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班里同学的精神状态都有待提高,尤其是又考了一次周测,大三科小三科都被同学们“高效”的挨个问候,翻书的声音比教导主任的嗓门都大。

    班主任欣慰地看着同学们焦虑的翻书。

    这道题看过去了,虽然没有入脑,但好歹产生了心理安慰的效果。

    据说有的同学甚至每天晚上枕着书睡觉,理由是渗透压原理,总有知识会通过一晚上的浸润而刻入骨髓。

    还有的同学每次考试前都要拜上一拜,有足够虔诚的会逢年过节亲入寺庙供奉文曲星。

    有的总会在路过学校的孔子像时虔诚的奉上自己从食堂顺回来的馒头。

    更有甚者,会在每次考试前一天的入睡前一秒叩拜不起,……例如云谙。

    我听说他在睡前祈祷的谣言时第一反应是捧腹大笑,我不相信真的会有人寄希望于鬼神更何况他是云谙。

    要是供奉神仙有用的话,这个世界上哪还会有那么多的妻离子散,怎么还有那么多家破人亡。

    我从不把希望寄托于神鬼,与其相信不切实际的神仙,不如多相信自己,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虽然,也真正拯救不了什么。

    我爱玩游戏,自然也有些中二,虽然我每天在同学面前都夸夸其谈,宣扬着我命由我不由天,实际上,也只有在深夜,我才会把多年经历得出自己什么也不是的事实展现给自己。

    我喜欢鲁迅,不是因为他的家国情怀,也不是因为他的心怀大义,我只是欣赏他看破又敢说破的勇气。

    因此,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然而我听到云谙亲口承认自己每次都在心里拜孔子,晚上睡前还要祷告文曲星时,我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

    我以为我们两个人是真正的灵魂读者,可是,好像我以为的他,是我不断幻想后我希望的那个样子的他,这对他不公平。

    云谙却不认为拜孔子有什么不妥,他狡黠的和同学聊着天,还有些自嘲着自己只对考试的虔诚。

    小姑娘们围着他,私下里说他真的好可爱,说这就是反差萌,我却突然敲响警钟。

    如果说,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那么我只能说是自私且不尊重的爱,在我的爱里,云谙完全按照我的轨迹说话做事,我把他不断神化,不断打磨,但那样的他,还是他吗?

    晚自习时,化学老师来我们班走了一圈,因为只有几个选化学的,所以她待的时间也不长,主要是来说这次考试情况。

    化学老师是个顶man的女子,同学们称她为花木兰。

    果不其然今晚她又是带着怒火进的屋,脚下的运动鞋被她踩着哐哐响,砸在讲台上,震慑效果不错。

    班里选不选化学的同学都低着头,埋在书本里,唯一的不同就是,选化学的同学忐忑的看着自己的试卷,不选化学的同学忍不住而不时的抬一下头。

    “胡侯宇!你看看你这个卷子,该做的不该错的全错了,你还能干什么?”

    第一个倒霉蛋成功中枪。

    “纪微雅!你是不是也想挨揍,难的题不会就算了,这个化学方程式你不配平等着我帮你配?”

    双杀。

    “周顺,你还能好一点,但你看看你粗心丢的分,没有十分也有八分,你这是比菩萨还会布施呗。”

    ……

    总共六个选化学的,前面五个都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到了压轴的云谙,化学老师径直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先弹了个响亮清脆的脑瓜崩。

    他却一副受教了的谦逊模样,全然不觉得被当众弹脑瓜崩有什么丢脸的。

    “云谙,你错了个最不该错的,居然忘了容量瓶前面加五百毫升,今晚抄一百遍500ml容量瓶给我。”化学老师都被他的小粗心气笑了,弹完脑瓜崩又安抚的摸了摸云谙的头。

    结果所有女生都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十分钟课间的讨论话题便自然而然地变成了羡慕化学老师。

    “我要是化学老师,我绝对每次都借着批评多摸两把云谙的脑袋。”

    “你怎么这么保守,要是我的话我得好好的‘惩罚’他~”

    “啧啧,果然比不过你。”

    “我的话我绝对罚他写一百遍我爱你,我得激动到升天。”

    “别做梦了,他能看上你?”

    ……

    眼见着女生们课间的讨论越来越偏,云谙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在座位上认真的接受罚抄。

    我却停下了手中的笔,突然想试试他的头发到底什么手感,然后……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手居然就这么搭了上去。

    “?你干什么”云谙感受到了异物,仰起头来,正好能看到我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毛病,但手心的触感是绝佳的,他的发质不硬,又偏长,摸起来软软滑滑的,像是上好的绸缎。

    等我有所反应,正好目光对上他的眼睛,他看谁都有一种莫名的深情,可这次我在里面看到了错愕与疑惑,像是小狐狸猛不丁的被摸了毛。

    我突然明白了那些女生为什么会说他可爱,这种藏在清冷温润下的灵动鲜活,比一成不变的高岭之花形象更吸引人。

    我胡乱的揉搓了下他的头发,恰好把他的眼睛挡住,我故作镇定的回复他说:“刚刚你头发上有只蚊子。”

    他没表现出信与不信的神态,只是说了句谢谢。

    我感谢他的体谅,却又空落落的,只觉得我们原来关系仍是那么远,不过只是同学而已。

    但是无论是那天他讲述的考前祷告经历,还是他被敲了脑瓜蹦和揉了头发后的懵圈可爱的反应,都让我发现了一个更鲜活可爱的云谙。

    他不只是高高在上,不只是霁月清风,不只是茂林修竹,他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少年。

    可是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却不知不觉陷得更深,像是第一脚踩进了深渊沼泽,明知退回来就可以获救,却被深渊深处的光所蛊惑,向着那温暖的光亮又迈出了另一只脚,这时,我的双脚早已踏入泥泞。

    我早已无法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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