，白瑶却按住他的手。
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卫庄用另一只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有人要欺负混小孩了。
白瑶压着声音，很神秘地对着门口说：“也不知道天明跑哪去了，诶...盖先生最近总打探关于他的事，那小子倒好，借一点点任务就在外面拉着人高月姑娘四处逛，可真替盖先生不值啊！”
门被突然打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大叔很担心我吗？！”
迎接他的是笑眯眯的白瑶和毫不在意一旁饮茶的卫庄。
“大叔呢？！”荆天明环顾四周，才确认议事堂就他们俩人，他看见大坏蛋进来，就赶紧拉着月儿过来。
“就...你们两个？”荆天明终于放下心来，剑眉一立，“小白你最近变坏了！怎么能跟这个大坏蛋关门说别人的坏话呢！”
白瑶笑眯眯地靠在桌子旁，“嗯？谁能证明我说别人坏话？我说谁的坏话了呀？”
高月在天明身后朝白瑶盈盈施礼，白瑶对她笑了笑，转头看着荆天明的湿漉漉的狗眼，“月儿姑娘能证明么？”
“月儿当然能...”荆天明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英雄气短了。
“啊～”白瑶眯起眼，“我们关着门，你们怎么听到的啊，哦、我知道了！”
她靠近荆天明，“你...堂堂墨家巨子，居然拉着心爱的姑娘，听旁人墙角！”
“啊啊啊才没、没...”荆天明脸红脖子粗，话却是如鲠在喉，还不是被说了个正着。
他嗫嚅着，“...月儿才没有听，是我硬要拉着她的。”
白瑶欣慰地看着高月，“少不了你平日多加教导，天明如今的性子也对得起盖先生的教导。”
高月笑道：“姐姐谬赞，还是盖先生教的好。”
白瑶翻了下账本，“你们上次的任务应该不难完成，怎么多耽搁了两日？”
荆天明不敢造次，这回老实交代，“我和月儿路过荥阳一带，见到大铁锤那边情况很差，就留下来帮着疏散来着。”
大铁锤领命在荥阳附近暗中疏散寻常百姓，倒也确有此事。
“他们在备马了。”白瑶看向卫庄，他在等你了。
但面对置若罔闻、纹丝不动的卫庄，白瑶陷入短暂的沉思，并迅速想到一个好方法，“天明和月儿先院内等我。”
这回荆天明拉着高月走到快院门口才停下，还动手封了自己的视听穴位，将高月拢在怀里，闭着眼双手捂着高月的耳朵。
白瑶轻笑一声，关了门。
不多时卫庄推门而出，高月见了示意天明可以松手，但荆天明这回怪老实了，摇了摇头继续等候发落。
卫庄走了，白瑶听得马蹄声远去的声音，将账册揣入怀中，指尖凝了几分内力掸在院内天明的穴位上，“行啦～大坏蛋都走啦。”
听着渐远的马蹄声，还有据点里格外空旷的风声，看来这波聂哥哥把据点剩下的人都带去荥阳了。天明性子纯直，这样陷少羽于不利的行动让他去了无非内心煎熬。
荆天明先松开高月，“那我们就先住下了？”听小白的意思，大叔也不在，也能先个一时半会儿。
白瑶走到院中，“可以啊，只是你们也看到了，最近这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如果有坏人找上门可是很危险的。”
见他俩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白瑶想了想，“你俩要不就在议事堂跟我一起打地铺吧”。
荆天明呼之欲出的拒绝被高月一把捂在嘴里，白瑶示意她放开小巨子，高月放开后，天明如脱缰的猛兽，一气之下...
狠狠地点了下头。
白瑶微微一笑，“多谢巨子体恤～你俩回屋拿自己的被褥来。”
“你给他种了子蛊。”俩小孩出去后，玄翦出现在议事堂中。
白瑶点头，“好在子蛊间的联系很弱，这么多年你与单云他们之间也从无相互感应的情况。”
这回轮到玄翦沉默，“...你还没告诉他夜幕的事。”
“其实夜幕的人他也几乎都见过了，”白瑶坐回屋内，“除了你和渔叔。”
她婆娑着茶杯，“渔叔本就深居简出，这些年除了你们，也只有暗卫九人直接受命渔叔。”
白瑶看着玄翦旁生的华发，“至于玄叔你啊，他对罗网的恨不会随着赵高及其党羽身死消失，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去农家。”
“当初他就因田言罗网的身份过度插手，好在有盖聂在旁，才没有闹到难以收场的地步。”白瑶拨开瓜子，“如今田言却成了罗网新的掌舵人，这趟农家我去、才不会腥风血雨。”
“你让那两个小孩过来，不只是因为据点人少。”玄翦听着两行脚步声，低声道。
白瑶眯眼，“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
乌云压着三月末的天际让人喘不过气，断寒的风似乎还不够称得上暖，阴凉地压在人心头上。山雨欲来，这样的形容不禁出现在白瑶脑海。
荥阳之行想来不易，若要扭转战局，恐怕还缺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
盖聂似乎忘了她恢复内力，从不给她布置任务，白瑶在楼兰一路恢复，加之农家之行舒展开筋骨，恢复得也算七七八八，如今布局正关键，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或许她另有大用？
白瑶在议事堂嗑着瓜子，每日用心蹲守可能会出现的盖聂，好一个守株待兔，还真让她等到了。
据点中人员稀薄，但若要管理如此松散却有序的临时组织，一定会有一个专记要事的账本。
谁人去何处为何事，几日去返都要一一记录。
一来控制人手做最优调度，二来案记人员往来，以防节外生枝。
这一点上，据点中都是与盖聂早年游历天下相识之人，倒不会完成了任务就四处闲逛落人口实，只是、再精密的计划，如果没有严格的规矩，都会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般，在细小之处露出马脚。
更何况应对的是西楚大军。
当盖聂怀揣账本出现在这几日常见白瑶的议事堂时，对上白瑶笑盈盈等候多时的杏眼，“阿瑶这几日从不讨要差事，原来是与我想到了一处。”
的确，账本如此关键，既需要记录之人极善捕捉细节，又须有保护账本的能力。放眼据点，能让盖聂信任至此的并不多，恐怕只有鬼谷相识知根知底的卫庄与白瑶二人。
白瑶接过盖聂手里的账本，“不过是想学学田忌前辈，物尽其用罢了。”
盖聂将记簿之事给她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据点，对她的生活倒也没什么影响，毕竟能因盖聂为人感召相聚于此之人，对于盖聂的决定，多半不会有所质疑。
即使在现在，天下第一的剑客，在他们心目中依旧只有盖聂一人。
即便嬴政立了所谓“新剑圣”，即便传说在机关城鬼谷之战时盖聂惜败卫庄，但在他们看来，唯有侠之大者，方得剑圣之名。
能这样想的人多半寡言躬行，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比如盗跖，就是少部分心怀天下的话痨侠客。
特别是最近总是跟白凤搭伙出紧急任务或是送急报，白瑶每次见他总少不了揶揄他蹭人家的凤凰来来回回，真是好不快活。
“那只脾气大的鸟哪好？每次从上头下来都一身灰，见蓉姑娘前，本盗王之王还得先沐浴更衣...”盗跖晃着脑袋话茬正要聊开，白瑶就推着他往出走了。
“哎哎哎别啊小白，我还没汇报任务呢～”
白瑶恨不得把他揉圆了丢出去，说不定还能飞远点，“刚刚白凤已经把简报给我放桌子上了，没看到后面的人已经排上队了吗，心怀天下的盗王之王？”
盗跖还想耍嘴上功夫，“哪有人啊？诶、不是...哪来这么多人啊！”
白瑶原本只是搪塞他的，她从盗跖身后漏出个头，平日里见不到几个人的据点居然排上了长队！
一掌送给盗王之王，白瑶就钻回屋里研墨了。
盗跖被一股温润澎湃的力道送出去好远，他摸了摸后背，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前任巨子邀他入墨家时，为他传功所致。
回过头，后面的人已经在给白瑶汇报了。
盗王之王摸不着头脑，这据点里成天冒不出个人影，哪来的这么多人？
一面腹诽着一面往外走，盗王之王一眯眼，远处那是...
白凤和卫庄？
难怪都上赶着来点卯...盗跖看了眼卫庄，又回头看了看正笑着同来者记录的白瑶，这两个人...
害，大概是他搞错了。
白凤远远地看了他一眼，朝卫庄点了下头就飞身离开了。盗跖顺着白凤离开的方向步追了出去，谁让他下个活也得搭那破鸟呢？
没有小跖那种刻意磨时间的，很快议事堂外的队伍就消失了。
白瑶放下笔，从这几日任务部署不难看出下一步计划指向荥阳。
从去年到现在，据点数十人都在为荥阳之围奔走。要对付坐拥数十万大军的西楚，几十个江湖人能拿出的武器，便是奔走四方结成的一张大网。
西楚军力强盛，却时有肱骨之臣暴毙，先是与墨家交好的项梁，再是请楚巫出山的范增。原先据点里那位年轻的墨家巨子也为西楚从阴阳家拿走过苍龙七宿，如今也早已不在军中。
这下西楚几乎成了与江湖隔着天堑遥遥相望的孤军，军队的人数再多，亦不及似牛毛又似汪洋的江湖人。
从农家的状况来看，他们与西楚也绝非合作关系，那可是数万通晓地泽大阵的农家弟子，放在田言手中沉寂数年，此时此刻似乎就是期待已久出鞘之时。
虽然不确定那位年轻的侠魁要做什么，但白瑶确信，她定会做出超乎预期的决策。
农家并未随汉军起义，说明侠魁并不授意农家过多涉局，但如今楚汉之争，毫厘之差可能决定未来百代光阴的历史车辙。
如此时刻，白瑶相信田言不会按兵不动。
既然吸纳罗网，就意味着农家不会再如大泽乡起义般行动，这股蛰伏已久的力量是否有削山断水之力，着实令人期待。
一阵细微的风声入耳，白瑶收起念想打开账簿，抬腕研墨入笔，“入什么帐？”
“汉军辎重。”
“卫庄？”白瑶有点惊讶地放下笔，看着去农家前刚讨论过的荥阳粮草测算，眨了眨眼。
她抬手以内力拂上屋门，门扉关严，白瑶坐到卫庄身侧，“最近事可真多，你我明明都在据点，却也见不上几面呢？”脑袋不客气地搭在流沙主人宽阔的肩头，不解气地狠狠蹭了几下。
自从接了这个活儿，白瑶干脆在议事堂支了个摊子，晚上都不用回屋了，直接在议事堂打地铺调息修炼。最近据点人员零散，这议事堂几乎成她的住处了。
难得四下无人，白瑶抽走卫庄手里的竹简转而放了杯茶，“多事之秋，聂哥哥与你该有更要紧的事做，或许这也说明，需要我们劳心的事终于要开始减少了。”
卫庄扫了眼她口中的地铺，白瑶似乎觉察到他的心思，立刻摆了摆手，“铺是有些单薄，但我都是在那个垫子上打坐的。”
卫庄顺着她的眼神，看到地铺边还有个厚实的圆垫才收回目光。
“是我闲来做的，”白瑶在簿记上随便记了记，让卫庄的行为合理后，满意的吹干笔墨，“晚上人少的时候，阿玄就偷偷进来陪我。”
她把记好的账册给卫庄看，“你们去荥阳...一切小心。”
账册里特别的账目都用不明显的笔迹标识，这是她在鬼谷时的习惯。
卫庄看着她乌黑的发顶，白瑶听他不做声，抬头的一瞬卫庄就移走了目光，但白瑶却了然，“荥阳据此尚有几日的车马，假如你们被楚军发现，他们查到这里前，我会保护好账本...”和我自己。
卫庄垂眸翻看盖聂暂存在她处的全部账本，从最早据点刚成立到这几日经由她手的每一条。
白瑶陪他仔仔细细地看，其实她这几日闲来无事早翻过几遍了，这会儿却是对卫庄低垂的眼睫移不开眼。
搬到议事堂果然是正确的决定，白瑶对自己这点自制力如数家珍。
突然，二人不约而同地将余光落在门板上，卫庄的手按在鲨齿的崩簧上，白瑶却按住他的手。
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卫庄用另一只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有人要欺负混小孩了。
白瑶压着声音，很神秘地对着门口说：“也不知道天明跑哪去了，诶...盖先生最近总打探关于他的事，那小子倒好，借一点点任务就在外面拉着人高月姑娘四处逛，可真替盖先生不值啊！”
门被突然打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大叔很担心我吗？！”
迎接他的是笑眯眯的白瑶和毫不在意一旁饮茶的卫庄。
“大叔呢？！”荆天明环顾四周，才确认议事堂就他们俩人，他看见大坏蛋进来，就赶紧拉着月儿过来。
“就...你们两个？”荆天明终于放下心来，剑眉一立，“小白你最近变坏了！怎么能跟这个大坏蛋关门说别人的坏话呢！”
白瑶笑眯眯地靠在桌子旁，“嗯？谁能证明我说别人坏话？我说谁的坏话了呀？”
高月在天明身后朝白瑶盈盈施礼，白瑶对她笑了笑，转头看着荆天明的湿漉漉的狗眼，“月儿姑娘能证明么？”
“月儿当然能...”荆天明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英雄气短了。
“啊～”白瑶眯起眼，“我们关着门，你们怎么听到的啊，哦、我知道了！”
她靠近荆天明，“你...堂堂墨家巨子，居然拉着心爱的姑娘，听旁人墙角！”
“啊啊啊才没、没...”荆天明脸红脖子粗，话却是如鲠在喉，还不是被说了个正着。
他嗫嚅着，“...月儿才没有听，是我硬要拉着她的。”
白瑶欣慰地看着高月，“少不了你平日多加教导，天明如今的性子也对得起盖先生的教导。”
高月笑道：“姐姐谬赞，还是盖先生教的好。”
白瑶翻了下账本，“你们上次的任务应该不难完成，怎么多耽搁了两日？”
荆天明不敢造次，这回老实交代，“我和月儿路过荥阳一带，见到大铁锤那边情况很差，就留下来帮着疏散来着。”
大铁锤领命在荥阳附近暗中疏散寻常百姓，倒也确有此事。
“他们在备马了。”白瑶看向卫庄，他在等你了。
但面对置若罔闻、纹丝不动的卫庄，白瑶陷入短暂的沉思，并迅速想到一个好方法，“天明和月儿先院内等我。”
这回荆天明拉着高月走到快院门口才停下，还动手封了自己的视听穴位，将高月拢在怀里，闭着眼双手捂着高月的耳朵。
白瑶轻笑一声，关了门。
不多时卫庄推门而出，高月见了示意天明可以松手，但荆天明这回怪老实了，摇了摇头继续等候发落。
卫庄走了，白瑶听得马蹄声远去的声音，将账册揣入怀中，指尖凝了几分内力掸在院内天明的穴位上，“行啦～大坏蛋都走啦。”
听着渐远的马蹄声，还有据点里格外空旷的风声，看来这波聂哥哥把据点剩下的人都带去荥阳了。天明性子纯直，这样陷少羽于不利的行动让他去了无非内心煎熬。
荆天明先松开高月，“那我们就先住下了？”听小白的意思，大叔也不在，也能先个一时半会儿。
白瑶走到院中，“可以啊，只是你们也看到了，最近这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如果有坏人找上门可是很危险的。”
见他俩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白瑶想了想，“你俩要不就在议事堂跟我一起打地铺吧”。
荆天明呼之欲出的拒绝被高月一把捂在嘴里，白瑶示意她放开小巨子，高月放开后，天明如脱缰的猛兽，一气之下...
狠狠地点了下头。
白瑶微微一笑，“多谢巨子体恤～你俩回屋拿自己的被褥来。”
“你给他种了子蛊。”俩小孩出去后，玄翦出现在议事堂中。
白瑶点头，“好在子蛊间的联系很弱，这么多年你与单云他们之间也从无相互感应的情况。”
这回轮到玄翦沉默，“...你还没告诉他夜幕的事。”
“其实夜幕的人他也几乎都见过了，”白瑶坐回屋内，“除了你和渔叔。”
她婆娑着茶杯，“渔叔本就深居简出，这些年除了你们，也只有暗卫九人直接受命渔叔。”
白瑶看着玄翦旁生的华发，“至于玄叔你啊，他对罗网的恨不会随着赵高及其党羽身死消失，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去农家。”
“当初他就因田言罗网的身份过度插手，好在有盖聂在旁，才没有闹到难以收场的地步。”白瑶拨开瓜子，“如今田言却成了罗网新的掌舵人，这趟农家我去、才不会腥风血雨。”
“你让那两个小孩过来，不只是因为据点人少。”玄翦听着两行脚步声，低声道。
白瑶眯眼，“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
乌云压着三月末的天际让人喘不过气，断寒的风似乎还不够称得上暖，阴凉地压在人心头上。山雨欲来，这样的形容不禁出现在白瑶脑海。
荥阳之行想来不易，若要扭转战局，恐怕还缺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