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皇家私塾不修五经事,白骨如山只在帝王家。(二十七)

    “皇宫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是权力的顶峰,也是世上最远离百姓、远离真相的地方。如果朕没有亲临许多地方,不会知道宁国人真实的生存环境,不会知道南部的女子过得是怎样的生活。所以,如果你要做皇帝,要做主宰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性命安危的人,一定要足够了解她们的困境、现状、桎梏。从折子里了解这个国家,永远是不够的,大臣们会与你粉饰太平,会和你玩儿心眼。你要亲临现场,才会知道政策制定得知否合理,官吏们有没有弄虚作假行为,制定的国策有无执行到基层。”

    百里晏牵着百里禅的手,在城墙上行走,百里禅第一次从这个角度俯瞰山河。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要为了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奔走、操劳、负责。

    “所以,母皇制定了皇女一定要四处游历的国策。要你去体验一个宁国普通人的生活。只有这样,你才知道如何为君。母皇为你准备好了新的户籍、母父。还有暗卫一路保护你的安全。以后,你春秋在坊间游历暗查,冬夏在宫内上课。禅儿,你要做君主,先要学会做普通人。否则,你制定的一切国策,都是无法落地的空中楼阁。”

    那之后,百里禅随着假母赝父到了坊间定居。她以不同的新的身份,认识了不同的人,也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国家的真实模样。

    马车走出宫门时,她掀开帘子,去回看了一眼皇宫,那个逐渐逐渐变得渺小的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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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民间时,她很快适应了新的身份。她会看别人如何做事,看普通人之间的交流方式和礼仪。她时而是烟花店老板的女儿,时而是逃难的灾民,时而是富庶人家的贵女。就这样辗转走遍了大江南北。见识了各个阶层居民的现状。

    她受过欺压,受过诋毁,受过恩惠,也曾巧妙施恩于陌生人。

    在冀州读书时,她在县城的学堂里求学。这是公办的学堂,不是私塾。虽然男女都有,却显然是男学子更多,女学子更少。记得母皇说,男耕女织,男人体力更好,所以去耕种。可是这边的人们,却要男孩子去上学,女孩子在家里插秧。她听同学们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狠狠咬着牙,压住心里的怒火。

    她知道,她现在不是宫中的皇女,要隐忍,要潜伏,不能随便发脾气。

    她只能忍住心里的愤恨与恶心,悄悄打听着这些事。

    这些官府办学,明明是免费的,却要女孩子在家务农,男孩子来上学,真是可恨。户部报来的折子,说什么女子喜欢去织坊,不爱上学,所以入学率低,这样的理由真是可笑!

    那年她十二三岁,多年的求学、暗访,她已然对这些情状有了一定的了解。而她的母皇,也在朝中努力,几乎每隔两年,就能看到朝中女官员的比例的上升。

    那一次,学堂考,她因为忘记给禅的字进行缺笔,而被考官训诫。被罚站在学堂里。学子们都中午去用饭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学堂罚站。

    十二三岁,是孩子们刚刚开始身体有变化的时候。也是民间一些女男开始婚配的时候。一些女孩子,已经要退学去婚配。

    所以,这个学堂里面,也是男孩子更多。毕竟,女孩子即便一路考到国子监,也不能科举。没有门路,如何当官呢?

    她学会了隐忍,哪怕当时真的很饿,也为了在此处暗访而坚持罚站。

    一帮男孩子吃完饭回来,看着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开始打趣。

    为首的男孩子,言辞粗鄙不堪,从笑话她不知道缺笔,又笑话到,“女人就不应该读书,真是外乡来的不懂事!看你就这两套衣服,家境也不好,还是趁早结婚生子。越年轻,越能多卖几个彩礼!”

    百里禅没有看他,他却愈发得意。

    “诶,你年纪多大了,十几?看你身量还挺高的,这年岁嫁人,还能值几个钱。你家境又不好,书也念不好。也别想着效法那些富庶家庭的女子,去招赘。女人生孩子可是有先父遗传的,那些娶好多男宠的女人,到时候生一个孩子像一堆男人,哎呦喂,串种货!”

    旁边的一个男孩子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再说了。

    可这个男孩子却变本加厉起来,盯着百里禅上上下下地看,“看你这副样子,也奶||不大孩子。毕竟,艿,也不大嘛!”

    百里禅狠狠地盯着他,那个男生有些被盯怕了,但还是大着胆子问,“你看我干嘛?!”

    “你叫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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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就是百里禅少有的失态。她没有当场做什么,而是连夜回了京城,要求母皇把一个男子赐给她做侍人。

    当她在京城府邸里,看着那个被抓来的,惊慌失措的男子,她在一片黑暗里阴沉着脸冷笑。

    陆倪泽看见她的脸时,害怕极了,“是你——!”

    他有一次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看见她身上穿的是绣了龙纹的蟒袍,嘴里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殿下,可是这个人?”

    “哼,没错。不必解绑,把他捆住放在那。”

    陆倪泽睁大了双眼,“你、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我来教一教你,我为什么不缺笔,为什么女人要读书。为什么本该是女人娶男人。”

    门内惨叫声不绝于耳。

    自那之后,陆倪泽就成了她府上有名无实的侍人。他被永远囚禁在黑暗的室内,每每百里禅心情不好时、被父权时代的乱象气到时,就会进到这里折磨他。

    因为百里禅在成长、游历的过程中,切实地感受到了男权的压迫,所以她在很小的年纪,就立下了志向。她要改变这个世界,要扭转这个世界的尊卑!她要让女人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者!

    她要三夫四侍,她要女尊男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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