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很年轻也很稳重,萧家三姐弟,个个出类拔萃。

    长姐是如今的当朝皇后,二公子是少年将军,十年前死在祁北之战中,萧逸便是第三子,如今的禁军总督。

    萧逸气势逼人,脸色没带表情,“你就是沈颜殊。”

    姜硕的心上人。

    沈颜殊点头,在萧逸的眼神里看到复杂情绪。

    对这位异常低调的禁军总督沈颜殊倒是多少有些耳闻的。

    姜硕的生母萧水是皇后的贴身丫鬟,和萧二公子,也就是这位禁军总督的兄长自幼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当年萧二公子为求取萧水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当时的萧家主母不得已同意了这门婚事。

    但没多久竟萧水勾搭皇帝,这才有了姜硕。

    萧二公子少年天天才,相比较之下,这位禁军总督要籍籍无名地多,萧二公子战死,这笔账怎么算都应该算在负心人身上。

    萧家憎恶姜硕母子是京都人尽皆知的事实。

    皇后,韶华公主,先太子,还有这位禁军总督。

    沈颜殊心思百转,一抬眼却没从他脸色看到憎恶。

    “多谢萧总督。”

    “无碍。”萧逸说,“你既是姜硕心上人,关注你也是应当的。”

    这是什么意思!

    沈颜殊没懂,还是说这关照二字别有深意。

    萧逸没继续解释捆了王公子然后告辞离开了。

    关上门,沈颜殊静坐下来。

    周夫人有一件事情说的没错,他如今便是京都有名的肥肉,人人都盯着他想从他身上撕咬一口。

    姜硕没了,可她的日子还要继续。

    沈颜殊在家待了几日,一个接着一个的人陆陆续续上门,明里暗里的不是烟雨楼便是她。

    每人被人惦记,银财被人惦记,一个有银财的美人更是遭人惦记。

    春华日日夜夜守在沈颜殊旁侧,生怕一个不小心有有了失误。

    沈颜殊听敲门声都听腻了。

    早晨起床的时候外面乌云密布,沈颜殊本以为幼师的一天的雪雨,没成,想到了下午的时候竟出了太阳。

    沈颜殊让人把美人榻搬在院子里,懒洋洋的躺在上面休憩。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睡觉了。

    突然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通——通——通——

    不急不缓,显得敲门的人十分有礼貌。

    沈颜殊下意识皱眉,他本以为又是昨日来的纨绔,没成想春华去开门然后过来禀报。

    “小姐,是周公子。”

    沈颜殊反应了一下周公子是谁,头脑慢慢清晰他才突然知道春华说的是谁。

    周梓淮。

    沈颜殊没动,他大抵知晓周梓淮来这里的目的。

    他是个善良的人,来这里大概是想给自己安慰亦或是依靠,但他太懦弱了,他在周夫人面前护不住自己,如今在京都人面前也没法保护自己。

    沈颜殊这一世从来没有想过要依靠他。

    沈颜殊扬声道, “让他走吧,我不会见他的。”

    她的音量足以让周梓淮听到。

    春华嗯了一声,然后跑到门口去传达沈颜殊的话。

    周梓淮在春华说之前已经听到了沈颜殊的话。

    他大声说,“请春华姑娘转告表妹,春闱已过,我是进士二甲十三名,即将外放中远为官,表妹如今在京都举步艰难,如果她愿意,我希望带着她离开京都去中远过安稳日子。”

    春华偏过头看向屋内的方向。

    这对沈颜殊来说如何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呢?

    春华嗯了一声然后回到沈颜殊跟前回话。

    其实也用不着春华禀告,沈颜殊听到了。

    春华轻声说,“小姐,我要如何回话?”

    沈颜殊没有犹豫,“你替我转告他,多谢他还惦记着我,也祝他高中,算是圆了这么多年的梦,祝他以后仕途顺利,事事如意,中远路途遥远,表哥尽早上路吧。”

    春华看着沈颜殊,神色倒有些复杂。

    她分明是姜硕的人,但跟着沈颜殊久了,也真心实意把沈颜殊当做主子。

    沈颜殊拒绝了周梓淮,春华本该是替姜硕高兴的,

    这话不必他去传,周梓淮也已经听到了她拒绝的话。

    周梓淮站在大门堂,门楣大开,他看得到院里厚重的积雪被清扫的很整洁,鹅卵石小道弯弯曲曲向里延伸,小道两旁的绿丛叶片上附着厚厚的白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院子里躺着一张美人榻,从他的视角看不到全部,只能看到一角飘扬的鹅黄衣裙。

    只要他愿意走进去,便能看到那一张心心念念的脸。

    但沈颜殊不愿意见他,他便不能唐突,不然这与近日频繁登她门的纨绔子有何区别。

    周梓淮在门口站了许久,仿佛把这半辈子的时光都站过去了。

    表妹娇弱扶风,他总是怜惜她担心她被人欺欺负,他从未想过他也如此倔强和坚韧。

    错过的人便不再要了。

    哪怕前路艰难回头路也断然不会走。

    周梓淮心里升起了可惜和遗憾,是自己错过了她。

    她果然便不再愿意见他了。

    母亲说表妹是攀龙附凤之人,京都传闻是表妹攀上了九皇子,可周梓淮知晓并非如此。

    表妹现如今如此艰难,想要迎她入府的高门纨绔数不胜数,但她没有答应过某一个人。

    周梓淮离开了。

    春华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出去一看,门口的人果真没了,她关上门再次回来,看到沈颜殊盯着空气中舞动的尘埃发呆。

    春华以为沈言书在伤春悲秋,她安静的退出去把空间留给她。

    沈颜殊早就没想一个已经放弃的人了。

    一个早就放弃的人有什么好想的,当时护不住他的人如今,高中了再来惺惺作态便能够保她一世安稳吗?

    外放中远?带她一起走?

    听起来是一条很不错的路,但她无名无份的跟着他去中远能有什么好结果?

    蹉跎几年青春,他再娶名门贵女,到时候自己便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外室。

    若想要有名分的跟着他过去还是需要周夫人松口,周梓淮没高中之前周夫人都认为她不配,如今他高中仕途正好周夫人怎么肯点头?

    沈颜殊忍不住冷笑。

    这世间男子果真哄骗人都一样,描绘着美好的陷阱引人往下跳。

    春闱都过去了么?

    这些日子实在是过分惊心动魄,京都盯着她的人太多,沈颜殊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出门了。

    周梓淮和孔课为是同批考生。

    周梓淮高中,那孔课为呢?

    沈颜殊换了件普通的衣裙,戴着围帽悄悄的出门了。

    放榜时间还没有结束,零零碎碎还有几个人在那里看着,沈颜殊走过去心里怀着隐秘的期待去看前三甲。

    如果孔科伟这条线还是按照上辈子发展,那么他便是——

    一甲四名。

    同上辈子一模一样。

    沈颜殊站在揭榜处许久,他仰着头,盯着孔课为的名字看得眼睛发酸。

    果然如此。

    这本来就她从一开始入京时决定好要走的路,只是中途遇到了姜硕耽误了几个月。

    这几个月的时光好像梦一样,和姜硕日日夜夜纠缠的那些日子她似乎都有些忘记了最开始的想法。

    本来以为能不一样的。

    但是命运还是强行的修正了因果。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沈颜殊眨眨眼,眼睛顿时有湿润的感觉,重新,整理好炜帽,沈颜殊回了家。

    她也应该回到原点了。

    **

    祁北的雪摧枯拉朽的覆盖了整座雾灵山。

    远远看过去,白茫茫的一片连一丝人气都没有。

    一行人在大雪里疾行。

    “将军,有哨兵。”

    姜硕眼睛都没眨,整张脸从暴风雪一样冷酷,他一抬手,后面两道人影飞快离开了队伍。

    没一会,哨兵倒下,鲜血从脖颈处流出来染红了地上白雪,但很快又被白雪所覆盖。

    一行人再次疾行。

    他们穿过雾灵山直奔营地。

    擒贼先擒王,他们今日要的便是阿尔山的项上头颅。

    阿尔山统一三边部落,前些日子打了胜仗,祁北的食物和金银珠宝都被抢了过来,营地在难德的好天气载歌载舞。

    根本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异常。

    突然某一个帐篷起了火,营地一下子骚动起来,太阳下如若不小心谨慎便容易走火,守卫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去检查。

    “是哪个小兔崽子又在那里玩太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旁边帐篷里伸出来一双手拖进去,咔嚓一声,脑袋和身体分离了。

    姜硕从帐篷里露出一张冷漠的脸。

    很快,营地被控制。

    “主子,阿尔山不在。”心腹脱狗似的拖着一个边人,“他是这里最大的官。”

    姜硕用剑挑起了他的脸。

    露出一张邋遢的中年蛮子脸,刚才仿佛是喝了酒脸还红扑扑的,一开口全是酒味。

    姜硕厌气的皱眉,一脚踹过去把人踹远了。

    “你们是谁!”边人怒喝道。

    心腹把它重新押着跪在地上,“阿尔山呢?”

    边人瞪大了眼睛,大骂,“你们是大蓟人!”

    心腹踹了他一脚,“问你呢,阿尔山呢?”

    边人说,“你们大蓟吃了败仗,是我们山神的手下败将,如今既然敢偷袭,你们这些无能的人。”

    姜硕横刀支着一只腿坐在帐篷的椅子上,铠甲冰冷寒酷,他脸色冷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迹,分明是个贵公子模样,却杀意十足让人不敢抬头看。

    姜硕嗤笑一声,“无能的人?今日就是我们这些无用的人来送你上路。”

    他实在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三句话没听到一句有用的,他站起来抬起手然后走出了帐篷。

    没一会儿,心腹从帐篷出来说了个地址。

    姜硕在阳光下眯了眯眼睛。

    一行人再次离开。

    背后滚滚黑烟,熊熊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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