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古城的老城区,一条绵延了半座城的黑河将老城区一分为二,而沿着这条黑河的一侧河岸,聚拢着较为密集的低矮建筑。这些建筑物虽然表面是老式建筑的模样,内里确都是装潢一新。各种娱乐行业以及一些地下交易都在此处进行,唐古城的人们称之为黑市。这一带白日里没什么人气,到了夜里确是人声鼎沸的模样。

    应珏犹豫着对颜一千说道:“千儿,你有点心理准备。这次任务,我们要拿到的文件,或许跟你父母的死有关系。秦让我先问过你。如果你觉得不行,可以不参加这次行动。”

    颜一千确实有些意外,但并非不想参加,而是更想。

    “既然跟我父母有关,我更得去了。”

    肖雪莹就坐在颜一千旁边的沙发上,她轻叹一声,伸手轻抚颜一千的后背安慰。

    “没事的。你们别担心。事情已经这么久了。有机会接近真相,我只会高兴,不会难过的。”颜一千抿嘴扯了一个笑容出来。

    “行吧。”应珏点头,准备进入正题,他将腕带点开,在空中投影出一段画面,继续说道,“这是唐古城黑市的一个酒吧外面。据我们的情报人员带回来的消息,从星舰联盟来的这个孙朝光中尉,跟地表的人约的见面地点就是这个酒吧。他之前在星舰联盟程文柏上将身边呆过很多年。我们这次任务要拿到的就是这个人手里的文件。后天晚上我们可能得扮成服务人员。”

    颜一千指着酒吧画面里,门口支棱起来的啤酒摊边上那个兔女郎道:“要不我扮这个吧,好看。”

    连肖雪莹都顺着颜一千的手指看向了她指着的那个兔儿,忍不住轻敲了一下颜一千脑门。“太露了。”

    应珏也皱了皱眉,不是很赞同。

    “我觉得还好。兔耳不挺好看的嘛,短裙也不是很短。”颜一千倒是认真地又看了看,确认自己真的可以才说道,“与其我们两个都在里面做服务生,不如我在外面里应外合,需要的时候还能随机应变。”

    明白颜一千是为了任务着想,应珏倒也没再拒绝她。

    “那你得小心保护好自己。”

    -

    第二天,闵月舰上,罗凉已经帮程丞安排好一个普通游客的身份,让他可以不引起任何注意地前往地表联盟。

    临行前,罗凉到程丞房间里,给他交代身份事宜,顺带关心关心自家少将:“少将,要不要帮您收拾收拾行李?”

    程丞一脸奇怪地看他,说:“有什么行李好收拾的?我不带什么东西。不必了。”

    收拾什么?罗凉想了想,本想说比如……抑制剂之类的。可是他又想了想,少将也就去几天而已,应该不会遇到易感期,毕竟他是清楚的,他家少将易感期很久才来一次,现在距离上次易感期也没过去多久。所以他也就没有再多话了。

    只是询问了一下,是否真的不需要自己陪同。

    “少将,要不您还是带着我一起吧。反正过几天,下周跟海岛的人会面,我也得去地表找您的。而且这您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啊。万一军方找人,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也不好交代呢。”

    程丞盯他一眼,道:“你把星舰上的事情处理好就行了。不用管我,有急事可以跟我联系。”

    罗凉看样子自己这是说不通了,只好放弃,汇报起另一件事情:“还有一件事。之前少将让关注的您父亲身边那个孙朝光中尉。他今天离开了星舰联盟,去了地表。而且目的地跟您要落地的唐古城一样。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到达地表了。不过您放心,少将的假身份我做得很好,不会像他一样被人发现的。少将您可以放心前往地表。”

    程丞沉思了片刻。

    那个孙朝光在此刻离开星舰联盟去地表肯定是有古怪了。不知道父亲那边又想整些什么事情出来。

    “行,我会留意。”

    程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种心理,只是莫名其妙地就想去地表,或许心里抱着一丝丝小小的期待,是否还能遇到那个Omega。明明他知道找到这个Omega几乎是不可能。

    从海岛回来之后,他特意找来过秦宇飞的全部资料,对他的过往进行研究,在他看来,这个秦宇飞若是真的要跟自己藏一个人,那恐怕他把唐古城翻过来也是找不到的。

    但至于为何他直接就将去地表的地点定在了唐古城,也是因为秦宇飞这几个月都一直在唐古城。

    那个Omega之前在卡塞城的住处他已经安排人悄悄去查过了。已经被处理干净,没有任何线索。

    这种情况下,他猜测,秦宇飞大概率会把人藏在自己身边比较近的地方才能安心。但如果是在身边,他又如何忍得住几个月之间,都没有任何联系。

    所以程丞也不能完全确认自己的猜测,只能说去地表碰碰运气而已。

    有了罗凉准备的假身份,程丞离开星舰联盟非常方便,没有任何人发现。

    他此行为私人行程,也就没有出动飞行器等设备,乘坐了联通唐古城垂直发射场的公共交通。

    等他踏出飞船,脚踩在地表上的时候,已经入夜。

    罗凉安排得非常妥当。

    很快就有预定的酒店派来接程丞的飞行车,将他很快送到酒店门口。

    出于低调原则,罗凉没有给自家少将预定唐古城中心最好的酒店,而是选了一个普通地段的酒店。

    而这酒店不远处的地方,正是颜一千他们今夜准备提前踩点的黑市。

    程丞没带任何行李,进到酒店之后,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早,便又退了出来,准备去附近转转。

    他点开腕带,看了看地图,这里离秦宇飞经常活动的地方还挺远的。他也只能随意四处看看了。

    这么些年来,他行事向来干净利落。地表来过很多次,但都是为着处理各种事情而来来往往的,似乎从未像现在这般,没有任何原因地随意地走在地表的一条普通街道上。

    这种感觉就仿佛从来都是绷得紧紧的一根玄,突然之间松了,倒让他感到非常不适。

    这家酒店,虽然比不上城中心最好的那家,但也算是不错的了。所建的位置也算是老城区比较热闹的地段。

    由于唐古城对老城建筑的保护条例,原先的老式建筑是不允许随意拆除的。所以这酒店的这幢大楼,实际底部三层是老式建筑,在这之上,再加盖了新型的酒店建筑。底部灰暗富有肌理感,上部分有光泽细腻科技感十足,所以这酒店的房子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冲突感。

    从酒店出来,路上的行人还有不少。

    还有很多还在营业的店铺,售卖着各式各样在星舰上没见过的东西,大多是些粗糙的手工制作。

    这些都是与星舰联盟那种由内而外的精致感截然不同的画面。

    但程丞并未对这种地表的粗制感到不适,反而觉得这样的生活气息令他想起了那个Omega。

    一阵奇异的淡淡清香飘过。

    程丞一时间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闻到过的Omega信息素虽不多,但也各式各样的都闻到过一些。从未有这样一种明明极其清淡,却仿佛能一下抓紧他一般的信息素。

    条件反射地他便回头去寻找这信息素的来源。

    在他看见一个女性Omega背影的同时,也听见她对着身旁alpha爽朗的笑声:“这家好好吃,我们下次还来这家吃。”

    视线内是一个alpha揽着一个Omega的肩的温馨画面。两人看起来感情非常要好的样子,靠得很近。极轻微的柑橘味alpha信息素也瞬间被他捕捉到。

    觉得自己一直盯着别人背影看有些不礼貌,程丞赶紧收回了视线。

    虽没看到这个Omega的正脸,但就这背影,一身宽大的棉质大T恤,亚麻色大卷长发,柔弱地靠在一旁alpha身边,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要找的那个短发干练Omega。

    没有心情再逛下去,程丞干脆折回了酒店。

    颜一千这几个月里闲着无聊,早就去把自己的头发接长,还做了个好看的大卷。换个城市,也换个发型换个心情。

    趁着跟应珏两人过来踩点,她干脆把自己喜欢吃的小食店也去吃了,酒足饭饱之后才往黑市那边去。

    应珏已经放下揽在她肩上的手,对颜一千说道:“要不还是贴个抑制贴吧。你看看这一路上都遇到几个alpha看你了。”

    地表联盟alpha和Omega的数量都远远不如海岛和星舰的多,大多数人都是beta。所以这一路上遇到几个已经算是特别多的了。

    “这不是有你在旁边嘛,不怕。我也没释放信息素出来,就溢出来一点,不碍事。”颜一千说着继续往前走,“而且明天那情况下,我肯定是不能贴抑制贴的。不然别人也会觉得奇怪吧。”

    这一点量的信息素影响并不大,通常只会让人注意到这个Omega而已,除非是对这个信息素特别敏感会有强烈些的反应。而那种刻意释放的信息素,量大的情况下,都会对alpha造成很强的吸引力。在公共场合对Omega来说是危险的,当然如果有一位强大的alpha陪伴则另当别论。觊觎者通常会在alpha的精神压制之下失去兴趣。

    程丞回到酒店之后,就去浴室冲洗了一下准备休息,明天他计划去会一会秦宇飞。

    只是入睡后,他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睡梦中,他的意识深处,似乎不停地在重复街上闻到的那一点点信息素的味道。那种清新的味道,不停地在脑海里闪过,一点点勾起他的欲念。

    第二天醒来,程丞浑浑噩噩地发现已经是中午。

    一夜的酣梦,他感觉疲倦至极,身上也布满了汗渍。

    忍不住掀开薄被看了看,程丞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他从床上起来,迅速去浴室清洁干净,然后从房间冰箱里拿了两袋营养液喝下,才叫了客房服务过来清理房间。自己则出了酒店。

    日头正盛,程丞明显感觉到不对,除了脑子晕乎乎的之外,内心莫名地有种烦躁。

    程丞虽不明白为何那个Omega的信息素对自己的影响这么大,但也隐隐猜到自己是因此快要触发易感期了。

    这确实不应该。就像罗凉不担心他这几天会突发易感期一样,他自己也认为易感期刚过去不久,不应该这么快。但现在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

    程丞走到路边的公共服务站,一个不太大的全透明的场所,里面有几个显示屏,还有一些成排的金属箱子。人们可以在这里临时购买一些药品之类的急需物品,会通过地底下的物流系统快速送到那些金属箱子中,也可以用服务站的系统处理一些城市日常事务。

    他点开屏幕,按照选项进入电子医疗系统,连接上之后,便向电子医师询问抑制剂的事情。

    然而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对顶级alpha适用的抑制剂售卖。

    温柔的机械女生从屏幕后响起:“先生,非常抱歉。由于我们地表联盟的顶级alpha非常少,而且这些少数的顶级alpha都有自己的私人医生,会专门调制最适用的抑制剂。所以市面上没有这种顶级alpha通用的抑制剂售卖……”

    程丞逐渐感觉自己内心的烦躁更甚了,直接按灭了屏幕,不想听电子医师继续废话。

    他马上点开腕带,联系上罗凉:“我需要抑制剂。”

    “少将您易感期提前了?您走的时候我本来准备提醒你的,是我的不对。”罗凉声音非常惊讶,但很快恢复理智,精确计算后,回答道,“少将我需要七个小时时间,才能将抑制剂送到您身边。毕竟您现在在地表。可以忍受到我赶来吗?”

    “可以。你尽快。我怕忍不住会失控。”一天之内他应该是可以扛过去的,回房间里忍着不动。

    顶级alpha的破坏力度非常大,不像普通alpha,如果易感期得不到纾解,顶多也就是对自己身体有害而已。顶级alpha如果没有抑制剂压制,或是适合的Omega进行信息素交融,则会逐渐失去控制,变得暴躁易怒,对周遭一切进行毁坏。

    即使程丞这样自认为自制力极佳的,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完全不陷入失控状态。

    罗凉最后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少将您如果感觉忍不住。可以去唐古城黑市那边看看。据我所知,地表的人,是会将信息素进行交易的。”

    信息素抑制剂的价格高昂。在地表,顶级alpha还好,不用说,肯定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普通alpha就说不好了,很多经济条件差点的alpha,甚至Omega,为了度过易感期或发热期,又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伴侣的情况下,会在类似黑市的固定地方,联系上需要的人,将彼此的信息素抽取出来,交给对方,用针管注射进腺体内,换取金钱。

    “不用。你尽快。”程丞说完就挂了通话,难受地往酒店走回去。

    想到罗凉所说的话,他不自觉地摇摇头,罗凉怎么会让他随便花钱找个Omega临时标记。程丞自然是不知道,地表人虽然穷,但也发明出来了可以辅助信息素顺利抽取出来的廉价药剂。这样一来,交易的新鲜信息素,倒是比抑制剂效果更好些。只是不像抑制剂能随身携带,必须得去固定的地点进行交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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