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兰与尸骨
名叫“如意”的鲛人女子，横矛在前：“你现在退走，我不追究你擅闯镜湖大营。”
游光没有继续逼近，只平静道：“我还有话，要问你后面那个人。”
面前的人明明没有多余的动作，如意却感觉，向她奔涌而来的赤水，水压骤增。
她抬起一手，护住身后的同族，“我不会将族人交给你！”
游光不再言语，挥手将如意身后的年长鲛人，关进镜匣术的水球中。
那只“镜匣”从鲛人女子身旁一闪而过，飞向游光的方向，年长鲛人大叫着“如意！”，拍打着水球的外壁。
如意咬了咬牙，举起长矛，向游光刺来。
她的动作，在游光眼中，松懈迟缓，远远不及那个叫“渊”的鲛人，游光避过她的矛尖，发出一排水箭。
激旋的水光，如同风刃破空一般袭向如意，鲛人女子却不避不让，任凭水箭划破她的手臂，击中她的肩膀，只强自稳住身形，紧握长矛向游光冲来。
蓝色的血液在赤水中飘起。
就在此时，一艘从游光背后驶来的空桑船中，有人探出头来喊道：“喂！你们两个，为什么在入湖口械斗？难道是海国军？”
那人身旁，又有人挤到船舷，探出头来，“我看看，我看看，哇，是两个鲛人女子”，又回头招呼同伴，“快来快来！”
游光不由向身后瞥了一眼，[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在那船人“在哪儿？”，“你怎么知道是鲛人女子”的声音中，游光一手接住如意刺来的长矛，另一手单手结印，在空桑定身术后，叠加镜匣术，将化作雕像的如意关进水球中。
游光扫视着江水，低唤了一声“师尊！”，须臾间，她和她的两名俘虏，飞离赤水，落入时影袖中。
那些空桑船员，“哪有鲛人女子”，“刚才真的有，你也看到了对吧？”，“不是海市蜃楼吧？”的吵闹声，从游光耳边远去。
----
阳光穿过老旧房檐上，久未打理而过于繁茂的雪寒薇枝干，投入一座尘封的院落。
身如松柏的青年，穿着微微泛黄的衣袍，立于院中，仿佛是个与这段时空一起，被封存多年的魂灵。
一双手推开了他正要叩响的房门。
时影看到他的弟子，穿着对她来说有些宽大的淡青色窄袖袍，眼瞳清澈地望着他。
白衣青年不知为何避开了这双瞳，目光左右游移了片刻，道：“我买了些点心，你...要不要来，用些早膳？”
......
游光跟在时影身后，看着他比平日短了一节的衣摆，随着脚步晃动，擦过他的小腿，她移开目光，看向长廊上的纹饰。
这座宅子的许多布置，都和九疑郡白府的一样，这里大概是，白嫣在嘉兰的旧宅。
转过回廊的弯折，游光收回视线，突然发现，她师尊露出的耳尖，不知何时染上了殷红，她恍然想到，他们身处时影家的旧宅中，她现在穿的...多半是他的衣服。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从谶梦中复苏的热意徒然在游光体内复燃，蒸腾着她的头脑，将血色冲上她的脸颊。
游光懵然跟着她的师尊，在膳厅落座，恍惚地咀嚼着，突然听到时影轻声道：“没想到...这家点心铺子还开着。”
鲛人少年愣怔低头，看向手中圆圆的梅花状的点心，被咬开的内馅夹着裹了硬脆糖衣的果仁，白色表皮上，还点缀了红色的果干，这是她师尊离家前，常吃的点心吗？
“我离开嘉兰至今...约有九年了，母亲搬到九嶷后，这栋宅子便空置了...”
身穿旧日衣袍的青年，声音中含着叹息，坐在这座多年没有回过的府邸，穿着他母亲当年，想象着儿子长大后的身量，令人裁制的衣袍，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眼神难得的有些空茫。
九年前的时影，只有十二岁。
是什么人，会派人潜伏到空桑帝君身边，以性命为代价，只为了构陷一个孩子？即使是空桑帝国，生而神灵的世子。
又是什么样的帝君，什么样的父亲，会将一个间人谍者的自戕，怪罪到自己的孩子身上，甚至为此憎恶抛弃他？
游光看着面前失去焦点的眼眸，不禁又一次，对这样的云荒，感到惘然和荒谬。
她面前的青年闭了闭眼，仿佛收回了思绪，看向她道：“我们昨夜从西荒赶到了嘉兰，明日正好从这里出发，与重明和大司命汇合，登嘉兰白塔观星...”
有一把匕首，在游光心中剜挑搅动...
[要是我能早一点遇到他就好了...]
她望着这双眼睛，边点头回应，边想道：
[早十年，哪怕是只早五年...]
[在这一切之前...]
[遇到他，保护他...]
[哪怕只是，陪在他身边。]
-—
游光跟在她师尊身后，走向安置了俘虏的客房。
客房中寂静无声，被定身的两个鲛人甚至没有用潜音交谈，好像被施了禁言术一样。
听到门的响声，两名鲛人的目光转了过来。
名叫如意的鲛人，看到推门而入的白衣男子，明显愣了一下，仿佛没有料到，传说中的“屠龙客”，竟是个皎若明月，弱冠之年的人。
回过神的如意，向两人咬牙道：“我不会带你们进入镜湖大营的，也不会透露海国军的消息，你们不必费力了，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跟在时影身后，走进房间的游光开口：“我们不要海国军的情报，也不打算攻打镜湖大营，只想知道，你们那个长老，究竟要对我师尊做些什么。”
室内三人的目光，一时都落在年长鲛人的身上。
他渐渐地颤抖起来，避开眼神小声说：“我在路上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猜到的也都告诉你了，长老到底想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如意厉声打断道：“你！”，她愤怒得胸口不住起伏，“你竟然把海国军情，透露给空桑人的走狗！”
那年长的鲛人低声辩解：“如意，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中了造梦术啊！”
心中怀着死志的鲛人女子，像一根即将崩断的弓弦，眼中燃着烈火道：“你若当真是个海国军战士，就该在发现自己被俘的那一刻自尽，而不是把海魂川和镜湖大营，都暴露在空桑人和他的走狗眼中！”
她眼中的烈焰，又转向了游光：“而你！你身为自由的鲛人，却甘愿奉空桑人为主，任凭他们驱使，你比那些拿着丹书身契，开开心心做奴隶的鲛人，还要自甘堕落！”
她语中带着痛意，“你知道空桑人对我们做过什么吗？”，她列举着，“鲛奴贸易、海国馆、奇珍馆、星海云庭、鲛人泪、凝碧珠…这座嘉兰皇城，整个空桑帝国的繁华，建立在鲛人的累累尸骨上！你怎么能站在他，你累世的仇敌身边，帮助他来对付你的同族？”
游光没有继续逼近，只平静道：“我还有话，要问你后面那个人。”
面前的人明明没有多余的动作，如意却感觉，向她奔涌而来的赤水，水压骤增。
她抬起一手，护住身后的同族，“我不会将族人交给你！”
游光不再言语，挥手将如意身后的年长鲛人，关进镜匣术的水球中。
那只“镜匣”从鲛人女子身旁一闪而过，飞向游光的方向，年长鲛人大叫着“如意！”，拍打着水球的外壁。
如意咬了咬牙，举起长矛，向游光刺来。
她的动作，在游光眼中，松懈迟缓，远远不及那个叫“渊”的鲛人，游光避过她的矛尖，发出一排水箭。
激旋的水光，如同风刃破空一般袭向如意，鲛人女子却不避不让，任凭水箭划破她的手臂，击中她的肩膀，只强自稳住身形，紧握长矛向游光冲来。
蓝色的血液在赤水中飘起。
就在此时，一艘从游光背后驶来的空桑船中，有人探出头来喊道：“喂！你们两个，为什么在入湖口械斗？难道是海国军？”
那人身旁，又有人挤到船舷，探出头来，“我看看，我看看，哇，是两个鲛人女子”，又回头招呼同伴，“快来快来！”
游光不由向身后瞥了一眼，[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在那船人“在哪儿？”，“你怎么知道是鲛人女子”的声音中，游光一手接住如意刺来的长矛，另一手单手结印，在空桑定身术后，叠加镜匣术，将化作雕像的如意关进水球中。
游光扫视着江水，低唤了一声“师尊！”，须臾间，她和她的两名俘虏，飞离赤水，落入时影袖中。
那些空桑船员，“哪有鲛人女子”，“刚才真的有，你也看到了对吧？”，“不是海市蜃楼吧？”的吵闹声，从游光耳边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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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过老旧房檐上，久未打理而过于繁茂的雪寒薇枝干，投入一座尘封的院落。
身如松柏的青年，穿着微微泛黄的衣袍，立于院中，仿佛是个与这段时空一起，被封存多年的魂灵。
一双手推开了他正要叩响的房门。
时影看到他的弟子，穿着对她来说有些宽大的淡青色窄袖袍，眼瞳清澈地望着他。
白衣青年不知为何避开了这双瞳，目光左右游移了片刻，道：“我买了些点心，你...要不要来，用些早膳？”
......
游光跟在时影身后，看着他比平日短了一节的衣摆，随着脚步晃动，擦过他的小腿，她移开目光，看向长廊上的纹饰。
这座宅子的许多布置，都和九疑郡白府的一样，这里大概是，白嫣在嘉兰的旧宅。
转过回廊的弯折，游光收回视线，突然发现，她师尊露出的耳尖，不知何时染上了殷红，她恍然想到，他们身处时影家的旧宅中，她现在穿的...多半是他的衣服。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从谶梦中复苏的热意徒然在游光体内复燃，蒸腾着她的头脑，将血色冲上她的脸颊。
游光懵然跟着她的师尊，在膳厅落座，恍惚地咀嚼着，突然听到时影轻声道：“没想到...这家点心铺子还开着。”
鲛人少年愣怔低头，看向手中圆圆的梅花状的点心，被咬开的内馅夹着裹了硬脆糖衣的果仁，白色表皮上，还点缀了红色的果干，这是她师尊离家前，常吃的点心吗？
“我离开嘉兰至今...约有九年了，母亲搬到九嶷后，这栋宅子便空置了...”
身穿旧日衣袍的青年，声音中含着叹息，坐在这座多年没有回过的府邸，穿着他母亲当年，想象着儿子长大后的身量，令人裁制的衣袍，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眼神难得的有些空茫。
九年前的时影，只有十二岁。
是什么人，会派人潜伏到空桑帝君身边，以性命为代价，只为了构陷一个孩子？即使是空桑帝国，生而神灵的世子。
又是什么样的帝君，什么样的父亲，会将一个间人谍者的自戕，怪罪到自己的孩子身上，甚至为此憎恶抛弃他？
游光看着面前失去焦点的眼眸，不禁又一次，对这样的云荒，感到惘然和荒谬。
她面前的青年闭了闭眼，仿佛收回了思绪，看向她道：“我们昨夜从西荒赶到了嘉兰，明日正好从这里出发，与重明和大司命汇合，登嘉兰白塔观星...”
有一把匕首，在游光心中剜挑搅动...
[要是我能早一点遇到他就好了...]
她望着这双眼睛，边点头回应，边想道：
[早十年，哪怕是只早五年...]
[在这一切之前...]
[遇到他，保护他...]
[哪怕只是，陪在他身边。]
-—
游光跟在她师尊身后，走向安置了俘虏的客房。
客房中寂静无声，被定身的两个鲛人甚至没有用潜音交谈，好像被施了禁言术一样。
听到门的响声，两名鲛人的目光转了过来。
名叫如意的鲛人，看到推门而入的白衣男子，明显愣了一下，仿佛没有料到，传说中的“屠龙客”，竟是个皎若明月，弱冠之年的人。
回过神的如意，向两人咬牙道：“我不会带你们进入镜湖大营的，也不会透露海国军的消息，你们不必费力了，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跟在时影身后，走进房间的游光开口：“我们不要海国军的情报，也不打算攻打镜湖大营，只想知道，你们那个长老，究竟要对我师尊做些什么。”
室内三人的目光，一时都落在年长鲛人的身上。
他渐渐地颤抖起来，避开眼神小声说：“我在路上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猜到的也都告诉你了，长老到底想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如意厉声打断道：“你！”，她愤怒得胸口不住起伏，“你竟然把海国军情，透露给空桑人的走狗！”
那年长的鲛人低声辩解：“如意，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中了造梦术啊！”
心中怀着死志的鲛人女子，像一根即将崩断的弓弦，眼中燃着烈火道：“你若当真是个海国军战士，就该在发现自己被俘的那一刻自尽，而不是把海魂川和镜湖大营，都暴露在空桑人和他的走狗眼中！”
她眼中的烈焰，又转向了游光：“而你！你身为自由的鲛人，却甘愿奉空桑人为主，任凭他们驱使，你比那些拿着丹书身契，开开心心做奴隶的鲛人，还要自甘堕落！”
她语中带着痛意，“你知道空桑人对我们做过什么吗？”，她列举着，“鲛奴贸易、海国馆、奇珍馆、星海云庭、鲛人泪、凝碧珠…这座嘉兰皇城，整个空桑帝国的繁华，建立在鲛人的累累尸骨上！你怎么能站在他，你累世的仇敌身边，帮助他来对付你的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