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皇家私塾不修五经事,白骨如山只在帝王家。(六十四)

    又到了腊月十五,按理今日唐王是要入宫赴宴的。夫侍们按照她的吩咐,一大早便到了百宴厅等她。

    打一件来,细心的韩熙在就发觉了岑时毫拿了一支新扇子,宁国的男子在冬日里也会拿碗口扇,有时候烧媒气味不好,便用扇子来挡一挡,更重要的是,那扇子能炫耀自己的脸有多小,“岑夫人的扇子好生精致,依侍身看,那扇面上的白牡丹叶片,好似是唐主儿的笔法。”

    时毫被赞誉得高兴,糖粉宫向来地龙烧得极暖,有时候在房里都要饮冰扇扇子,不过他拿着碗口扇,主要是因为那扇面的确有几笔是她画的,“春侍人说得不错,这扇面上的白牡丹是我画的,叶片是唐主儿画的。我提了一句想在夏日里有一柄白牡丹扇子,唐主儿便用了丝绢的扇面、素玉的扇柄做了这柄扇子。”

    不知何时,他也喜欢上炫耀妻主对自己的宠爱,也许是因为习惯了在府里内斗,也许是让旁人知道妻主在意自己,也能威慑他人。

    “春侍人看得出,莫非是侍人也见过唐主儿作画?”岑夫人被宠爱冲昏了头,檀倌儿却发现了这一点。

    韩熙在柔媚一笑,“唐主儿品行高雅,所以她的字迹和画作侍身自然都见过了。只是,光见过她画芍药,倒是没见过她画白牡丹。”

    辜青林倒是心思被韩熙在的容色吸引了,“春侍人的面容恢复得好快,真是一件喜事。而今上妆,竟然浑是看不出有过疤痕。”

    柳倌儿坐在椅子上扭了扭腰调整了坐姿,“春侍人从早保养到晚,早上要遣人去采露珠,中午要饮正阳水,来补足阳气,晚上更要用月光晒过的芳泽卿卿粉敷脸。这几番功夫下来,也只有夜里,我这个做对面邻居的人才得好睡。”

    徐扶楹睁大了双眼,他一向只知道用药膳进补,便是敷脸也就只知道珍珠粉之类的,却不知人家还有正阳水和晨时露珠水,“当真么,哥哥喝了可有效?”

    韩熙在见事情被柳倌抖了出来,只能尴尬笑笑。

    柳倌儿却不依,“徐夫人知道什么,他连擦脸的玉容膏,都要厚涂在手肘上,拿荷叶缠了束腰。真真儿是保养到了足跟,一门心思不知道为娘娘,只知道把银子花在自己皮肉上,不怪自从你进了们,咱们王府的开销足足多了一倍。”

    说罢,他看了一眼韩山祠,还不是告诉他,是他这个管家的没做好,竟然让一个小小侍人的房里花销如此之大。

    韩熙在也是个不服输的,“夫侍的美貌,就是妻主的荣耀。侍身开销再大,娘娘没有说一句不是,还拿了自己宫里的开销来填补侍身。为人夫侍,要旨就是伺候好妻主。娘娘是王姑,当娘娘的夫侍,若是容色穿戴不符合身份,那便是给娘娘丢人。侍身保养自己,便是在娘娘的脸上贴金。柳公子比侍身早上一年当娘娘的夫侍,如何不明白呢?”

    秦江霁一边剥着桌上靛青高足供盘里的花生,一边道,“春哥哥多使些有什么不能呢,那些香粉给了我,我倒是只能拿去和面玩儿,春哥哥喜欢用多用些,总不是暴殄天物。春哥哥越发地好看,日后侍奉唐姐姐,早些得了王女,不就是值当了么?”

    他一边剥,后头的惜锋连忙阻拦,“夫人,这供盘里的花生,是过年讨吉祥用的,不是用来吃的。”

    几个人一下子都笑起来,这府里怕只有江霁是个实诚人了。

    “讨吉祥怎么了?我不吉祥么?”

    惜锋讪讪一笑,也怕自家夫人失了脸面,“夫人,这花生是早生贵女之意,一般新婚和过年时才摆出来。您现在多吃了,待会用早膳怕是用不下了。”

    江霁手里的动作根本没停下,“讨个吉祥有什么用啊,我直接把花生吃了岂不是更吉祥?唐姐姐宫里的吃食最好,这花生都是拿茶叶熏过的,吃起来一点都不腻。你何必替她申斥我,唐姐姐才不会说我!”

    柳倌:“秦夫人吃些有什么的,兴许这一吃,还真的把早生贵女揣进肚子里了呢。岑夫人的碗口扇,两侧的穗子拴得真好看,那穗子的线似乎是金线掺着孔雀翎搅成的线做的,是不是殿下做雀金裘剩下的线?岑夫人真是好福气,早些有了孩子,才是不负殿下的恩泽呢!”

    柳倌自觉自己上次的事情并无责任,从前的事情倒是让他对岑时毫和徐扶楹不爽。

    韩山祠上次被唐王哄好了,唐王给他拿的料子,也早就做好了衫子,今儿也盛装穿上了。他最喜欢的纹样就是蝴蝶和枫叶,就像他的脾气性情一样,知晓晚、昨日之我非我。

    他本是个好哄的人,只要殿下甜言蜜语几句知心话,他身上的锋芒也收敛了起来。最近临近年关,他也愈发忙碌了。宁国上下不少官员富商给殿下送了东西来,收不收,许不许人进来喝杯茶,这些事情都要他斟酌着办。事情多,他也少用心思在争宠和争风吃醋上了。

    不过,今儿见了那柄碗口扇,他心里还是难免妒忌,殿下好像从没亲自做什么送给他。殿下有一柄扇子,是岑时毫写的字,现下他的扇子殿下也上去描绘几笔。他咬着嘴唇,不许自己去想他二人是否是交了真心的。

    雁羲平日里也是个话多的主儿,可最近越发郁郁寡欢了,他兀自猜测着殿下给他在哪里下了药,也不只是他,也许给后付诸人都下了药,不许他们有孕,他猜疑伤神,饭食也少吃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昨儿是哪一位哥哥侍寝的?怎么倒也没听说?”韩熙在边喝茶边道。看室内,没缺谁少谁,可殿下现在还没出来。

    韩山祠这才接了话,“昨儿殿下疲累,是自己在糖粉宫歇下的。”内府的消息,侧夫人很通。

    岑时毫回想起来,“仿佛殿下每一次进宫之后,夜里回来都会疲累不堪。可见殿下辛苦。”

    韩熙在放了心,“殿下人多事忙。侍身还以为,是后府有什么新人,自己愚钝不知道呢。”他在女人的漩涡了待了几年,怎么会不知稍有不慎,就会有下人爬上妻主的床的事情。

    何况,真有那一天,他也得想办法提拔兰歌儿呢。最近兰歌倒是有些吃味,每每韩熙在有机会去见唐主儿,他都是更喜欢带筳笙去。只因为筳笙能唤起唐主儿对他的怜爱。兰歌心里多了许多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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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衍望昨夜和凛冽去冰湖上钓小银鱼有些晚了,所以没顾上他们。今儿早上见他们容光正好的样子,心里便觉放心得很。王府上下被打点得很好,年终岁尾自然要多多赏赐,她对南蓉和山祠都是不住口地称赞。私下里自然也拿了许多好东西赏给山祠。山祠本觉得心里高兴,可见了唐王亲手画了几笔的碗口扇,心里还是觉得自己的恩宠被比下去了。

    岑时毫和衍望交谈了几句这时候画雪景是正好,他自然地接过衍望手里的折扇,本来该在衍望坐下后就交还与她的,谁知他一时得意,便把这事忘了,又没聊几句,他失神就打开了折扇。

    看见那扇面,却愣住了、

    他身后的斯砚是看了个明白,可旁的夫侍们只能看见岑时毫惊讶的脸色。纷纷都不明所以起来。

    衍望本来是冬日衣服太厚,她要腾出手来提一提衣服的下摆,便顺手把扇子递到了时毫手中。他二人私下里也这样亲密,可这一次却是没想到他会大庭广众打开扇子。

    一旁的柳倌儿那样好事儿,探头看了又看,“哎呀呀,这是谁画的,真是好笔法。咱们娘娘头上簪着白牡丹花的样子,画得这样栩栩如生。看视角,似乎是近切切的。不知,这一位名家是谁,也好叫娘娘给咱们引荐引荐。竟然叫娘娘放下了素日喜爱的那柄‘绝学无忧’扇。”

    绝学无忧扇是当初岑时毫给她写的。刚高兴了没多久她与时毫合画的白牡丹,她却拿上了旁人的扇子,这一幅画只有她的脖颈以上的部分,可见是离得极近观察过她,才能画得出的。

    又何况,一个人怀揣着什么感情,给自己的妻主画画,男儿们又怎么看不出来。这幅画一看便是深恋着娘娘的人所画,还被娘娘揣在身上。谁要说不妒忌,那是假的。

    不同意柳倌,岑时毫是当真见过卫公子的笔法的。卫公子给娘娘画的湖心舟那幅画一直挂在娘娘的房中。之前二人早起,九娘穿着寝衣凝视那幅画时,时毫还没有如临大敌,他放肆地也穿着寝衣在背后拥着她。他明白,九娘是因为圣旨才娶卫公子。九娘当时自己也说不懂卫公子为何钟情自己。

    他当真那时候是轻敌了。

    不过他也很快收敛了情绪,“卫公子的笔法当真是国手。”

    原本的夫侍们还想看岑夫人笑话,可这个名字报出来,他们心疼跟着一酸。原来是卫公子,是娘娘未来的正房,是他们以后的半个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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