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沈颜殊推开了这扇门。

    贺子韧饿了一夜,意识模糊,体内缺水,浑身的伤口血凝住,暗黑色的血入眼,触目惊心,浑身狼狈,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威风的样子。

    沈颜殊一盆水泼醒了他。

    贺子韧如同殒命的人跪在地上舔水,又端起沈颜殊放在地上的糕点狼吞虎咽,半晌他才缓过劲来,费力抬眼去看眼前人。

    沈颜殊是醒后直接从天字客房过来的,她长得娇艳欲滴,一夜恩宠让她更是千姿百媚,移不开眼,守在门口的护卫是个眼熟的少年郎,沈颜殊有印象,姜硕身边的长随一长,还有几个年纪差不多,其中眼前这个年纪最小,见沈颜殊要走,就要跟着。

    沈颜殊站定,“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郎眨眨眼,“一短。”

    沈颜殊:“....”

    一长一短。

    姜硕倒是真是会起名字。

    沈颜殊突然就想起来她给话本子取的名字,忍不住眼角抽搐,跟了这样的主子,别扥不提,倒是这名字,真真要是以后的不可回首之事了。

    “一短,我随意走走,不必跟。”

    一短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主子说了,要跟着你。”

    沈颜殊哄人信手拈来,“我要去给你主子准备惊喜,你要是知道了,这样他就不没有惊喜了吗?你一炷香后去找你主子,就说我备了惊喜给他,让他来厨房找我。”

    一短不知道想起什么,脸煞红煞红的,耳朵跟熟了一样,眼神根本往上抬去看沈颜殊,只盯着自己的鞋尖点了点头。

    沈颜殊暗暗生奇,姜硕身边竟然有这等小可爱,跟那个死鱼脸一长相比,不知道是可爱多少。

    想到此处,沈颜殊看向地上的贺子韧,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公子吃好了吗?”

    贺子韧在逆光中看清了人,罗长裙,扶柳腰,芙蓉面,竟然是姜硕身边那美人。

    贺子韧露出恶劣的笑容,“怎么,九殿下满足不了美人,美人来找我了?”

    沈颜殊不受他的挑衅,瞥见他的伤口,毫不留情的踩上去,贺子韧发出惨痛的叫声。

    沈颜殊没松开脚,脸上笑容不变,“贺公子,我本是来放你一条生路的,你既然不要,那我也不当着好人了。”

    她说完就要走,贺子韧顾不得赶紧喊住她,“姑娘姑娘,恩人,是我无礼。”

    沈颜殊没停,走到门口了,听到身后响亮的巴掌声,“恩人,只要你放我走,我保证,日后欠你一命。”

    沈颜殊终于停住脚步,唇角上挑,露出的得逞的笑容。

    果然并非池中物。

    沈颜殊回过头,笑容在逆光中耀眼,“一言为定。”

    她微屈身姿,“不过口说无凭。”

    贺子韧看向她,陡然反应这样这并非只是个美人,还颇有心机,他将贴身玉佩拿出来,看着沈颜殊说,“这是我中冒侯府的家玉,每位公子降生会有一块以为凭证,这是我的,今天抵押于你,算是我欠你的一条命,日后无论何时何地,我替姑娘办一件事。”

    沈颜殊伸出手。

    贺子韧目光如炬盯着她,“姑娘要如何救我出去?”

    “马在后门,你的人在城门口等你。”沈颜殊拿出信物递给贺子韧。

    贺子韧惊诧,“不过是一夜的时间,你是何时联系上了..”他顿时反应过来,心里起了别样心思,这个人,要是不能够成为盟友,就必须死,“你早就做好了准备。”

    沈颜殊笑容无辜,“公子谬赞。”

    贺子韧忍不住冷笑,“九殿下可知晓,枕边美人竟然是这等聪慧之人。”

    沈颜殊不在言语,拿了玉佩转身便离开了。

    沈颜殊穿过长廊和亭中院,本想去厨房寻些吃食然后去找姜硕,放走贺子韧这件事瞒不住他,他要提前筹划,没成想在亭中院看到了孔课为,他一身素色棉麻长袍,捧着书看的很入神。

    连沈颜殊靠近都没有察觉。

    沈颜殊起了坏心思,提着罗裙上前,正打算吓一吓他,孔课为却突然转身,沈颜殊的鬼脸还挂在脸上,身体往前倾,正要往前迈左脚,就被突然回首的孔课为惊到,没站稳,身体猛然往前倾,孔课为扔了书去接她。

    两人距离猛然被拉进,孔课为的身体僵硬,头脑空白,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孔课为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沈颜殊也听到了。

    她沈颜殊眨眨眼,坏心思的用手勾住孔课为的衣袖,声音低低的,羽毛似的扫过孔课为的心尖,“公子,你这样刻苦,日后肯定能高中的。”

    孔课为这才恍然惊醒过来,他松开沈颜殊,欲盖弥彰往后退了一步,捡起地上被扔掉的书,这才抬手行礼,“冒犯了。”

    沈颜殊摇摇头,笑道,“昨日约好要与公子赏秋色的,我失言了,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孔课为开口便想问她与姜硕的关系,张了嘴,也只说了个,“你跟...”

    他在沈颜殊含笑的眼神中吞吞吐吐,终于没有说出口。

    那一瞬间,孔课为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这个问题问出口了,他们就再也其他的可能了。

    那是天上赐予的缘分。

    沈颜殊耐心十足,她知道孔课为想问什么,她不主动回答,也不逃避,笑吟吟的,“公子,你想问什么?”

    孔课为在她笑吟吟的目光中,第一次违背本心,他摇摇头,为了那未来渺然的一点可能,问的磕磕绊绊,“只是想问,姑娘孤身上路,不知是要去往何处,若是同路....”

    “仟仟!”

    孔课为没能够问完,他的话被亭外的姜硕打断。

    沈颜殊回过身,看着亭外桂花树下,姜硕负手而立,脸色青冷,不知站了多久。

    沈颜殊脸上的浅笑在姜硕眼中格外刺眼。

    她这副模样,蓦然就让姜硕想起上一世,她也是如此风情婉约站在不同男子身边,用单纯无辜的艳丽去引诱他们。

    如今,她又如此模样站在孔课为跟前。

    姜硕勃然大怒。

    沈颜殊只看了一眼姜硕,忍不住就在心里叹息,今日跟孔课为恐怕只能够到此为止了,可她不甘心,依旧回过身去,认真望着孔课为说,“若是同路,公子想如何?”

    孔课为的视线越过沈颜殊,落在不远处的姜硕身上。

    同窗李梦陆的话犹在耳边。

    他犹豫,可目光依旧从沈颜殊身上挪不开。

    扑通,扑通。

    孔课为在心跳声中做了决定,他张了张嘴,可依旧来不及了。

    姜硕大步朝前走,一把攥住沈颜殊的手腕,脸色蕴着薄薄的一层怒,说话却压制了声音,他们昨日才如此亲密,他不想今日就让她不开心,“怎么在这里,一短就你在厨房等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跟沈颜殊说话的模样过于亲密,孔课为不是个傻子,就算姜硕不这么刻意,这两日在驿站的相处,孔课为也察觉到他们两人的亲密。

    孔课为只是不愿意承认。

    他浑浑噩噩的站着,眼睁睁看着沈颜殊跟着姜硕离开,许久许久,仿佛是一辈子都要过去了,天色还没有黑,李梦陆不知道是何时到身边的。

    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李梦陆一大跳,“怎么了,课为兄。”

    孔课为不说话,李梦陆看向小道尽头快要消失的沈颜殊跟姜硕,稍微一联想就知道了原委,他长叹一口气,“课为兄,你昨日还说对沈姑娘无意,这日这是何为?”

    孔课为喃喃道,“梦陆兄,我说我并非贪恋沈姑娘,你相信吗?”孔课为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那是李梦陆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孔课为。

    孔课为说,“难以启齿,我分明只是第一次遇见沈姑娘,可真奇妙,我总有一种上辈子就见过他的感觉,昨日第一次见她就这样的感觉,今日这样的感觉更是强烈。”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样的话,李梦陆会判定他们只是为自己贪恋美色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孔课为是个正人君子,读圣贤书,当圣贤人,从未错过。

    李梦陆难得收敛笑容,“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孔课为喃喃道,“我每次见到她,心里总有模糊不清的错觉,仿佛我们上辈子见过,错过,留下遗憾,我能听到那模糊的人影在催我,快跑,快跑,但是我的腿却似千斤重,不肯动弹。”

    李梦陆心里重重一跳。

    孔课为的脸色露出迷茫,“梦陆兄,你懂卦,你相信所谓的前世今生吗?”

    李梦陆回答不出来。

    他祖辈以卜卦谋生,父辈在县城起了营生,卜挂便失去传承,他在爷爷的耳濡目染下学了卜卦,可小有积蓄的父亲送他入了学堂,盼望他出人头地。

    他懂卦,可不精,平日他总爱给同窗卜卦,那都是些小卦,不准不要紧,没人信他才敢卜卦。

    可如今,李梦陆触碰到孔课为着了魔一般的眼神,他背后出了冷汗,话在嘴边,可他不敢应承。

    李梦陆抬起眼去看小道尽头,让孔课为着迷的姑娘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沈颜殊被姜硕牵着手腕,带着入了小道分叉道的一片密林,这地方看得到小道的人影戳戳,可地方却被挡住,姜硕迫不及待压着她靠在树上,握住她的手腕往上压,这姿势让沈颜殊想起昨晚,她忍不住吞咽。

    视线扫过小道上经过的人影,沈颜殊忍不住勾起唇角,姜硕着急地让她忍不住头皮发麻,这地方选的太过刺激,有种白日宣淫的错觉,“殿下,这是要白日与我偷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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