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醒来的时候,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陌生的纱帐,陌生的摆设,四面斑驳的墙壁与刘大娘家的情况十分符合,他大约知道自己还没有离开山村。

    但是孟思渔去了哪里?

    一想到孟思渔那张秀丽明艳的俏脸,他心里隐隐不安,害怕有人趁着他睡着了对孟思渔下毒手。

    胤禛挣扎着坐了起来,奈何手臂没有力气,一不小心碰到床头矮桌上的瓷碗,摔碎在地上,一阵噼里啪啦作响。

    巨大的响动传到室外,引起院中刘大娘的注意,她放下手中的针线筐,蹒跚着脚步进来,就见到这么一幕。她捏着围裙,高兴地说道:“贵人醒了?可需要喝水?”

    胤禛摇摇头,微微侧着身子,探头朝外看,没有看到想见的人,面色有些沉。

    刘大娘是过来人,见他这副着急的模样,连忙笑道:“夫人给你去抓药了,等她回来看见你醒了,肯定很高兴。”

    得知孟思渔安全无虞,胤禛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抬手指了指紧闭的窗户,虚弱地说道:“麻烦大娘帮忙开一下窗户。”

    刘大娘高兴地哎了一声,连忙打开了窗户,窗户恰好对着门前空地,若是有人靠近,必定看得一清二楚。她知道,胤禛是在等待孟思渔,心里微微有些动容。

    这样俊俏又多情的后生难得一见哟!

    胤禛靠着枕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户外面,也不嫌无趣。

    刘大娘无声地收拾着屋子,捡起地上的几块碎片,退了出去。很快她又走了进来,一手提着茶壶,一手端着针线筐子,显然准备守在这里的。

    她重新倒茶递给胤禛的时候,胤禛并没有拒绝,也没有责怪她自作主张地走进来打扰了他。

    一个静静地等待着孟思渔归来,一个边做衣服边守着病人,倒也相安无事。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喜乐,呜呜啦啦的,有些喧闹。

    紧接着一对貌似新人的男女从门前路过,身后跟着一众村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看起来分外热闹。

    为什么是貌似一对新人?

    因为胤禛眼里的这二人,除了女方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清楚长相,其他的穿着打扮着实不像是新人,甚至连新人嫁娶的花轿都没有。

    他心里疑惑不解,忍不住问了出来:“他们在做什么?”

    刘大娘抬头看向窗外,眯着眼睛看了看,笑呵呵地说道:“是隔壁虎子娶亲,他媳妇是我们同村的翠翠。贵人莫要见怪,别看这婚礼办得寒酸,对他们小两口来说,却是不容易。”

    胤禛没有询问,眼神却是看向刘大娘的,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刘大娘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低声叹气,“嗐,还不就是庄稼人的那点事。虎子无父无母,家中只有个瞎眼的奶奶,生活艰难。翠翠他爹没有看上虎子,想将翠翠卖给镇上的土财主当妾,换银两给翠翠兄弟娶媳妇。”

    “那地主婆能容得下翠翠?再说土财主也一把年纪,翠翠又与虎子感情好,死活不愿意。在被她爹发卖的当天,她一路逃到后山,直接从崖上跳了下来,又落到水里,好几次差点死了。”

    “虎子心疼她,挨个借遍了四周乡亲,凑到十两银子,给翠翠她爹送了去,翠翠她爹才松口允婚。”

    胤禛淡声说道:“共患难,见真情。”

    刘大娘笑眯眯地摆手,“老太婆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词,只知道这人还是要趁着对方活着的时候,好好对她。否则,人没了,你悔得肠子都青了,也没得什么用。”

    室内又恢复安静,一切如旧,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胤禛握着香灰色的琉璃珠,清瘦苍白的指腹拨弄着念珠,慢吞吞的,似有千斤重,眉宇微蹙,在沉思什么重要的问题。

    孟思渔提着药包进门,见到胤禛醒了,先是一喜,准备和胤禛打招呼的时候,她发现胤禛面色沉重,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

    她转头看向刘大娘,刘大娘笑眯眯地说道:“殷爷等了夫人许久了,你们聊,老妇人去准备熬药的东西。”

    孟思渔又看向胤禛,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我离开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胤禛摇摇头,朝着孟思渔伸手,“小渔,你坐过来,我有事情和你说。”

    颇有几分严肃慎重,若不是场合不对,还以为胤禛要交代遗言。

    孟思渔放下药包,缓步走到床榻边,坐在胤禛身旁,替他拉了拉棉被,却被胤禛一把抓住了手掌。温热的宽手握着她的小手,她略有些不自在地挣扎着,却没有挣开胤禛的手。

    病中多思,她以为胤禛因为身体虚弱没有安全感,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任由他牵着她的手,然而胤禛并不满足于此。

    渐渐的,两只手十指紧扣,颇有些暧昧。

    孟思渔忍了忍,忍不住道:“四爷……”

    手中传来冰凉的触感,还有些坚硬,她低头一看,大拇指上多了一枚翠绿的玉扳指,清澈透亮,还有些眼熟。不就是胤禛常常戴在手上的那一枚翡翠玉扳指吗?

    怎么滴?非要送出去是吧?

    胤禛送给刘三没有送出去,现在又想送给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玩意儿有毒。可是这东西再不讨喜,也是价值连城的贵重物品。

    孟思渔下意识要取下来还给胤禛,胤禛一把握住孟思渔的手,阻止她取下来的动作,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听我说,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好不了了,你就带着这枚玉扳指回京城,去万珍阁找他们掌柜的。掌柜的会带你去见苏培盛……”

    也许父亲康熙帝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饶了你一命。

    胤禛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坦诚身份,若是他真的好不了了,孟思渔不知情的态度更能够取信康熙帝。

    孟思渔没想到真的被她猜对了,胤禛还真的有几分交代遗言的架势,她没好气地说道:“生离死别,交代遗言?你问过我没有?”

    胤禛听出孟思渔言语里的隐含意思,睁着眼看着她,“我身体……”

    “你的身体问题很严重,但是也还没到生死攸关的时刻。”说实话,胤禛晕倒的时候,孟思渔也害怕,担心他伤口感染。但是大夫看过之后,确诊是受凉导致的,服用几服药,慢慢调养就好。

    好不容易感性一把的胤禛很尴尬,他偏过头不去看孟思渔,沉声道:“你就当做我什么也没说。”

    孟思渔偷偷笑了笑,抿唇道:“那这枚玉扳指……”

    “送出去的礼物哪里有退回来的道理?”胤禛心直口快,说完就觉得不妥,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他咬了咬牙,干脆一鼓作气道:“就当做……当做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他这么说,孟思渔应该懂他的意思吧?

    她是会答应,还是拒绝?

    久久的沉默,胤禛没有等来孟思渔的回复,忍不住回头去看孟思渔,恰好对上孟思渔戏谑的眼神,顿时又气又恼。

    又一次被她耍了!生气!

    孟思渔笑盈盈地把玩着玉扳指,凑到胤禛身前,玩笑道:“哪有你这样的人?送不去的东西给我当定情信物?还不许我逗你一逗?”

    胤禛自知不妥,想了想回道:“等我们回京城了,那只贵妃镯物归原主,还请孟姑娘笑纳。”

    孟思渔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升火、熬药,孟思渔基本上亲力亲为,不假手与他人。

    当她端着药给胤禛服用不久,胤禛因为药性再一次昏睡过去,她便不打扰胤禛的休息,悄悄端着瓷碗离开房间。

    回想起刚刚的事情,孟思渔宛如做梦一般,她没想到一时头脑发热,竟然应下了胤禛的表白,定下鸳盟。也许,这不是偶然,是在数次的相处中,孟思渔不知不觉认可了胤禛。

    “夫人,你站在廊下做什么?”

    刘大娘看着孟思渔站在那里发呆,忍不住出声招呼着她。虽然孟思渔几次叫刘大娘称呼她的名字,刘大娘秉承着规避风险的原则,非要以夫人称呼孟思渔。

    数次下来,刘大娘不愿意改过来,孟思渔也由她去了。

    孟思渔转身见到院子里做针线活的刘大娘,起了几分心思,“大娘,能不能把你的布和针线匀一点给我?”

    “当然可以。”刘大娘指了指前屋,笑道:“给你家的爷做的?做什么?”

    孟思渔比划了一下,“我想给他做一条腰带,再绣上几只壁虎。”

    刘大娘略有些惊诧,说道:“你们贵人不是喜欢什么老虎或者仙鹤的吗?也信这些?”

    孟思渔笑了笑,说道:“壁虎,避祸,图个吉利。”

    在胤禛和孟思渔不知道的情况下,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渐渐靠近这座小山村,消息宛如雪花一般飞到紫禁城,飞到了龙案之上,而紫禁城的主人收到信息后,神色难辨。

    不久,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出了紫禁城,出了京城,缓缓朝着小山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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