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肃章门外。

    兵器铿锵声不绝于耳,惊得周围民居门窗紧闭,不敢漏出一点呼吸。司武尉迟运率兵坚守城门,与不知是哪方势力的精兵鏖战许久,自清晨被那轰鸣的马蹄声惊醒之后,他的精神就一直紧绷着,现下握剑的手已微微颤抖起来。

    本以为能招架得住,但兵器相接,居然难分胜负……尉迟运满心羞愧,却不敢耽误大事。此时陛下尚在云阳宫养病,若肃章门被攻破,敌军可长驱直入皇城,届时便不是他一人的项上人头可以抵过的了。这样思忖着,他立刻遣人快马加鞭赶往云阳宫。

    不知为何,援军迟迟未到,而他派出的小兵,也只战战兢兢带回来了陛下病痛尚未好转、稍后派大冢宰宇文宪来支援的消息。

    稍后,稍后,陛下,您这稍后恐怕会要了臣的命啊……尉迟运欲哭无泪,只好继续率领精锐与那打起来不要命的百余人抗衡。

    因此他压根无暇顾及,城墙不远处的茂密森林里还蛰伏了另一支军队。

    ……

    “殿下,前锋传来消息,说皇上病重,只能派大冢宰支援。”

    “哦?”

    青年略略扬眉,不由嗤笑一声,一双凤目上挑,满眼尽是凉薄狠厉。

    “皇上,当真以为这支军队攻不破肃章门吗?还是说,觉得宇文宪一人足够抵抗,以至于都不屑于出面见一见叛军……”

    他轻声喃喃,指尖不经意间敲点木质扶手,节奏虽极力克制着,但仍稍显急促。

    下属无心细看他动作的端倪,只是望向他周围树林遮掩下密密麻麻的士兵,忐忑道:“殿下,那我们何时……”

    “依你看,尉迟运还能坚持多久?”青年反饶有兴味地抬眸看着下属。

    “……大概不出半个时辰,尉迟运他们就会招架不住。”下属眸光一闪,“说起来,还是殿下神机妙算,提前策反了一些守城士兵,否则看尉迟运这拼个鱼死网破的犟脾气,还不知要费多少功夫。”

    “不过是些最简单的计策。可惜,这局面虽对我有利,却不是我最想看到的。”青年语气淡漠,却刻意露出惋惜神情,颇有几分怪异,“若皇兄不肯赴约,那臣弟只好……亲自站到皇兄眼前了。”

    “笃笃——”

    话音刚落,前方忽传来一阵马蹄声。那声音来得太过急切突兀,未给人留下任何反应时间,不过是几息的功夫,便有一匹高大强壮的马直接冲到青年面前。背光投下的浓重阴影霎那间将他吞噬到黑暗中,如同重压在他心间的那些阴翳,一并席卷天地。来不及细思,也等不及身后侍从助他撤离,他必须做出一个举动才能保命——

    从轮椅上站起来。

    “六叔叔……救救阿宁,阿宁动不了了……”

    记忆叫嚣着撕裂他的冷静与克制。这两年来他从未忘记过,倒在尘土里的小女孩朝他颤巍巍伸出求救的手,脸上满是鲜血与泥泞,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然睁不开,只能模糊看到不远处他眼中的悲悯。

    那不是虚假的悲悯,但那却是将她推入绝望的悲悯。

    正因为这悲悯,她才不得不死。

    马儿训练有素,竟灵活侧身,生生错开几寸距离从他身旁闪走。待回过神来,漫天扬起的沙尘中,一个高挑的人影已经朝他逼近。

    “以为自己很聪明吗——宇文直?”

    只消一瞬,那人手中的寒光便闪烁到他面前。而周围的窸窣脚步声更是迅速包围了他的军队。

    “你终于露出马脚了。”婉颜微微眯眼,声音冷如寒霜,“这腿,早就好了吧?”

    宇文直对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相反,他的脸上甚至浮现几分期待:“臣弟正想带兵支援尉迟大人,谁成想皇嫂已经及时赶到,终究是臣弟不争气,慢了一步。”

    “你说的慢了一步,就是指从叛军攻城就开始守在森林里一直不出来?”她嫌恶地皱起眉头,“宇文直,不如让我猜猜,你是想等尉迟运抵抗不住的时候带兵出来,然后把剿灭叛军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再让朝廷百官都知道,是吗?”

    说着,她伸手指向城门,顺着她的指尖,宇文直能清晰看见叛军被尉迟运和新赶来的军队悉数抓捕。但他未有丝毫慌乱,只是平静看着那些叛军咬舌自尽,血流成河。

    “你腿好得真及时啊,及时到会在出面剿灭叛军时康复,然后一鸣惊人。”她冷笑一声,竭力克制内心的厌弃,用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皇嫂这可折煞臣弟了,你在云阳宫住了太久,不知晓我的腿最近有所好转,或许是上天垂怜,让我多为皇兄分忧吧。不料还没来得及上报皇兄这个喜讯,就遇到了叛军。”

    “……我很佩服你现在还能面不改色地说瞎话。”

    “皇嫂谬赞了。”宇文直甚至轻笑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恕臣弟无法接受皇嫂的揣度。皇嫂莫不是想故意制造我与皇兄间的罅隙……”

    “够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那声音威严庄肃,不容置喙,却又在沉稳之余暗藏疲惫。

    “朕给你很多机会了,宇文直,你为何还不肯罢休?”

    宇文邕从婉颜身后上前,琥珀色眼眸中尽是愤怒与失望。他凝视着站直了身的宇文直,突然发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相对而立了,可能,宇文直比起当年,又长高了许多……

    但那又如何?他已经不是宇文邕记忆中的胞弟了。

    “朕和婉颜在你的人刚进攻城门时,便已注意到森林里的这支军队了。”言及此,宇文邕顿了顿,“你以为朕是真的不在意肃章门,还是想看看,朕与你,究竟谁更急切?”

    “皇兄好手段,不愧是能与宇文护斡旋十二年的人。”宇文直忽抚掌大笑起来,“看来皇兄对弟弟是满心算计,若母后知道了,恐怕会很伤心吧。”

    “你眼中哪里有母后!”宇文邕的声音像是自肺腑中逼出,与他的呼吸一并染上血腥味,“你若真挂念母后,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他的身体才养好没多久,此时情绪一激动,胸膛登时剧烈起伏着,婉颜见状,连忙扶住他。

    宇文直则不慌不忙地打量他们:“皇兄可别又气坏了身子,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处置臣弟吧。”

    婉颜被他这般从容的态度惊得瞪大了眼睛。他好像完全不怕阴谋败露……啊,是了,因为他了解兄长的秉性,因为他还有其他底牌——他的母亲。

    宇文邕深吸一口气,手攥紧成拳又松开:“……朕答应过母后,不再让宇文氏出现手足相残的局面。”

    宇文直似乎很满意兄长的反应。他环视四周,面对自己被团团包围的处境竟无丝毫失态。那淡漠的眼神让婉颜几乎以为所有人都是他眼中的蝼蚁,这一切不过都是他宇文直精心策划的一场游戏。

    他也曾用过那眼神,看向垂死的宇文护。

    宇文直到底想要什么……

    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画面。从年宴上与他的第一次见面,到骊山围猎他提醒她李娥姿情况有变,再到后来他主动提议宇文护拥立太子,致使意外发生,又在他们面前自请协助诛杀宇文护……随着过往的蛛丝马迹重新席卷她的脑海,她忽一激灵,浑身发冷起来。

    可能,他什么都不想要。

    权力、金钱……这一切都不能满足他,将他们所有人玩弄在手心,将所有人当作他的棋子,或许才是他的乐趣。

    那也就意味着,冰山一角之下,是更幽暗、更肮脏、更恐怖的深渊。

    她下意识地握住了宇文邕的手。他察觉到后,轻轻回握她,向她传递了些温暖。

    “唉,皇兄,其实我也很难过母后去世,何况她是因为想起两年前的往事急火攻心,又没日没夜地喝起烈酒……皇兄说说,怎么母后去岁并未如此,反倒是今年皇兄患病了才忆起往昔呢?”

    闻言,婉颜心下大骇,她倏地转头看宇文邕,见他面上努力保持平静,但手心传来的轻微颤抖,却昭示着他的心间已被激起层层波澜。

    “你对母后做了什么?”宇文邕滚动喉头,脖颈上隐约可见青筋。

    “不过是在她面前多提了几次那段往事,再给她平日喝的酒加了点东西,让她更想借酒浇愁罢了。”宇文直玩味地弯了弯唇,“这两年母后一直活得不尽兴,我帮她解脱,分明是美事一桩啊。”

    “混账!”宇文邕怒而挥掌,顿时在他脸上留下殷红的掌印,“母后那样爱你,就算是在弥留之际,还不忘让我们兄友弟恭,可居然是你杀的她!她是生你养你的母亲!”

    “爱?”宇文直笑得面目狰狞,“她留的遗言有一句是为了我吗?她明明只是为了维护你的统治!她甚至多嘱咐了宇文宪一句,都没有想要单独对我说什么!”

    “她是为了大周,大周已经承受不起任何宗室内斗带来的灾祸了……”大概是失望到极点,便不再有情绪波动,宇文邕的声音逐渐冷沉下来,“朕作为一国之君,要对大周百姓负责,宇文宪比你才能更加突出,这就是你每次上奏指责他之过失后,朕仍然没有将你换为大冢宰的原因。”

    “……皇兄此言,听起来有些道貌岸然啊。”

    “到底是谁道貌岸然?”婉颜没忍住上前几步,掏出一张黄纸晃到他面前,“好好看看这张纸,是不是很眼熟?”

    宇文直定睛一看,脸色微变,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一瞬,目光下意识移向他处。但仅仅是片刻,他便好似镇定下来,继续用那轻蔑虚伪的语气道:“这倒是很巧,我给我的好侄女写的祈福灯,居然被皇嫂遇上了。”

    “祈福?”婉颜恨不得用眼神杀了他,“你若真想祈福,怎会写错她的卒日?——你分明是心虚!”

    此话一出,宇文直终于沉下脸来。

    他自诩从不愧对任何人,更不会后悔,但唯有那日在巷口,他不该因一时恻隐而忘却自己还隐瞒着双腿已然恢复的事,本能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宇文宁看见了,她清楚地看见了他踏到地面的那只脚。

    那她便不能留。

    于是他又重新坐回到轮椅上,眼睁睁看着横冲直撞的马匹踩过她的胸腹,顷刻间便将她撞击在地。那时她尚有一丝气息,她还能朝他挣扎着呼救。

    来自孩童的信任……真挚而纯粹,是他也曾在母后、皇兄还有李婉颜身上感受过的信任。

    只可惜,这可怜的孩子看到了不该看的人。

    “……我很想无忧无虑地活着,但有些遗恨,我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忘却。所以,那日我离开小巷前,看了很多遍阿宁去世的地方。”婉颜红了眼眶,两行清泪如银线垂流,“她衣服上的尘土很杂乱,不是马匹踩踏一脚就能留下的,而她的前方不远处有很清晰的半只鞋印。你觉得是谁,才会留下一半的鞋印?”

    那日在学堂里听到学生分享自己的经历,才迫使她暂且把悲痛从那段回忆中抽离出来,冷静地回想现场到底有多混乱。正是由此,她察觉到了那突兀的半只鞋印。

    被什么东西突兀截断的半只脚掌……除了轮椅上的宇文直,她想不到在场能有第二人。

    沉默着听完婉颜的质问后,宇文直抿了抿唇:“那想必皇兄和皇嫂已经猜到,阿宁在被马匹踩踏后,其实没有死,是我派人去处理她的,因为我一时本能想救她,使她看到我站了起来——真可惜,你们若再快点赶到,她本有活的机会。”

    仅仅抛出轻飘飘一句话,就将沉重的责任全部压到他们身上……婉颜明知这是宇文直的阴谋,却还是在听到真相的那一刻呼吸凝滞,心猛地一抽,胃像被人扼住一般酸涩。

    她和宇文邕的女儿,那样聪慧机灵的小姑娘,本可以健康长大,本可以选择她想选择的任何生活……却死于如此荒唐的理由!

    宇文直……究竟是怎样恐怖的恶魔?说他冷血无情,他却会有一瞬恻隐,说他良心未泯,但他为了抹消那恻隐可能对他的谋算带来的影响,竟对奄奄一息的孩童下手。他到底在谋算什么……

    阿宁一死,确实可以打破宇文护和宇文邕之间的僵局,也会逼太后出马,涉险到这场权力斗争中,而他宇文直能借此顺利脱离宇文护阵营,在协助皇帝诛杀权臣的大事中斩获功劳,对他来说,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

    可是,为何他要隐瞒自己已经恢复了行走能力,他在畏惧谁……是宇文护吗?

    “只是因为你这双腿,就可以轻易对一个无辜孩童下死手,朕怎么现在才发现,你竟比宇文护还要阴毒……”

    宇文邕的声音将婉颜到思绪拉了回来。她向他望去,只见他手心已留下了深深的指甲痕,额角突起的青筋格外狰狞。

    “——不,或许朕该问,你这腿当初也并非从马匹上摔废的吧?”

    “不错,是当年我为了获取宇文护的信任,献上十足的忠心,主动废的这双腿。”宇文直果断答道,“当然,我也不会那么傻,真让自己终身残废。但不得不说,这残疾之身,给我在朝堂中行事带来了不少好处,看来我还得感谢宇文护。”

    “……何必呢?”宇文邕深吸一口气,眸中神色复杂难辨,“你明知宇文护向来不念手足之情,为何还要投入他党?你是朕的胞弟,若不涉足朕与宇文护之争,本可安逸度日……”

    “安逸度日?像之前那样,是父亲的一众孩子里最不出色的那个,受人低眼,只躲在角落里看其他兄弟出人头地吗?”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宇文直表情逐渐扭曲起来,“皇兄,你问我为什么要投靠宇文护,我告诉你,因为我本不该是平庸之人。若我不孤注一掷,冒险周旋于你与宇文护之间,我又怎会受你们青眼相看,拿到我该拿的一切?”

    见宇文邕抿唇不语,眉头紧蹙,他轻笑一声,又慢慢恢复到目空一切的淡漠神色:

    “揣测你们的心思太过简单,这世间众生不过是因利而会、各取所需,我只要适当付出一些代价,便能获取信任,掌握你们的软肋,不过再加上三言两语,就可轻松扭转局势。皇兄你发明了象戏,自己却被棋盘那四方天地所牵绊,哪里有执棋者的潇洒?博弈的美妙之处,应当如我这般,超脱棋盘之外,却能看清所有棋子的轨迹,使棋子皆为我所用。”

    “你好糊涂。”婉颜摇了摇头,“执棋者的潇洒,当是就算棋子轨迹受限于对手,但心神仍不受任何外力掣肘,专注于自己的道路。你一面说你超脱棋盘之外,瞧不起所有人,一面却仍受限于众人对你的评价和看法,如此才能换来你想要的利益。你当真觉得你潇洒吗?你不觉得你才是被困在棋盘里的人吗?——你以为众人有眼无珠,不识你的才能,可要我说,你自诩的才能,只是你的心计。”

    “朕……第一次知道你原来是这样想的。”宇文邕声音听来格外沉重痛苦,“从来没有任何兄弟鄙夷过你,母后也没有轻视你。小时候看你性子孤僻,不太合群,母后担心你,经常让朕多陪你、开导你,你忘了朕和你一同在猎场骑马有多高兴吗?你忘了你生病时朕和母后轮流守在你身边的事吗?”

    “那不过是因为我是你胞弟,才会得到如此照顾。好,就如皇嫂所说,我没有才能,我只有心计,我就是平庸之辈,所以,若我与皇兄你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你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说着,宇文直忽肆意大笑起来,“而现在呢?现在只有我一人能将你和宇文护都玩弄于手心,只有我让阿宁和母后的死如此不值,只有我给你带来了一生都无法释怀的悲痛!我怎么不算一个出色的执棋者?”

    无可救药,他简直是疯子……宇文护是一心为了权力,可宇文直居然是为了莫须有的执念,是高傲到不甘平庸,自恃能洞察万人心,瞧不起所有人,却又自卑到机关算尽,也只是为了显出自己的特别……

    思忖至此,婉颜甚至毫不怀疑,这次他若顺利“剿灭叛军”,并有昔日襄助皇帝诛杀权臣之功,又凭出身名正言顺地拥有皇位继承权,将本就不受众人看好的宇文赟取而代之,这份喜悦恐怕都不抵此刻他给宇文邕带来巨大痛苦所能获得的成就感。

    “你杀死了阿宁,但你始终不得安心,因此忘记处理那半只鞋印,也因此,你写下祈福灯希望她的魂魄早归黄泉,却压根不敢面对,连卒日都写错了。你派何泉到宫中监视宇文邕的一举一动,却没算到我会带他去云阳宫养病,你以为阿赟这段时间来探望过父皇后带回宫中的消息都是真的吗?还是我们有意混淆视听,为的就是看你何时按捺不住?你收买守城士兵,殊不知我们也可策反你府中亲信……你的每一步棋都被我们算到,而之所以能算到,还是因为你那点恻隐心留下的半只鞋印。这样看来,你不觉得你很失败吗?”

    她绝不能让恶人快活,既然他是想从精神上击垮他们,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啊,听起来是有点失败……”

    宇文直佯装惊讶,嘴角却抑制不住上扬。

    “不过,我记得阿宁死前还信任着我这个六叔叔,她明知道我眼睁睁看着她被马匹踩踏,还傻得天真地用最后一口气向我求救,说她动不了了。我跟她说,既然动不了,六叔叔就送你上路,让你再也感受不到痛苦……”

    “哗——”

    凛冽寒光闪过,发出破空之声,鲜血自腹部汩汩而出,正如他的罪孽无休无止。

    宇文直愣怔片刻,低头看向刺入身体里的剑刃,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但在抬眸与宇文邕对视后,他清楚看到兄长眼底的愤怒、悲恸、遗恨……还有决绝——兄长一直被人赞誉的沉毅果决,如今也落到他身上。

    是了,他被兄长亲手杀死,才是他棋局里最后的“将军”。

    他还是赢家。

    “皇兄……答应过母后不弑亲。”

    他的嘴角浮现出诡异微笑。

    “朕会在百年后,亲自向母后赔罪。”宇文邕自嘲地弯了弯唇,“不,朕本就会下地狱,该承受的罪业,朕自己承受,不劳你费心。”

    下一刻,宇文邕果断抽出剑身,滚烫浓稠的鲜血四溅,在他的脸颊和衣袍上印下触目惊心的点点殷红。

    婉颜看着宇文直瞳孔涣散,直挺挺向地面倒去,也看着宇文邕背对她一言不发,身形微微颤抖,扶着剑缓缓蹲下身,垂下了头。

    棋局……到底是谁赢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真的存在这棋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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