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得名册三夜雨待良驹,工心算十日谈话子期。(上)

    回到了白塔驿站,这驿站似乎是专门为了学子而建。来这住店的似乎都是前往太子河书院求学的学子。太子河书院以备考科举而闻名。周遭多地的书生都来此求学,便是举孝廉,也是太子河书院出的人多。都言说此处人杰地灵,教书娘才华斐然、桃李东京。

    衍望本来对求学无兴致,但是也想看看自己封地的人情冷暖,查勘此处教学如何,以期待来日著书时有光景可谈论。

    老板娘:“姑娘,您可还要续店?”

    衍望:“续啊。”说罢从怀中掏钱。

    老板娘:“这太子河书院的学生都进书院住宿了,您是···?”老板娘疑虑是不是没钱求学,还是资质平庸不堪入学。但这话难听,便未往下言说。

    衍望:“已然开学了?不是随时都能进吗?”

    老板娘:“不是呀姑娘,这轮招募学子已然结束了,不过若是有门路也能进。”

    衍望:“什么门路?”

    老板娘:“瞧您就是外乡人。还能什么门路?!”

    衍望忽而明白,不过是送黄白之物尔尔。没什么新奇。

    老板娘:“之前来住店的学子都已经进书院了,我看您还没退房,以为您不是来书院的。这不,打扫时候发现了不知哪位学子留下的书。唉,这书上也没有人名,不知道该上哪找。”

    衍望捧过来一看,表面没有书名,只有一段歪歪扭扭的字,是字也不像字,更像图腾。思索了一阵子,这似乎不是汉字。打开来,内里尽是汉字,都是人工工整整的手抄字,非印版,第一页上面写着:算数汇编。

    随便翻了一翻,里面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词汇:七衡测算法、勾方、股方、径隅五、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盈不足、求微数法、河上荡杯、鸡兔同笼。

    互换、合率、分率、衰分、隙积术、会圆术、开方术···

    更兼各样的图案,有一到十文字的来源图腾。还有什么尺四四分、分八字,财病离义官劫害吉。曲尺之图、东阳门尺图、东阳曲尺图。

    小姑娘好奇心重,看得入迷,索性在大堂里借了算盘和笔墨来衍筮。

    一边翻书,一边念叨,一边拿着笔在空白处的草纸上演算。

    “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术曰:上置三十五头,下置九十四足。半其足,得四十七,以少减多,再命之,上三除下四,上五除下七,下有一除上三,下有二除上五,即得。又术曰:上置头,下置足,半其足,以头除足,以足除头,即得。”

    “正负数??”

    “同名相除,异名相益,正无人负之,负无人正之。其异名相除,同名相益,正无人正之,负无人负之。”

    “方程数···这是···”

    “问:今有上禾三秉,中禾二秉,下禾一秉,实三十九斗:上禾二秉,中禾三秉,下禾一秉,实三一四斗:上禾一秉,中禾二秉,下禾三秉,实二十六斗。问上、中、下禾实一秉各几何?

    答曰:上禾一秉,九斗四分斗之一:中禾一秉,四斗四分斗之一:下禾一秉,二斗四分之三。

    方程术曰:置上禾三秉,中禾一秉,实三十九斗,于右方。中、左禾列如右方。以右行上禾遍乘中行,而以直除。又乘其次,亦以直除。然以中行中禾不尽者遍乘左行,而以直除。左方下禾不尽者,上为法,下为实。实即下禾之实。求中禾,以法乘中行下实,而除下禾之实。余如中禾秉数而一,即中天之实。求上禾亦以法乘右行下实,而除下禾、中禾之实余如上禾秉数而一,即上禾之实。实皆如法,各得一斗。”

    “更相减损术??”

    “开方术??”

    “置积为实。借一算,步之,超一等议所得,以一乘所借一算为法而以除。除已,倍法为定法。其复除,折法而下。复置借算步之如初。以复议一乘之,所得副,以加定法以除。以所得副从定法。复除,折下如前。”

    “今有圆材埋在壁中不知大小。以锯锯之,深一寸,锯道长一尺。问径几何。”

    “今有户不知高、广,竿不知长短。横之不出四尺,从之不出二尺,邪之适出。问户高、广、邪各几何。”

    “今有墙厚五尺,两鼠相对穿墙。大鼠一日打一尺,小鼠一日也打一尺。大鼠穿墙逐日强加一倍,小鼠逐日减其一半。问大鼠小鼠几日相遇?各穿墙多少?”

    “开立圆术??”

    “今有积四千五百尺,问为立圆径几何?”

    “这积···莫非是体积?尺为立方尺,立圆是球,球体积四千五百立方尺,直径多少?”

    “为术者盖依周三径一之率,令圆幂居方幂四分之三。圆居立方亦四分之三。更令圆囷为方率十二,为丸率九,丸居圆囷又四分之三也。置四分自乘得十六,三分自乘得九,故丸居立方十六分之九也。故以十六乘积,九而一,得立方之积。丸径与立方等,故开立方而除,得径也。”

    “夫音生于数者,数真则音无不合矣。若音或有不合处,是数之未真也。”

    “数非律所禁也。天运无端,惟数可以测其机:天道至玄,因数可以见其妙。理由数显,数自理出,理数口可相倚而不可相违,古之道也。”

    “夫律吕之理,循环无端,而秒忽之数,归除不尽,此自然之理也。因其天生自然不须人力穿凿,如此算律何善如之。历代算律,祗欲秒忽除之有尽,遂致律吕往而不返,此乃颠倒之见,非自然之理也。”

    天色渐渐昏暗,外面下起了滂沱大雨。老板娘收拾起桌椅来,看着衍望还在写写画画,不禁劝道:“姑娘,雨这么大,这书的主人是断然不会来了,不如你且携了书回房里去。若是来人寻找,我再叫你。”

    “我能在这大堂等吗,万一她会来呢?这书写得这样繁而精湛,定然是她心血之物,岂会轻易抛弃?倘若错过了,我不能见这样一个人,会后悔终生的。”

    老板娘:“有人给看着堂子,当然是好,可姑娘你若是冻病了怎么办呢?雨这么大,会骤然冷下来许多,不如姑娘回房里等,生了炭火也暖和些。相必这书的主人,是太子河书院的书生,不会跑的。”

    衍望:“多谢老板娘,我添些香油炭火钱,求求老板娘让我在这里等吧。”

    老板娘叹叹气。

    雨势甚大,更兼雷声。原本是最怕打雷的,可她不愿意回房,只想见一见奇书的主人,怕一回头就是错过终生了。夜里即便点了烛火也是暗淡,不宜用眼,在大堂里打更的小厮劝诫着白姑娘要爱惜眼睛,若是花了,就要像老板一样到处配镜子了。

    九儿坐在门口,披了一件更厚实的披风。头靠在窗子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若是打起雷来,就将耳朵用棉袍子包起来。雷声渐隐,雨点小了,就把头从袍子里钻出来。

    不曾想,这泼天的大雨,就这样下了三天。

    老板娘:“白姑娘还在这等?”

    小厮:“我看这姑娘要成石头了。”

    老板娘:“别瞎说!”

    小厮:“我听娘说,这人若是一直等另一个,就是会变成石头的!”

    老板娘:“哪里的石头?”

    小厮:“会有猴子从里面蹦出来的!”

    老板娘:“你这个呆头!”

    实在熬不住,九儿累昏了头,怀里抱着书,趴在杨木桌子上睡着了。

    睡意朦胧间,有一个人搬了凳子,坐在了桌子侧面。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左右看看,笑意漫在丰润的脸颊上。不愿意叫醒她,只轻轻斟茶来,喂自己喝下。老板娘端了一碗新磨的豆浆,配上了油果子和红豆馅的炸糕。那个人怕惊醒她,双手接了盘子,轻轻放在桌子上。

    老板娘:“这姑娘等了三天,怕书丢了睡觉时还抱在怀里,可小心呢。”

    那人笑笑,摆摆手让老板娘下去,自顾自吹着那碗豆浆,也不想叫醒娇憨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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