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季,雨水相较于往年要多很多,林舒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着,伴着窗外阵阵雨声,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直到天光大亮,阳光直刺进窗户,林舒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闹铃已经响过了,在床边摸索了半天手机,打开一看,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林舒瞬间一惊,迅速坐了起来,等反应过来,又直直躺了下去。

    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

    小院里很安静,隐隐可以听到锯木头的声音,林舒翻了个身,又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笃,笃。”房间门被轻轻敲了敲,林舒半睁开眼睛,盯着房门看了会,撑着手臂坐起身,及拉着拖鞋,晃晃悠悠地去开门。

    “什么事?”

    林舒疲倦地靠在门边,伸手打了个哈欠,泛着水雾的眼睛看着门外站着的少年。

    “快中午了,老头让我叫你吃午饭。”

    “不想吃,我想睡觉。”

    “温馨提示,你错过了早餐,得胆结石的情况会大大增加,再错过午餐,那得胃病的几率也会大大增加。”

    许知意手插着裤兜,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面满是对林舒这种对自己身体健康不负责任行为的指责,一板一眼的,看着像是个说教的小老头。

    “知道了,一会就来,还有,少年,我也给你一句温馨提示,麻烦你以后跟人说话的时候,把你眼睛里面那些奇奇怪怪的情绪收一收,有个词叫谦逊,谦逊,你懂不懂?”

    “呵,谦逊是属于你们这种上班狗的,我暂时用不到。”

    许知意说完,眼神悲悯同情地看了一眼林舒,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林舒:……

    不对劲,这小子不对劲,难道是换策略了,准备天天气她,然后逼她受不了,自己搬出去。

    哼,那可是太小瞧她了,小孩不知道,她别的不行,唯一行的一件事就是忍了。

    午饭准备的很丰盛,林舒昨天一天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看见满满一桌都是她爱吃的菜,还有她心心念念的糯米藕,别提多开心了。

    “口水收一收,别掉碗里了。”

    许知意凉飕飕的声音响起,随后把凳子拖着,坐到离林舒最远的地方去了。

    “不许胡说,不许没礼貌,你自己不好好吃饭,就别影响别人吃。”许爷爷瞪着眼睛,伸手一巴掌拍在了许知意肩上,满脸严肃地训斥道。

    “是呢,童童。”

    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许知意一噎,随即恶劣地勾起唇角笑了笑,“好的呢,星星。”

    林舒头皮有些发麻,林国安给林舒起名字的时候,没有想到读音这个问题,可真喊林舒的时候,“舒舒”两个字,怎么都喊不出口,这哪有当爹的喊女儿叔叔的,所以就给林舒换了个小名,叫星星。

    可林舒觉得这个小名一点都不霸气,特别幼稚,所以特别不喜欢别人这么喊她。

    林舒现在特别后悔,她怎么就说漏嘴了,被个小孩这么叫,怪不好意思的。

    才怪,许知意非要如此,那就互相伤害吧。

    “哎呀,童童,你多吃一点,这样你才长得高。”

    “哈哈,星星啊,我就不用你操心了,需要多吃点长高的是你吧,毕竟你跳起来,都够不着我的脑袋吧,哈哈。”

    ……

    看着斗嘴的两人,许爷爷提着的心渐渐放下了,其实经历过那件事后,他也有反思,或许是他太不会教育孩子了,才会让许耀(许知意的父亲)走错路,做出那样的事,所以,当昨天许知意离开的时候,他害怕极了,他害怕一切会重蹈覆辙,害怕童童会走上和他父亲一样的老路。

    还好,还有小林,林舒打电话来的时候,他才像又活过来一样,冰冷发麻的身体,才渐渐有了知觉。

    小林昨天在电话里和他说了许多,有关于童童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敏感的心思以及他的担忧和顾虑,直到那刻,他才知道童童心里一直存着的那股别扭劲,是他的错,这些年,他将孩子逼得太紧了。

    “许爷爷,你怎么不吃呢,快吃啊,童童这么好的手艺可要好好品尝呢。”

    “哎,对,对,这小子,没啥优点,但还算有个厨艺过得去,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许飞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夹起两块鸭肉放到了林舒和许知意的碗里,笑了笑,“一起吃,我们一起吃。”

    阳光正好,夏蝉清鸣,穿过云层的光洒进小院里,偷偷看着那坐在一起吵吵闹闹的三个人,时光静好,岁月温馨。

    饭后,林舒由于吃得太饱,在院子里不停转圈消食,许知意实在忍受不了眼前乱晃的人影,不耐烦地开口,“麻烦你可以到别处转吗?我要看书。”

    “打扰到你了吗?不好意思,那我去前院找许爷爷了。”

    林舒颇为配合地点了点头,这让许知意有些惊讶,看着快步离开的林舒,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话没问,许知意于是叫住了人。

    “喂。”

    “又怎么了?”

    “昨天周爷爷为难你没?怎么刷了这么久?”

    “吼吼,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关心,现在终于想起来问了,你想知道我就一定要告诉你吗?”

    林舒翻了个白眼,这个话题她一点都不想再提起。

    “其实被为难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激将法对我没用,我告诉你,我这么人见人爱,怎么会被为难,刷了那么久是因为我把一面墙都刷了。”

    林舒挺直腰杆,骄傲地抬了抬头。

    “你白痴吗?为什么要刷一整面墙?”

    看着对面一脸傲气的人,许知意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但随即又很是不理解,只是掉了一块墙皮,为什么要把一面墙都刷了?

    许知意有点不明白林舒在骄傲什么,在他看来,此时的林舒就是一个冤大头。

    “为什么?因为新漆和旧漆有色差啊。”

    林舒这次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也很奇怪,为什么明明看着挺精明的人,竟然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你不要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我,术业有专攻,没什么奇怪的。”

    “哦~,行吧,我接受你的解释。”

    “我不需要你接受,这本来就是事实。算了,我不是要和你说这个,你刷了那么大一面墙,收钱没?”

    “没有。”

    “没有?”

    许知意突然放大的声音吓了林舒一大跳,随即不服输地喊了回去,“没有就没有,你不满个什么劲?”

    “我不满什么?你为什么要免费地给那些人补啊?”

    许知意激动地站了起来,眼睛里满是愤怒和不甘。

    “他们欺负我们,为什么你要帮他们?”

    少年黑梭梭的眼睛看过来,林舒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这点细微的动作让许知意瞳孔一缩,随即转过头,躲开了林舒的视线。

    “抱歉,是我失态了,没控制住脾气。”

    “哦,没事,我先出去了。”

    林舒快步走了出去,直到感受不到身后的视线,她才扶着墙壁站稳,大口喘息着。

    好可怕,好可怕的眼神,疯狂,暴戾,不甘。

    林舒蹲下身子,手不自觉环住了自己。

    原来,那时候,她就是那个样子的啊。

    许知意刚刚的反应,让林舒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在出那件事后,她的疯狂,让林国安对她开始疏远,她一直都不明白是为什么?直到刚刚她看到许知意后,才明白。

    原来,那是怕她了。

    哈哈哈,原来是怕她了。

    “喂。”

    “嗯?”

    林舒狼狈地抬起头,眼底一片血红。

    “你怎么了?”

    “嗯?”

    “林舒,林舒。”

    谁在叫我,为什么这么着急,是来救我的吗?救救我,有人在追我,我好怕,好怕。

    “林舒。”

    急促的声音响起,把禁锢住她的黑暗里撕开了一道裂口,有光撒了进来,林舒失焦的眼神渐渐重聚。

    “许知意?”

    “嗯。”

    “我怎么了?”林舒有些困惑地开口,她试了试,却发现手脚发软,使不上力气。

    “你……,没事。”

    许知意对着林舒笑了笑,这让林舒很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来这么久了,这小子就没对她有过好脸色,刚才居然对她笑了。

    “麻烦拉我一把,我有些站不起来了,看,被你气的,我连低血糖都犯了。”

    林舒把自己的衣袖向前递了递,许知意很配合地抓住了,手上一使力,林舒就站了起来。

    少年像是无意,手上一滑,冰凉的指尖就穿过袖口,搭在了林舒的手腕上,林舒控制不住地抖了抖,随即迅速抽出了自己的手。

    “谢谢啊。”

    “不用。”

    许知意抬头看了一眼林舒,那眼神让林舒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快走快走,别挡住我,我要去找许爷爷。”

    林舒忍不住开口催促道,烦躁地摆了摆手。

    “哦。”

    等许知意转身离开,林舒眼里的放松随意彻底散去,嘴角玩味地勾了勾,呵,在试探她啊。

    ——

    院外,林舒围着许爷爷转了一圈,左看看,右看看,眼睛里面满是好奇。

    “小林啊,快停下来,你转得我头晕眼花的。”

    “哦哦,对不住,对不住,许爷爷你好厉害,这么大的锯子,在你手里就跟个玩具似的。”

    “哈哈哈,手艺人吗,跟这些工具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自然也就孰能生巧了,就像小林你使刮刀和刮板那样熟练一样。”

    老人慈祥认真地指着地上的工具,和林舒一一讲解着。

    “我那个和您不一样,感觉您这个要更难一些。”

    “不不,手艺不讲这种说法,没有难易之分。”

    “这样啊。”

    “小林,童童和你说没,这话我们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是,注意一下还是好的,童童和我说,你们那天砸下来的没有他昨天早上看到的多,他说像是有人之后,又去扣下来了一些。”

    “嗯?原来他刚才叫住我是要和我说这些啊。”

    “嗯?什么?”

    “没什么。”林舒摇头笑了笑。

    “那我不是被坑了,我还以为是我那天砸下来的,我还免费刷了一整面墙。”

    现在想想林舒有点理解许知意为什么刚刚像看白痴一样看她了,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像。

    “唉,也不知道谁干的,但白白让你们多背了一层黑锅。”

    老人眉头禁皱,眼里藏着深深的怒火。

    “没事的,我也算是练练技术了。许爷爷,排除周爷爷自己,我觉得就是巷子里的人。”

    “嗯,老周人看着怪了些,可他最宝贝自己的房子,你可能不知道,他以前啊,可是这边很出名的泥瓦匠,他家的房子,全是他自己刷的,只不过,腿受伤后,就不怎么便利了。”

    说到这,许爷爷有些感慨,眼里是满满的可惜和伤感。

    “这条巷子,以前住了不少匠人呢,那时候,可红火了。”

    一直到夕阳西下,林舒就坐在许爷爷身边,听老人讲着年轻时候,这一片的兴旺与发达。

    “嘿,说得多了,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听。”

    许爷爷不好意思地朝林舒笑了笑。

    “没有没有,我可爱听这些了,我小时候,我姥爷也爱和我讲这些,现在听听,可亲切了。”

    林舒的话逗的许爷爷哈哈大笑,“好啊,那以后我就和你多唠唠,童童就不喜欢我说这些,我每次说不到几句,他就准找借口跑了。”

    “你是不是也该反思一下自己,一个月至少要说三回这个毛病,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都能倒背如流了。”

    身后传来一道无奈幽怨的声音,许知意又突然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站得离林舒远了些。

    “哎,住手,我是来叫你们吃饭的。”

    许知意留下一句话,然后一溜烟跑进了内院。

    “哈哈,这小子,也有害怕的时候了,小林,我们去吃饭吧。”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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