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觉得身体千钧重,可家国责任啪的一下子压下来,逼着他缓缓提起手里的剑。

    萧逸的声音沾了雨沉重地不得动弹,“九皇子,放下你手里的剑,束手就擒。”

    姜硕没看他,它在大雨里和身后的皇帝遥遥相看,“今日我要带走沈颜殊,谁拦我我不要杀谁!”

    太子嘴角的笑都压不住,硬生生憋出个沉痛的表情,“九弟,你是要造反吗?迷途知返,父皇还能饶你一命。”

    姜硕突然举起手里的长剑刷的一下子朝着太子扔过去,旁边护卫眼疾手快挡了一剑,护卫倒下,太子表情僵硬的被钉在那里。

    那种被姜硕盯上的恐惧陡然袭来,他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他怕什么呢!

    太子左右环顾,四周都是禁军的人,刚刚提起的心又缓缓放下来,是啊他怕什么呢,这样的情况下姜硕能翻出什么波浪来?

    姜硕以一人敌百有什么用,京都被禁军控制,他就带了十几二十个人回来。

    他能翻出什么波浪来!

    太子生出了自信。

    天生的将才有什么用,不得圣心,他今日就要死在这里!

    雨越下越大。

    一长妥帖地撑了把伞,他家主子淋雨没事,他怀里的那个是个娇气的。

    姜硕没吭声,他甚至都不屑于分一个眼神给他。

    他盯着那大蓟的国主,父和子,君与臣,他们在大雨里无声对峙。

    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一挥手,围剿的禁军整齐划一地朝着姜硕围剿去。

    姜硕抱着沈颜殊的手骤然收紧,寒光四射的长剑在地上弯弹,他就着这道力一跃而起,干净利落击退围回来的禁军。

    亲兵立刻默契十足冲过去,很快场面纠缠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各处装点的红绸喜字都遭了殃一个好好的成婚现场成了杀人的地狱,不断有人倒下来,不断有人冲上来,不断有人流血。

    但帝王的命令没有停,就算死到只剩下一个人,他们也不能停住脚步。

    禁军到底是人多,不知过了多久,姜硕肩膀被划破,短刀插进去,血喷涌出来,可他哼都没有哼一声,毫不犹豫的拔出刀来一脚踹飞了离自己最近的禁军。

    皇帝和一众大臣都站在伞下,他们压迫感十足地看着被围剿的姜硕。

    姜硕站起来,长剑上的血被大雨不断冲刷,即使在这样处于劣势的状态下,他的眼神依旧没有动摇,依旧充满戾气杀意十足。

    仿佛是天底下没有人能够拦住一个姜硕。

    萧逸冲锋陷阵在最前面,他的脸上被雨水不断冲刷,“九皇子,放下你手里的剑。”

    姜硕没理他。

    他的身后一个又一个的亲兵倒下,可还站着的没有一个人是孬种。

    他缓缓抬起手里的剑,后面的亲兵便同他一样再次抬起剑。

    不死不休不成魔。

    今日总算有人死的

    但也总是要有人胜利的。

    突然外面天空升起一道信号,烟花在雨夜里炸开。

    萧逸脸色一下子变了。

    这是有外敌攻打京都的信号!

    皇帝和一众大臣也惊变,“这是发生了何事?”

    有守卫兵跌跌撞撞骑着马飞进来,“京都五大门都有袭击,如今敌军已经突破了西大门……”

    皇帝眼前一黑,他几乎要站不稳,离他最近的太子浑身僵硬的扶住了他。

    怎么会这样!

    萧逸反应最快,他立刻指挥身边副将去调动其他禁军和京郊北大营。

    副将正要去,他突然一把摁住,“先去调禁军,北大营……先别动!”

    北大营是京都最近的守备军,也是京都最外一层的防线,敌人能够从五个大门袭击还攻破了城门,北大营一点预兆都没有,这可能吗?

    北大营有奸细。

    还是说,造反的就是北大营。

    可不应该,北大营直属兵部,一直以来都是皇帝的心腹。

    怎么会突然!

    那是谁!

    青州暂时稳定了,祁北稳定了,长公主人就在西南,还有哪里的外敌……

    不对!

    萧逸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缓缓抬眼看向姜硕。

    姜硕是天生的将才,他不会做冲动的傻事,既然他敢只身冲入京都抢亲,必然不可能将自己的安危交于几个亲兵。

    他一定有后手。

    这就是他的后手吗?

    姜硕慢条斯理的一擦嘴角的血,然后一手扶住剑站定,他很疲惫,可气势依旧压人。

    他等的兵来了。

    很快外面喊杀声超过了院子里。

    姜硕被禁军围住,而他们又被外面的人围住。

    外面一中年男子大喊,“势王殿下,我们已经包围了孔府,随时待命。”

    话音刚落,皇帝和太子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黑的五彩斑斓,姜硕觉得很有趣,可他只爱美人不爱看戏。

    他一摆手,一长重新从廊檐下取来一把伞,然后打开撑上。

    姜硕在伞下无声和对面对峙。

    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和他们对峙。

    暴雨不歇,可如今的局面却不再是纯粹的碾压局。

    是旗鼓相当的对抗。

    甚至说,局势逆转。

    皇帝心里慌乱,他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如今京都是如何情形。

    他是京都之主,可如今他已开始失控。

    萧逸阴沉了脸色,方才外面那人的声音太过于熟悉,不是三边秃子,也不是西南外敌。

    是内鬼!

    那内鬼走进来,穿过黑压压的皇帝阵营,走到空旷的院子里,露出北大营甲胄,然后恭敬的站在姜硕前面,一拱手,“殿下,北大营随时待命。”

    皇帝和太子的脸顿时黑了。

    连萧逸都一瞬间心头火起。

    京都北大营何时成了势王的麾下兵。

    姜硕示意他起身,“做的不错,外面交给你们了。”

    他说着深深看了一眼对面,然后真的就转身进了屋。

    沈颜殊还昏迷着,她身体不比他们,又在大雨里折腾这么久,刚才这么大动静按理说她应该醒了,可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是装睡?

    姜硕掀开被子,发现她呼吸急促面色苍白,姜硕一下子就慌了,一摸她额头发现滚烫的厉害,姜硕低吼一声,“叫大夫来。”

    一长赶紧跑出去。

    孔府没有大夫。

    一长出了院子,发现两边还在对峙。

    萧逸简直不敢置信,“庞统领!”

    中年男子转过身,蓦然就是北大营统领。

    庞统领一拱手,“萧总督,别来无恙了,昔日我们是同侪,今日各为其主,如果真的打起来,不必手下留情。”

    萧逸暴怒,“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庞统领,你是要造反吗?”

    庞统领是个脸黑眉粗的行伍人,他一抹脸上的雨,冷笑一声,“总督大人也说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问问兵部,给我们北大营吃的是什么!不过我也知道我们北大营还算是好的,祁北连掺着霉米的军粮都没有,西南,公主年年讨,你问问她要到多少,堂堂一个公主,过的不如京都的世家女,连嫁妆都薅出来贴补军用。”

    “怪兵部吗?但兵部也很委屈,不是他们不想给,而是他们没有钱,这偌大一个大蓟,每年大额的税竟不知道哪里去了,国库亏空啊。”

    一大五粗的汉子声嘶力竭的讨伐。

    “怪户部吗?可这满京都谁不知,户部尚书是个催人命的位置,当了户部尚书就是当了替死鬼!洛尚书的血还没有流完呢,他女儿就成了妓子。”

    庞统领哈哈大笑起来,眼泪就流出来,这么多年啊,他委屈啊!无能为力!

    他伸手指着对面这京都皇权,“人人都知道要怪谁,但没人敢说的第一句话,但我庞大粗敢说!”

    他抬起剑指着皇帝,“是因为这大蓟高高在上的皇帝啊,他就不配是皇帝!”

    皇帝从没受过这样的指责,他气的两眼一黑,胸口不断起伏,“你……你好大的胆子!”

    庞统领大笑,“看看啊,这就是京都的君主,这么多年只顾自己,大蓟变成如今的模样,各地百姓都在受苦,各地都在造反,百姓民不聊生,而我们这皇帝呢,封了一个跟他一样的东宫太子!”

    庞统领眼色阴沉,“总督大人,你我心知肚明,若是让诚王上位,这大蓟就完了,我不是造反,而是在清君侧!”

    “势王殿下才是众望所归!”

    萧逸被震撼,庞统里一番话倒是与他所思所想皆是重合,一般振聋发聩倒让萧逸神色清明恍然大悟。

    自从姜硕有了竞争储君之力,他心里隐隐希望姜硕能够上位。

    但他毕竟是总督,是三代忠臣之家,耳濡目染的皆是忠君,当年二哥战死,皇后被冷落,他萧家纵有不满,但也从未有过越矩之事。

    他们被君臣束缚,一辈子也不能同庞统领一样肆意洒脱。

    一瞬间,萧逸竟无比羡慕这个能指着皇帝鼻子骂人的大老粗。

    一长打断他们,“庞统领,我要去找个大夫来,这屋子里交给你了。”

    刚才还热血沸腾的庞统领关切道,“殿下受伤了?”

    一长实诚摇头,“病的是未来王妃。”

    庞统领:…

    他说着穿过两边黑压压的队伍,仿佛出门买菜一样就过去了。

    没多久,又拎着个惊慌失措的大夫穿着两边队伍回来,然后啪的一声,门关上了。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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