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西北游始知寒风刀冽,篝火夜开眼淫身艳情。(十二)

    岑时毫的身子自从有孕了一直不好,郭御医用尽了方法给他用药吊住精神,可总是没什么好转。他身上寒气太重,都是从前唐王为了不要孩子,饮了凉药的缘故。可郭御医不能说,也不能让人察觉到一星半点,只能硬着头皮用药。

    那岑夫人从前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的时候,自己胡乱用了些阳性的药膳,也是对他的身体有冲撞。她不仅不敢让岑夫人知道,连太后那,也是用心瞒了又瞒。她心里总是感慨着唐王赶紧回来才是,遇到关键时候,也能拿个主意,省得这前线只有自己一个人心虚得来回乱转。

    辜青林自从母亲来闹了一场,整个人时常趴在房里哭个不停,旁人问起,却又不说一句。岑时毫知道他是一宫主位,又和青林交情不错,便也总挺着肚子扶着腰去他放门口问候。可青林却一直是默默地哭,只言是自幼被母亲卖了,又没有亲生父亲,所以感慨出身,倍加难过。

    檀倌儿又拿了些体己钱要给青林,都是命苦的人,他怎么不明白。青林见状辞了又辞,断断不肯收下。他知道一个爱赌钱的父亲已经让檀儿心累了,自己从前还安慰他,现下,更惨的情状却到了自己身上。

    关怀青林费了些精神,时毫的身体便更加不好起来。

    这一日,正是七月十五中元节。任他身子不好,也得起来在王府的佛堂前,与众人一起祭祀先帝奶奶。时毫知道九娘心里很念着她的父亲楚傧,便自己备办了纸马与酸枣糕,来祭奠楚傧。

    明仁太后深深地看了时毫一眼,良久才许他如此上供。

    太后恩德施下,又许了他们添了些香油烛火钱,去祭祀他们故去的亲人。扶楹和青林的父亲都已不在了,檀儿是母亲不在了,几个人都成了泪人儿。最后还是看时毫实在是累得出了虚汗,太后才下令结束。

    一众人看着时毫的模样,心里都害怕极了。

    柳倌儿在坊间时,去过许多地方,自然也确实见过怀孕的男子,见岑夫人这样子,真是奇怪得紧,“侍身只听说,若是男子怀的是女儿,才会百般难受。看岑夫人这面色苍白的样子···”说着他又瞟了瞟韩山祠。

    韩山祠自然怕岑时毫生下女儿,可他更怕唐王不在、由他打理王府时出什么乱子,他怕自己的理事之权被剥了、怕唐王不信任自己。

    柳倌儿看韩山祠紧张得样子,还以为自己挑拨离间成了。

    秦江霁这时候却大胆地接话,“那时毫哥哥便怀的是王女咯?那便好,江霁送的剑穗子正是红色的呢!”

    一众人纷纷变了些神色,都盯着岑夫人的肚子看。

    时毫被这话说得害怕,连忙说道:“哪里呢,不过三个月,什么就能断出女男来。江霁别说笑了。只盼着这孩子平安出生,我的痛楚如何都不算什么了。”

    明仁太后仔细打量着时毫的样子,“从前楚傧怀九儿时,哀家是亲眼见过的,的确是百般的不适。当时御医、道士都猜测那一胎是皇女。果真生出的九儿可爱至极。可楚傧受的痛苦也不少。若不是九儿出生时体重很轻,只怕楚傧的伤口会流血不止。那一次生产,真是险之又险。楚傧的身子也从那之后落下了亏空。现在想来,哀家真是心痛,应该替先帝好好照顾楚傧才是。”

    扶楹听了害怕,“所以···所以···楚太傧是因为生育唐主儿,身子亏空,才会几年后病逝的吗?”

    太后这一番话,吓得他登时便不敢生孩子了。

    夫侍们也都吓得不轻。

    明仁太后沉吟片刻说道,“楚傧后来,为了给九儿祈福,总是吃素。太医说他因此虚亏没有补回来。气血虚需要用牛羊肉来补,单纯吃素和吃药是补不够的。可楚傧一心如此,谁劝也不听。唉,哀家真后悔,没有好好规劝他。先帝心念国事,又有那么多傧侍,没有顾得上劝他。”

    檀倌儿见太后伤感,便连忙说,“这怎么怪太后呢,人各有命数。也许是楚太傧为了九娘娘祈福有功,才去了西方极乐世界,敲现在的娘娘,遇事总能化险为夷。”

    太后叹了口气,瞄了韩山祠一眼,他这番话,既是给大家一个交代,也是为了提点韩山祠。

    山祠听了方才那段话,着实心惊,心里暗道再不敢吃素了。

    明仁太后见他似乎听进去了,便接着说道:“从前那一版药方不够完全,十个男人生孩子,会死掉四五个。皇帝是个有情义的孩子,这一版的阴阳转胎丸药性更为温和,试验了许多遍才许宁国上下用的。你们又有府里的御医照看,不用这般紧张。”

    徐扶楹强行笑了笑,“是。太后说得是,侍身等一定调养好身子,多多为娘娘开枝散叶,教太后多享孙女福分。”

    太后被这话逗得笑了出来,又看向远方说道,“哀家记得,楚傧生育的时候,满脸都是汗水和泪水。他紧紧抓住哀家的手,说若有不测,一定要求皇上保龙胎,把自己的肚子剖开,否则自己活下来也无颜见族人。还求哀家,若是他难产而死,一定要善待他的孩子,把他的孩子抚养长大。唉,楚傧生下了九儿,父女平安。可没想到,多年后,他还是走了。想想从前,他刚入宫时,哀家还分外敌对于他,现在想想,真是不值。百年之后,谁还会和谁斗呢。若是楚傧还在,与哀家同住寿懿宫,一面思念先帝,一面看着九儿成人封王,再陪着你们抚养孙女们,这日子不知如何安乐。可他,他一意孤行,便从此看不到了···”

    太后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那声音似是敲在一众夫侍们心上。几人相互看了看,似乎是明白了太后的意思,便齐齐跪在地上。

    “侍身等谨遵太后教诲,必定一齐为娘娘生女育儿,绝不犯七出妒忌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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