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冬日宴席遍识各路亲,孝王劝导谋局天下臣。(五)

    看亲王的桌子上陈列了鲜花、九只高足碗,碗内是蜜饯糕饼。栗王盘子里的早已经被她吃完了,衍望和孝王都把自己的糕饼给了栗王。她还犹嫌不足。

    四处看了看。发现亲王里头,四王儒亲王不在。

    衍望:“六姐,四姐去哪了?”

    孝王:“老四挨批了。”

    衍望:“因为什么?”

    孝王:“因为你。”

    衍望:“我?”

    孝王:“科举出了问题,老大自然怪罪老四,谁让她是主管科考的呢。不过老四那性格,是争不过礼部和吏部的。她只能在其中掺一脚,平衡各方。哪一回科考没有底下大臣的门生。她在其中,不过是替老大挡一挡而已。老大精明,想招揽自己的门生。上一次,殿选出来的三人,都是她替老大精挑细选出来,没有背景的。所以,她爱重得很。原本还想把其中一个人的弟弟指给你来着。”

    衍望:“六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孝王:“少多嘴!听听得了,莫往外传,不然你长姐又要审我。因为这次你在辽阳府出了事情,你长姐已经审了老四多少回了。这不,这次老四又在里头回话呢,不知她俩何时能出来。老四那性格,一吓一尿裤子。”

    衍望:“六姐,那你知道八姐叫什么名字吗?”

    孝王:“她就在这呢。”捅咕了捅咕老八。“你不问她?”

    衍望:“栗王姐姐嘴里塞着饼呢。”

    孝王:“来来来,小猪妹,给你脑子不好使的九儿妹妹介绍介绍自己。”

    栗王嚼着糕点:“慕、慕赋梁。”

    衍望:“哪个付哪个凉?”

    栗王:“诗词歌赋,赋尽栋梁。”

    衍望:“八姐可有字?”

    栗王:“字岫。”

    衍望:“慕岫,彤云出岫?”

    栗王咀嚼着点点头。

    衍望:“好名字,真是对你很多寄托。”

    孝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衍望:“那五姐叫什么名字呢?”

    孝王:“百里文菁。”

    衍望:“这个名字不太像将军。”

    孝王:“她父傧是中原人,自然喜欢给她起这样的名字。原本要给她起水晶的晶,因司天监说她名字得带曰字。因我族女儿名字喜带女带月,所以用了草字头的菁。后来封号用了显,以前咱们总调侃她是曰王。”

    衍望:“哈哈哈哈哈,曰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笑惊动了对面。衍望慌忙把嘴捂上了。

    结果对面显王和善地朝自己招招手,衍望只得尴尬地回应了。

    显王跑过来,坐在衍望旁边:“小九,你头昏的毛病好了吗?”

    衍望:“好啦。”

    孝王:“脑子现在是不太好使了,问事都是不记得了。刚才还问我你叫什么呢。”

    显王:“还有什么事不记得,我听听。”

    衍望:“那···二姐姐叫什么呢。”

    显王:“百里婌稔。女字旁的婌,稔是禾苗的稔。”

    衍望:“那四姐呢?”

    显王:“百里婌勤。”

    衍望:“怎么都是婌?”

    显王:“似乎是生她们的时候,一开始起的都是单字。皇姐原本叫百里婵,婵娟的婵,后来改作了禅道的禅。二姐一开始叫百里稔。后来加的婌字。老四也是,一开始叫百里勤。因她两人父亲都是中原人,都用了这个字。生我的时候已然规整了,要起双字的名儿。”

    衍望:“那长姐的妙德二字,也是小时候的名字吗?”

    显王:“算是小字,后来她被属意立为太女,就起了百里玄度这个名字。”

    孝王:“你们刚才在那边说什么呢?”

    显王拍着膝盖:“嗨!难以启齿,先不说了!时辰快到了,我回去入席了!”说罢便走了,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不一会儿,看见儒王和皇帝姐姐入了场。长姐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只细长的花瓶,花瓶里面有九枝茱萸,最上头的一支茱萸极鲜艳,花朵也更加饱满。

    宫女宣旨开场。一众宫人分列入内,给每一个席位上添盘置碗,摆了八路膳食。皇上、亲王的桌子上加折腰碗三支,备溪族糕点。红雕漆果盒两副,内有果盅十件。冷膳、热膳、四十品,主要是宁关鹅、野猪肉、鹿肉、羊肉、鱼、野鸡等菜肴。皇上的位置有金勺、金镶象牙筷子、金布碟。

    宴席虽传了菜,但是先要喝茶,每个人的茶却又不同。

    衍望打开来自己的三才碗,原来是自己最喜欢的白牡丹,旁边有个小盅,里面是热牛乳,衍望素来喜欢饮用牛乳茶,太和皇帝宠爱她,便命人一早备下。衍望把牛乳小心地浇在了茶杯里,恬淡浓醇的味道很是好喝。

    探头瞧了瞧,八姐碗里是白毫银针。也是并不浓烈的茶。

    祺郡王用的是佛手茶。有果糖果酸味道。

    衍望:“六姐,你的是什么茶?”

    孝王:“老曼峨古树茶。”

    衍望:“这我倒是没听说过。”

    孝王:“苦得很,你自然没喝过。且其不是单纯的苦,品味时要历经前两道苦得折磨,再品三至十道的涩苦。而后方是回甘。苦后十日甜,与其他茶的苦相比,这种苦更霸气。”

    衍望点点头,却也不想尝。

    抬头向四周看去。

    孝王:“你长姐喝的是皇菊、万寿菊。”

    衍望:“那二姐姐呢?”

    孝王:“她喝铁观音。那种茶有一股铁锈味,和她一样。”

    衍望:“涂姐姐呢?”

    孝王:“紫娟茶。是南部进贡来的茶。也苦,只是那茶采摘的时间短,一年只有十几天能采,采的过程更苦。生长周期长、采摘时间却短。数量又有限,苦味中隐隐约约有玫瑰香和药香。”

    衍望:“四姐呢?”

    孝王:“是寿眉。那种茶制作工艺最为简单随意,但是却最小心细心。”

    衍望:“显王姐姐呢?”

    孝王:“洞庭碧螺春。很降火。她常常在南部,所以常饮这个。此茶不烈,我一直觉得她这个南省小霸王不应该饮这么温和的茶。”

    衍望:“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奏乐呀,我还想看编钟呢。”

    孝王:“早着呢,还得见外国使臣呢。”

    衍望:“外国使臣?高丽国使臣会来吗?要来见见寿山王夫是不是?”

    孝王:“他们今年不来。最近和高丽国关系不好,怕是要大动干戈了。卫家大公子进京述职了。”

    衍望:“那李佑善岂不是很难做?”

    孝王:“他难做也不是这一年两年。从他嫁过来就是那副卑微的样子。你替他担什么心,一个礼物罢了,两国交好的时候,他是个好奴才,不好的时候,他连狗都比不上。”

    衍望:“这般严重吗?”

    孝王:“高丽从前是附属国,有什么脸面?那么小的地方,镔铁都被辖制着,只能用石锅煮饭。”

    衍望:“没有镔铁,还敢动干戈?这也太大胆了。”

    孝王:“唐朝覆灭,他们才敢伸伸腿。这两年没搭理他们,逐渐放肆了,可能是听说母皇故去了,所以才敢这样。”

    衍望:“那今儿来的是哪国使臣?”

    孝王:“不知道,应该有南丘国吧,也就南丘国可与我们比肩,其他的国家算得什么。”

    女官:“皇上,南丘国使臣到访。”

    太和:“传。”

    于庚哲:“在下南丘国使者于庚哲。参见太和皇帝。此为我国蜀地的名酒,名曰剑南春,特送上,以贺新春之喜。”

    他把酒送到了女官手里,女官又送到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女身边。

    太和:“替朕问你家柳太后安好。”

    于庚哲:“是。多谢陛下。在下听闻,溪族女子很喜欢歌舞,为表我南丘国的交好之意,在下特学了一段舞蹈,想献给陛下和诸位王姑!”

    周遭的王姑都很惊异,不知道他从哪里听的流言,以为溪族人喜欢歌舞,其实溪族人最喜欢的黄金,其次是骑马射猎,再就是祭祀苍天、美人环绕了。

    不过这南国使臣要跳舞,谁能不看呢。

    这使臣是一中年男子,略微有点胖乎,倒是看起来很可爱,没有大国傲气的样子,使臣献舞这种事,倒是头一遭。原本都应该是进献舞者来跳舞的,这回大臣亲自跳舞,还真是稀奇万分。王姑们交头接耳,有的拿着扇子捂着嘴偷笑。

    涂山碧倒是谨慎,她拿着羽毛宝石扇,假意扇着,其实偷偷看着皇上的神情。

    太和有点不明所以,后又一想,自己因为秋猎被刺杀的事情,禁止了别的国家献舞者歌伎来,怕是因此,这使臣要表示敬意,亲自跳舞了。

    宁国与南丘国战火不断,却又无法分出胜负,这使臣来贺,怕是真要表达柳娥的诚意,想熄火吧。

    但看这于使臣,穿着一身官服官帽,双手交叠握着,咬着牙,横了心,一跺脚。

    于庚哲:“接下来,我为陛下和各位王姑,献上一曲,胡旋舞!希望列位喜欢!”

    乐师奏起了乐,王姑们围观着这位中年男子舞着袖子,扭动起来。动作生疏,却十分用力。说尽心吧,跳得确实不熟练;说不尽心,却也用力过头,脚跺着地的声音十分震荡。

    一曲毕,王姑们脸憋得通红,好笑而不敢笑。

    于使臣的额头淌下了汗珠,发丝也有些散乱,官帽也歪了。他很辛苦,王姑们憋笑也辛苦。

    于庚哲抱拳行礼,“舞已毕,往诸位喜欢,望日后两国交好,少些战火,以期黎民安乐。”

    皇上反应过来,鼓起了掌,几位王姑看皇上的脸色也纷纷鼓起了掌。

    孝王突然作乱,猛烈地笑了起来,显王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只是孝王的笑更加放肆,皇上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涂山碧看在眼里。

    女官:“请西狭国使者觐见!”

    尼思胡:“在下西狭国世子,尼思胡,参见宁国皇帝!望女王陛下,让我嫁给你!”

    王姑们看着这个男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半剃不剃的头发让人看了有点害怕。人长得也粗狂,可是一副表情却十分可爱,很难想象到这么多矛盾的地方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说他难看吧,一双眼睛的眼神却赤诚无比,像小兔子似的;说他是个单纯,懵懂的少年吧,却看起来得有四十了,脸上也都是风吹日晒的痕迹。

    衍望:“不知尼思胡使者,今年芳龄几许啊?”

    尼思胡探着脑袋,皱着眉,小眼睛睁圆了问:“什么是芳龄?”

    衍望:“哎呀,就是问你多大岁数了!”

    尼思胡恍然大悟:“哦!我十八了!一百八十斤!高高的!”

    听到这,王姑和皇上都忍不住发笑。

    尼思胡看见大家笑,还以为她们都很喜欢自己。

    孝王:“你想嫁给皇上,莫非是想当我宁国的皇后了?”

    尼思胡思考了一阵子:“也可以!”

    孝王:“啧啧,看起来还有点勉强?”

    尼思胡:“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宁国的女子会娶男子,男子什么都不用做,只在家里就能吃香喝辣。我特意远道而来,想嫁给你们!”

    太和:“这可是你们西狭国皇帝的意思?”

    尼思胡摇摇头。

    衍望小声问着孝王:“六姐,这傻男人怎么回事啊?”

    孝王:“他本是西狭国不受宠的一个庶子,傻呆呆的,一直想攀附权贵,听说宁国是女人执掌天下,想嫁进来享清福。”

    太和:“并非你家皇帝的意思,朕又怎能随意答应。”

    尼思胡皱起了眉,“不嫁给陛下,嫁给别的人也行啊。”

    孝王:“我国这位五亲王,刚刚和王夫合离,其余的都是侧室和小侍。正房王夫之位正是空缺,不如你去试试?”

    尼思胡大伟惊喜:“好呀好呀,五亲王,我就嫁给你吧。”

    显王使劲儿地瞪着孝王,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我的侧室太多了,岂不是委屈了世子!”

    孝王:“诶——怎么能算委屈,毕竟是做正房!”

    尼思胡:“是呀是呀,我不介意的和那么多人共同侍奉你的,只要让我每天躺着有人伺候就行了。”

    显王:“诶——不可不可,我年纪大了,与你不相配。还是六亲王合适!”

    孝王:“我看——我这九妹妹夫婿还不多,不如你嫁给她如何?”

    衍望一下子慌了,使劲拍打着孝王的袖子。

    尼思胡:“你,是亲王吗?”

    衍望摇摇头,“不是不是,我可不是!”

    尼思胡:“那我可不能嫁给你,我父亲说了,嫁给亲王才算荣耀,你养不起我!”

    衍望长吁短叹,终于躲过一劫。

    涂山碧:“世子不知,这宁国嫁娶向来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临近春节,更是不宜仓促订婚。世子的婚配乃是大事,岂有如此草率之礼?这等事,还是得和您父亲商定才行。世子心意,我宁国皇帝已然知晓。感念世子远道而来,希望日后多情义,少战火。”

    尼思胡:“好吧好吧。”说罢行了礼,被女官带了下去。

    又一位中年男子走上来,衍望有点害怕,只因那男人也是半剃不剃的头发。

    看来看去,还是胡旋舞老臣最可爱,他那个歪了的官帽真是俏皮。

    这个男人倒是威武,且眼神凶恶,气场十分压人。

    女官:“北穆国使者,觐见!”

    那个男人直直地看着太和皇帝,眼神似乎是要杀人一般,却又带着些蔑视。

    衍望悄悄地和孝王说话:“六姐,这个男人像个大胖橘猫一般。”

    孝王:“嘘。别说话。”

    衍望只得缩了缩脖子。

    大胖橘猛地,把手里的佛珠摔在了地上。

    吓得衍望一激灵。

    孝王站起身来,“穆索科王爷,许久不见。”

    大胖橘凝视着孝王,冷笑了一声,“希望再也不见。”

    孝王:“但愿,来日战场上再见,王爷能后退十里,对我闭门不见。”

    穆索科:“哼,你算个什么东西。往后宁国若再伤我北穆国土地,我要宁国皇帝来战场相见!”

    孝王:“你连我西北王都打不过?今日见到我宁国皇帝乃是天恩,还期望皇帝亲自处置你吗?!”

    穆索科不再看孝王,转而盯着太和皇帝看:“一屋子女人搭的戏班子,有什么可看!你们宁国不过是孤儿寡母,我们北穆国,不稀罕搭理你们,你们却屡生事端,侵占我国领土!”

    太和:“你是来贺喜,还是来生事的?”

    显王站起来:“从前你们北穆国只是唐朝的附属国,而今是我宁国统治天下,你国若是趁早称臣,哪里会有如今节节败退的狼狈?!且你只是个王爷,能见到我国皇帝已是三生有幸,你若觉得不妥,大可让你国皇帝来见!不过你国不应该叫皇帝,你国本应是附属国,只得称王才是。”

    穆索科冷笑:“你们一屋子女人,最会拌嘴吵架,本王不想同你们论理,此次来,是告诉你们,该退还我国的土地,不要不识好歹,回家奶孩子才是正经!”

    女官:“时辰已到,请使臣退下。”

    穆索科仰天笑了笑,转身大摇大摆走了。

    涂山碧:“皇上切莫生气。北穆国的王爷不过是利用职权,进京来泄恨而已,莫要因此同北穆国生气。”

    太和强压着眼底的恨,“荧惑国呢?”

    女官:“荧惑国山高路远,辞了此次觐见。”

    太和:“罢了,奏乐吧。”

    女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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