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帝后大婚恩罚重修历,封王大礼青冠已绝尘。(三十七)

    衍望的剑花武得越来越好了,似行云流水,似惊鸿照影。明仁太后把自己毕生的武艺倾数传授与唐王,只盼着她能早日封亲王,自己死后入地府,也能好生与先帝奶奶交代了。

    和衍望练剑的秦江霁则越来越吃力。因着衍望练得专而勤,比试的时候,她渐渐占了上风。这一回练剑,小秦越发感觉到自己挣扎无力,几番纠缠后连连趔趄。

    一众的夫侍们也在后头看着,都紧张得不行,虽然衍望占了强,可她的剑法实在是太急进,仿佛一刀出去,没砍到小秦,先会因为剑的重量,把自己带着摔倒地上一般。小女孩练剑,是人随剑走,偏偏唐王也是爱重柄剑的人,那宝剑一般人拿起来便困难,何况要挥、要驾驭。

    这一段段招式,不留余地,看得夫侍们心惊不少。秦江霰今日自然也缠着弟弟来了。他满脸愁容,时而度量着两个人的招式,言语几句,时而心里一紧,总想本应是自己陪着唐王练剑才对。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秦江霰的事情,如今在唐王府内纷传,只是没聒噪到秦家三人面前。可后府的夫侍们也纷纷感叹起来,聚在一起议论时,有人唏嘘,有人嘲讽。总之就是看不上他。

    尤其又听韩山祠说,儿时护卫唐主儿的,其实是秦江霰,不是江霁。先帝奶奶和明仁太后还时常调侃两个人,有指婚的意思。众人听了,更加警惕起来,怕有两个人再续前缘的一天。

    好在,众人只是在小秦不在时候,才敢这样扯爷们舌。

    柳倌那人,心直口快,还直言,“什么疯爷们、烂黄瓜,也好意思再来攀扯娘娘!”旁的夫侍们,觉得他说得难听,劝着他收敛着点,他也是横竖不怕的样子,“我敢说,自然敢承担。谁若是传到娘娘那儿去,这话也是实话!咱们大宁国,男儿家的贞洁最为重要,他婚前私通,不报官抓起来就不错了,仗着家中的势力,得以逃过惩罚,现下寄居到咱们王府里,还不显眼吗!摆明了就是找不到下家,想找娘娘接盘!娘娘是何等人物,怎能由得这样脏烂的男人沾染!”说着,又对韩山祠说道:“侧夫人平日里贤良淑德,也合该提醒娘娘,别什么不守夫道的玩意儿都往家里领!”

    柳倌这些话,虽然难听,可着实把韩山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他不仅介怀秦江霰现在想勾搭唐主儿,还怕唐主儿把外头的那个花柳街的男人领回家。他已然失去了嫡夫人的位置,可不想再和旁人分享自己心爱的妻主了!

    所以,柳倌说这句话,他也不想申斥。

    那时候,众人正在岑夫人房里,探望有孕卧床的岑夫人。其他的夫侍列坐两侧,都是谨慎的神情。

    那辜青林听了这话实在是害怕,他在王府里本来是人缘儿不错的。可从前···自己的事情,实在是让自己一直自卑。唐主子虽然没表示介怀,可说实话的,哪里有女人不在意这个呢。当初唐主儿救下自己,是因为她心善,可殿下也是女人,虽说现在一时动情,与自己欢好了数次,在床上也是无限爱怜情浓的。可难说,之后新鲜劲儿过了,万一厌倦了怎么办。只要是女人,就会喜新厌旧的。

    那时候,她若是开始嫌弃自己脏怎么办。

    遇上她之前,自己只求活下去,挣一天的饭钱挨过一天。

    可自从遇上她,自己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卑。为什么自己不能把第一夜献给她呢。娘娘是那样好的人儿,模样清丽英气、气概无双,又那样体贴人。自从进了王府,住进了小桃红,自己便整日在手腕子上,拿着唱戏上妆的彩漆,画着一朵又一朵的艳红桃花。

    画了一遍又一遍,遍遍恨自己的无用、恨自己的污浊,更恨母父,为何把自己卖去了别的戏班子。

    徐扶楹见韩山祠不说话,自己也不想劝诫柳公子,那话自然也是自己心里话。

    岑夫人躺在床上咳嗽了几声,檀倌儿连忙为他盖了盖被子。

    时毫清了清嗓子开口,“秦家大公子不说是秦江雪的弟弟,也是江霁的哥哥。更是儿时护卫过殿下,与殿下也有旧日交情。且不说这话被殿下听见不好,教江霁知道了,他也会难受的。咱们和江霁都是哥哥兄弟的,还是别叫江霁难做了。”

    柳倌冷笑,“哥哥兄弟?呵,自然是哥哥兄弟了。咱们一同侍奉唐主儿,可是有情分。但,秦夫人和他哥哥,也是兄弟,情场面前无兄弟。亲兄弟,为了同一个女人,也会打的不可开交。秦家大公子与唐主儿是旧日交情,若是江霁夫人,知道了大公子想用旧日交情攀附唐主儿,与她再续前缘,江霁心里会怎么想?还会念着那是他哥哥吗?还是岑夫人觉得,是哥哥兄弟,就能把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江霁可是日日把喜欢唐姐姐挂在嘴边,叫得那样亲热,他能受得了与自己哥哥共侍一妻吗?”

    岑时毫被他的话呛着了,只一味地咳嗽。

    柳倌见没有人敢拦住自己,更放肆起来,“再说了,岑夫人没有兄弟,也许无法领会个中情由。”他转头看了看徐扶楹,“徐夫人可是有许多哥哥的,可能明白侍身所言?”

    徐扶楹被他说得心里紧张得不行,攥着帕子在胸口,感觉有些喘不上气。他害怕,怕被人发现。当时···哥哥说九皇女多么姿容貌美,清秀无双···哥哥的眼里都是期盼···可后来,是自己嫁与唐主儿,哥哥嫁给了太医···若是如今哥哥和离,或者哥哥没有嫁人,又与唐主儿有前缘在先,那自己···自己真的能接受与哥哥共侍一妻吗?

    不能,他不愿意。别说哥哥,和任何一个男儿分享唐主儿他都不愿意。每次听说唐主儿宠幸了谁,他心里都暗恨得不行,很不得去糖粉宫,把那些贱男人抓起来扔出去,只许自己睡在唐主儿身边。

    韩山祠见状,又出来点播道:“柳公子你也是,那秦江霰就算与唐主儿无缘,也是因护卫过唐主儿有功劳在先的。你不看什么兄弟情分,也要看在人家的功劳,少说几句吧。”

    他不得不做出贤惠,却也不愿意放过调侃那脏脏小杵子的机会。

    柳倌:“功劳?护卫唐主儿是他的荣幸。若真有机会,难道咱们不愿意为了唐主儿效力赴死么?好好好,人家有恩情在,不比一般。咱们这些皇上塞进来的,怎么比得上人家呢?”

    夫侍们纷纷面面相觑,竟然谁也不能驳斥回去。

    雁羲低下头不语,就这一句皇上塞进来的,就是他的死穴。

    柳倌得意,放下茶杯不住地说,“咱们都是侍奉娘娘的人,别怪侍身说句私心的话。从前咱们笑话沈侍娘的弟弟妄图以身相许娘娘,可那沈家弟弟,也是个出身名门的清白公子。若是有个脏玩意,污了良人居的床铺,还不知道怎么让人恶心呢!大家都指着娘娘的|身|子|过活,偏偏扯进来一个不干净的,这不是污染了后府所有人吗?!”

    所以,这一日大家围观着娘娘练剑,看见秦江霰也在,还时不时说几句话,心里真是都烦他烦得很。这样上赶着扑上来的,真是令人看不上!

    衍望的最后一个剑法,把小秦逼迫到了绝境,小秦只能认输,他噘着嘴,很是不甘心。衍望觉得他这模样可爱极了,上去掐了掐他的小脸儿,逗弄着说下次让他。

    江霁不服,直嚷着:“娘娘别让我,若是看得起江霁,就该真刀真枪地殊死搏斗!”

    衍望被他逗得不行,扶着腰笑起来,前仰后合。

    韩山祠捏了把汗,连忙上去拿着帕子给她擦汗。徐扶楹又上去捧着茶水给她喝。江霁那头,是江霰上去给他递了帕子和水。江霰怨怨念念地望着唐王。

    众人把他的眼神看在眼里,都默契地一起防着他。

    柳倌儿扶着腰上前,“娘娘的剑法实在精良,侍身看,小秦公子陪练的功劳不少。这下,咱们可要一起敬他酒了。”

    江霁憨憨地笑了几声,“那自然好,真是许久没喝酒了,唐姐姐走之前,可要和咱们好好喝一顿才成!”

    衍望回过身,看见时毫仍旧煞白的脸色,心里担忧,上去握了握他的纤手,“还是凉,不若晚上还是别出门了。被晚风扑着也不好。”

    众人把唐王对岑夫人的关心看在眼里,羡慕得紧,可这儿现下另有一个危险——自然是一致对外了。

    时毫笑笑,“太医说了,起来活动活动也好,走一走,身上还能热一点。殿下身姿恍若惊鸿游龙,实在惊艳。”

    秦江霰这时候,却开了口,“收招快而稳,剑锋之上自带风,伤人于无形。剑未到时,剑气先到,可威慑十米外的敌人。殿下练的,是明仁太后所传授的惊鸿剑法,自然不同寻常。”

    他的声音冷而理智,和从前完全不同。

    衍望听见,被他说中了要害,欣然点头,好似很高兴的样子。练剑于下棋,自然盼着能有知己者了。可她也没多想,只是肯定了一下,便捉着时毫的手,和诸位夫侍去了百宴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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