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夏悸被闹钟叫醒。
裴凌卿的房间在她隔壁，她走出门，望过去，他们的房间都没有打开的痕迹。
轻手轻脚的去到一楼，夏悸听到了厨房隔间的动静。透过玻璃磨砂门，里面呈现一个女人的影子。夏悸推断不是裴夫人或者司夫人。
那女人背影虚胖，体型圆润，头扎起，盘成了丸子头。
缓缓推开门看个究竟，老奶奶穿着红翠花衣，裹着黑白格布围兜，正拿着刀切着番茄。木质的板子边放着盒精致的面条，黄瓜，鸡蛋……火开着，锅里面的水正沸腾。
老奶奶注意到门被推开，扭头，与夏悸对视。
“小姐。”
“奶奶，你是？”
“小姐，是这样的。从今天开始，我会照顾你们的饮食起居。”
“奶奶，我不是小姐，你叫我夏悸就行。”
那人愣了愣，随后点点头，回应好的，又转头去忙手中的活。水流的声音传入耳，沦为清晨抹不去的背景，夏悸刚想踏出门，就被老奶奶的声音叫回。
“夏小姐喜欢清淡的？”夏悸一时不知所措，她没有回答，对方停下了手中的活，又走到远处，打开烤箱，从里面拿出焦黄的面包片。“我本身就是被安排来照顾你们，称呼自然要恭敬，小姐，你叫我张姨便好。”
夏悸接过对方递来的灰白盘，上面放着热哄的焦黄面包跟小碟的巧克力酱以及草莓酱。
端到客厅的茶具上放下，这里没有人，夏悸坐下去，双腿并拢，直着身，目视前方，盯着小块模糊的地，不知道想着什么。
张姨的脚步声踏近，往桌上放了杯牛奶。
“张姨？”
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夏悸扭头，看见他勾起的嘴角，正摸着后脑勺往他们这里走。
那人穿着拖鞋，一整套灰衣，头发凌乱，脸上三四处淤青，嘴角的伤处已经结咖。
他手里还拿着手机，刚起床的没睡醒的样子尽然露出个性感的样子，把平时乖巧的优秀楷模样压下去三分。
夏悸有些出神。
“张姨怎么来了，我本想着找个时间去看您呢。”裴凌卿走到夏悸边上的位置坐下，不忘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的少爷，你脸上是怎么回事？”张姨皱起眉头，她是今天来的，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姥爷让我来照顾你们这几天的起居。”
裴凌卿笑着避开回答，只是说被猫挠了，就打发张姨走。
张姨说着就往厨房走，诺大的客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裴凌卿顺着姿势拿起桌上的面包，蘸着巧克力就往嘴里塞，倚靠在背靠上，双腿敞开了点，侧着头，见夏悸两手空空。
“小朋友不吃？”
“我吃过了。”
“那肚子怎么在叫？”
“因为他见着你来了。”夏悸弯了下唇，跟裴凌卿一样往后躺，又微微侧头，靠在裴凌卿肩上。
“卿，对不起。”
“什么？”
夏悸都歉意在刚才被拉回，裴凌卿的脸是公认的好看，脸上没有一点瑕疵，可这些优点在昨天因为她被打碎了。
“我害你不能靠脸吃饭了。”
“这是什么话。”裴凌卿扬眉，笑道：“我不是用嘴吃饭？”
裴凌卿身上沾满了薰衣草香味，夏悸眼皮重重的闭上又张开，她忽然又有了些困意。
“你涂药了吗。”夏悸问
裴凌卿看出来夏悸的焦虑，没有继续那个话题，嗯了声，伸手去拿面包，往嘴里塞。
“你们是买了两栋这样的房子吗？”夏悸又问
裴凌卿将面包咽下去，眨了下眼：“不是，我只有一栋房子。”
“那这个？”
“方便你们起居。”
……
“那石榴呢？”
“在楼上最后那一间。”
……
昨天那只差点没命的小猫，裴凌卿帮它洗了澡，给它安排了住所，今天十七号，昨天遇见，取名十六，谐音石榴。
“它还不过一年，就没有爸爸妈妈了。”
夏悸语气很轻，笑了声，表面上透不出的自嘲，像又重新游览了万变千山。
裴凌卿用另一只手去捏夏悸的脸，没多大力，对于夏悸来讲，如同抚摸，滑过细腻的肤质，在她脸上打转，无一不体现暧昧。
两个人没有过多的动作，也没有什么沟通，食而不语，夏悸没多问，裴凌卿也是时不时吱一声。
窗帘被人拉开，整个屋内瞬间亮堂，夏悸也被落地窗凸显的盛景不觉吸引目光，耀眼的光线照在她眼上，眼眯起些，嘴角有丝勾起的弧度。
今天又暖和了许多，两个人穿着居家常服，长袖长裤，温度适中，但两个人拥在一块，是有点括噪。
夏悸闭上眼，困意涌起。她昨天睡的不踏实，时不时睁眼，把天花板看了个精光，把四周看穿，把地看遍。或许是因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东西在她身上，她有点不踏实，沾了别人的光，非自己的东西，连细微的光晕都不会闪现。
“去楼上睡吧？”
裴凌卿的声音很轻，温柔似水。
夏悸点点头，被裴凌卿牵着回房间，替她盖好被子，拉好窗帘，屋内没有客厅那般敞亮，昏黄的灯溢出来困倦的氛围。
听到打哈欠的声音，裴凌卿笑出了声，调侃着那位打哈欠的人：“困还起来呢，这下得睡到什么时候？”
“你叫，我就醒。”夏悸弯唇，握住他的手腕，说完，又松开。手顿时空了些，夏悸抿了下唇。
被子里看不到的空手，不自觉的捏住了刚才停留的温度周围。
她很快就睡着了，带着复杂的内心戏入梦，思绪万千。想着待会醒来时会发生什么，到时候会怎么样，将来的变数，未来的日子，以及和自己重要的人。
又想起石榴，也想起初一那时，一日定命途。
人生在于体会，今时哪及昔时。
人潮人海，是定数，无法定义。
等到醒来时候，是被敲门声叫醒，随后传来裴凌卿的声音。
夏悸掀开被子，喊了他进来，看着他带着笑容，走到里头把窗帘拉开，让夏悸清醒了些。
盯着空中弥漫的灰尘，细小到可以捕捉那细腻的影子。回过神来，裴凌卿拉了个凳子坐在边上。
“其他人都起床了吗？”夏悸抓了抓头发，又问了时间。
邻近中午，夏悸洗漱出来，走到床边坐下，接过裴凌卿递来的水。
“下午得去趟实验所。”
“好的。”
“弄完事情，带你去躺南茨大学玩玩。”
夏悸看他，阳光打在他半脸上，他头发本就不是纯黑，此刻尽然有道道金光闪烁，未免显得波光粼粼。
“你以后会考那里吗？”
“会吧，毕竟南茨大学是国内目前顶尖的大学了。”裴凌卿略做思考，好像这个大学在他眼里丝毫不起眼的样子。“小朋友，你呢？”
夏悸摇头，她的成绩毋庸置疑，前途无量，如若把成绩放到正经考试，也是顶尖存在。被老师列为重点培养人员，对南茨大学的入选有一席之地。
她没什么念想，裴凌卿去，那她也会考虑。
无关前途，也不算恋爱脑。是她只有裴凌卿，只想靠近恰时属于她的温暖。
下了楼梯，其他人都在沙发上躺着，见两个人下来，抬手打了声招呼，两人回应后，也加入他们行列。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几句，随后就被张姨叫去吃午饭，接着便启程去往实验所。
车上，他们还聊着关于量子纠缠的事情，夏悸有去阅览几番，倒也不会被他们丢弃在一边。裴凌卿则作为发起人，每一句都不存在废话。
盯着那侧脸，认真的模样让夏悸离不开眼。他嘴里的话也逐渐模糊，沦为飘渺的背景。
南茨的天格外燥热，街上在光的直射下穿着短袖，露出的胳膊边上又套着层磨砂的防晒衣。
对于他们的伤口，几位大人刚看到也是大吃一惊，裴凌卿没有隐瞒，把昨天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下。
空调房内，他们围在大圆桌，中间是镂空设计，桌面上有许多红红绿绿的按钮，每个按钮下就标注着其作用。
中间的投影上是一些他们所研究过的资料，视频播放完，又讲了大概内容及任务。
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桌上白纸黑字虽凌乱却富有活力。他们是自愿的，自然不会像有些工作人员苦恼于瓶颈。
“念你们还是学生，盗梦图腾是给你们的入门礼，把资料跟线索好好拿回去看，嗯，就保密吧，虽然这些都是基础知识。”裴照林穿着白长衣，一手敲着桌面，一手插在白衣兜里，臂膀挺直修长，碎发自然散乱，脸上带着个金框眼镜，全然一副斯斯文文。
乍一看，夏悸觉得他们父子长得相像，就是裴凌卿长了张可以勾引人的妖孽脸，长了双十分漂亮的桃花眼，跟他爸的一身正气凛然完全不相像。
将图腾收在手心里，夏悸垂眸凝视，隐约间，那东西好像闪了一下。
只是刹那间，忽然亮起，恰巧被夏悸捕捉到。
他们开始正经活，站在各自的岗位上，带着新奇与满腔热火。夏悸看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扎着低丸子头，皮肤白皙，侧脸竟貌若天仙，身材高挑纤瘦，正握着手中的仪器，高举致空中，半眯起的眼□□的盯着……
不一会，她好像注意到了旁边站着个人。见她把仪器放下，那股全神贯注的气势被打散了。她的目光停留在夏悸身上几秒钟。
“学姐，我叫夏悸，裴教授让我来跟着你。”
“林织。”那人伸出手，脸上挤出个没有温度的微笑。
两个人初次见面就带了点□□味，夏悸对眼神算敏感，几次捕捉到了林织的目光，但过后，那人就跟以往一样做自己的事情。
别人跟他们的搭档挺融洽，他们这组便成为了眼中钉。
夏悸手插在衣袋子里，看着林织心细的动作，一声不吭，直到对方停下来，两个人又对视了许久。
“我刚才的动作，你再做一次。”
“啊？”夏悸茫然，她没想到林织会开口，还提出这种无厘头的要求。
又是一顿寂静，夏悸没办法，只能顺藤摸瓜的照搬了一遍，结果点了几处小差错外，其他的基本上无差。
“我主要负责观察图腾能量的转移跟使用地点，可能他们看你是女孩子，观察细心才让你跟我。”林织说话的气势温和了许多，好似刚才只是个考验。“我比你们没大多少，你叫我姐就行。”
“好的，林织姐。”
林织在读于南茨大学，是南茨大学物理系的高材生，当初以理科状元的身份考入，现在跟随者裴教授研究量子纠缠。
夏悸还意外得知了，林织跟裴凌卿从小认识，只不过裴凌卿不近女色，他们也空有交集。
在她的指导下，夏悸得知了大概，也开始了观察，她身上带有含‘J’字母的图腾正被她观摩的体无完肤。
……
不小心瞄了眼时间，已经快下午六点。
夏悸放下仪器，瞥见林织慢她一步，两个人莫名相视一笑。
“小朋友。”
裴凌卿的声音入耳，夏悸转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后边。介于旁边有人，夏悸没好意思去牵裴凌卿的手，也没像以往来个热情的拥抱。
他注意到了一边同样看过来的林织。“织姐，好久不见。”
林织点点头。两个人又含蓄了几句。
“你脸上怎么回事？”林织盯着裴凌卿的嘴角皱起眉头。
“啊，英雄救美，围魏救赵啊。”
裴凌卿说话不带点正经，也没多说什么，对方不太在意，然后，又说了两局，林织便转头走了。
“听说你们小时候认识？”夏悸忍不住问道。
“嗯，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屁孩，刚好她也是，我们就聊上来了。”裴凌卿很自然的说出口。
夏悸哦了声，又牵着裴凌卿的手，裴凌卿将其他人召集在一起，思考今晚怎么吃。
“今晚可是要来的，七点开始，九点回去。”林宇耸肩。
“那就吃点简单的？”宋池仲那股热情依旧没减半分，听从他的安排，几个人上街寻了家中餐厅。
人杂拥挤，排到他们的时候，服务员的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几秒，笑容满面的招呼他们，“二楼七号桌哦。”上楼时候，夏悸撇了一眼，看见那个人刚才的笑容减淡了许多，招呼其他客人，些许带了点不耐烦。
“那看来这家店生意不行。”听了夏悸言辞，宋池仲扫了眼全场，摇摇头。“以色待人啊……不过也怪哥长得是艳丽的点。”
司楠看不下去，在他旁边补刀。“你顶多野怪哥。”
野怪，是他们游戏里面的一种长得丑陋奇异的妖怪。
“滚。”
随便点了几个菜品，夏悸去了趟卫生间。因为客多，卫生间也避免不了等候，夏悸靠着墙，前面是面大镜子。
一个女人洗手后对着镜子补妆，口红落尾，夏悸愣了下，直到她走后，夏悸眨了下眼，将喉咙里的口水咽下。
上完卫生间出来洗手，对着镜子，夏悸眼神一瓢，好似与刚才那个女人对视一眼。
上菜挺快，没一会，他们点的菜品已经都上齐了。
“只能说，不太行。”宋池仲摇摇头，但嘴里的东西一点没减。
一只手把他面前的盘子都端走，然后又丢给他几沓纸巾。“我觉得还行啊。”
“裴凌卿！欺人太甚！”
“你不是野怪吗。”裴凌卿手撑着脑袋，椅在沙发边上的支撑杆。
林宇夹了个鸡腿在宋池仲碗里，林宇这人打架不行，说话倒是有一套，三言两语，就让宋池仲忍住了想要造反的念头。
裴凌卿无奈，目光瞥向了夏悸，此刻，夏悸正认真的吃着东西。
或许是察觉到在身上停留的目光，夏悸小幅度嚼着东西看过来，微微歪头，眼睛张大了些，像在询问什么事。
几个人边吃边聊，一个人去结账后，上完厕所，他们就走在街上。
天边泛起了鱼肚皮，红霞夺目。
“石榴不知道在干什么。”夏悸挑起个话题，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安排走在最中间，两侧是裴凌卿跟宋池仲。
宋池仲这人嘴碎的很，说到石榴，他又开启了碎碎念，从天说底，讲东南西北，就差把石榴的前世姻缘讲个遍。
“说起来石榴也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妈……不过学校貌似不允许养宠物吧？”宋池仲抛出了个很重要的问题，石榴去到东恒该怎么安顿。
夏悸下意识看向裴凌卿，正好裴凌卿也在盯着她。“嗯？”
“石榴不哭不闹的，要不你们违反一下校规？”夏悸嘴角弯起，学生楷模的她可没违法违纪过，顿时来了兴致。
她本想放到自己宿舍，可想到自己宿舍那些人好动爱玩，可能会吓着石榴，更何况自己也没多少时间。
其他人都无所谓，裴凌卿自然是带头同意那个，要夏悸想，直接几个人在外面租个公寓或者让裴凌卿买间公寓，裴凌卿都做的出来。
几个人原本想去南茨大学内观摩，不过看着泛着鱼皮边的天已经消逝，浅蓝渐变至深，隐约能看见几颗闪烁的星跟闪动的霓虹灯，他们走走停停，最终回到研究所。
“没去玩？”
“这不是爱学习吗。”裴凌卿笑着说，在他父亲面前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俩打着趣，夏悸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她学的物理吧，我看她一定是搞研究的好胚子。”裴照林看着夏悸的后脑，又把目光返回到自己儿子身上。
他这位儿子明明是百年一遇的物理天才，却非要学个美术还选个文科，这让他爹气的七天吃不下饭，扬言看他一回揍他一次。
裴凌卿抿了下嘴，语气难得有点虚心，慢吞吞的吐出几个字。“跟我一样。”
“……”
“头儿，我觉得历史也没啥不好吧。”
“滚，学你的美术去。”
“……”
裴照林十分嫌弃，他要的是专心致志学习物理的，而不是这种半吊子，边吃饭边拉屎的。
“头儿，这事你告诉陈贵人了没有？”裴凌卿压低声线，顺着两个人一致的目光，另一沙发上拿着平板滑动的‘陈贵人’没有一点发觉。
“没呢，你没说吧？”
两个人小偷小摸，似乎都对这位神秘的贵人有点胆怯。
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那位陈贵人陈喻是他们生平最宝贵的女人。
他们敢反吗。
不敢。
看破红尘的裴照林表示会帮裴凌卿保守秘密，两个人挑眉，会心一笑，然后就各自干活了。
中间，裴凌卿有几次到夏悸那边玩，最后都被林织撵回去。
司楠撇了他一眼，正看着他将眼前的设计图缩小，又放大。“你倒是悠闲。”说着，手举起，在白板上写下串数。
“没呢，我妈对夏悸没什么看法，倒是有点愁。”裴凌卿叹口气，陈喻为人并不死板，对小女生也很友好，她就特别喜欢林织，小时候见面没一天，林织的信息差不多被陈喻列出个清单。
可这次她对夏悸绝口不提，好像提早知道了什么……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她只是最近遇到了烦心事？”
“我妈能有什么烦心事？跟你妈讨论哪个儿子长得俊？”
“6。”
裴凌卿觉得荒缪，刚埋下头，司楠就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两人对视一眼，司楠忽然正经了起来。
“那肯定是我俊。”
裴凌卿：“？”
夏悸那边也学的有模有样，已经开始自己的实验了，其他人也差不多，虽然年龄不符，可在外人看来，他们动手能力并不比这些旧人弱。
晚上回家的时候，夏悸洗完澡就被张姨拉下去吃水果。她去隔壁抱了石榴，石榴身上有股很香的奶香味道，它不哭不闹，被一抱，老老实实的呆在怀里。
楼下，四个大男人围在张方形桌周围打扑克牌，林宇那个位置对着楼梯，第一个发现夏悸，便招呼她过去。
“我不打牌，你们打就行。”
“吃水果不？”裴凌卿拉着夏悸到他旁边，顺手拿起一边切好的草莓。
夏悸边吃边看他们，裴凌卿运气很好，几局下来他就没亏过。
很快，他们就不玩了。
石榴跳上白桌，在草莓盘边嗅了嗅，张大眼睛盯着夏悸看，还撒娇似的在桌子上翻了个圈。
夏悸笑笑，拿起颗草莓放在它面前，没想到那猫还真咬起来了。
猫也喜欢吃草莓？夏悸没养过，实话说她不喜欢小动物。
之前住的地方有挺多的流浪猫狗，他们的生活跟夏悸一样糟糕，吃的东西也是别人不要的垃圾，夏悸觉得他们可怜，就把一天吃饭的面包，分出一点点，跟他们分享。
他们夏悸生活的一部分。
后来，这些生命都没能活到春天，都冻死在即将逝去的寒冬，只留她一人流浪。
夏悸摸着猫，这猫很漂亮，毛被人认真搭理过，吃东西时也优雅，根本不像流浪者。也是，她只是没了父母，她原本也拥有幸福的生活。
思绪放空，眼前的猫成为了色块，那猫好像叫了一声，夏悸觉得手中沾了水，她抽回手。
其实她不喜欢猫。
接下来的几天跟上学无差，按时按点就班下班，张姨的厨艺很棒，每个人都鼓着肚子，看着石榴在后院的草坪上抓着草玩。
夏悸无心的摇着狗尾巴草，石榴一个飞扑，撞到她的腿，又往后滚了几圈。
“想什么呢？”裴凌卿揉了她脑袋，好像看出她的心思一般。
夏悸把狗尾巴草扔到远处，石榴一下子冲过去，叼起来，又扔掉。“不知道。”
天已经泛黄，林宇跟宋池仲抓着猫去楼上洗澡，司楠则坐在沙发上躺着，闭眼休息。
后院的秋千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夏悸垂着脑袋，不知想到什么，开口想回去。
“那些人有来找你吗？”裴凌卿猜测，那些人应该会安分，而是夏悸担心自己没法按时赴约。他只能问出个中规中矩的问题。
“没有，他们没有找我。”
“夏悸，你信任我吗。”
夏悸抬头，他不知道裴凌卿为什么这么问。与他对视，顿时，夏悸好像又知道了。
“他们没有找我。”
环境逐渐暗沉，院子里的小灯亮起，秋千的一边有个大理石台，上面放着盏晶莹剔透的宝石灯。
此时的天是没有一点星云闪烁，恰似被地上的少女焦虑的心情影响一般，都一个劲的消散开。
夏悸承认，她是担心自己还不上钱，不抓着空隙还抱着旅游的心态出远门，这无疑是对那段历史赤裸裸的挑衅。
她不想让裴凌卿帮忙，是因为他们并没有任何亲昵关系，单凭男女朋友不足挂齿。
她也不知道裴凌卿会怎么想。
“裴凌卿，其实……”夏悸皱眉，目光盯着米白色地板，上面隐隐浮现着高楼大厦。
她不敢直视裴凌卿的眼睛，怕与那个眼睛对视，她的念想全都会从她嘴中暴露出来，又或者什么都不说，一声不吭的继续像以前一样搪塞过去。
你喜欢一个人，是不敢跟他对视的。
更何况，身正深处于人间颓唐。
那道不敢，偏偏跟她作对。
一个力道把夏悸拉过去，下巴被只手指勾起，夏悸强行的对上裴凌卿的眼睛。
他的眼睛有种别具一格的美感，瞳孔比正常人要深一点，偏向于黑色，但又更蓝些，眼角上挑的桃花眼，有时候把头发撩起来，会比平时多了份玩世不恭。
要不是眼睛多了快淤青，夏悸也不会这么快出戏。
其实，他们这个时候是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瞳孔是以浅蓝色和浅绿色为主的，后来见到了一个特殊的人，才发现，真正漂亮的眼珠子，是眼里带着星光，朴素又不单调的黑色瞳孔。
那一次后，他们发现了新大陆。
“卿，别这样。”
夏悸挣脱裴凌卿的控制，对方没说话，只是把她安顿好。
随后，她的沉默引起了他的疑惑：“为什么我们不能结婚，然后一起承担这份烦恼呢。”裴凌卿仰头，椅在秋千板上：“夏悸，你会跟我提分手吗。”
裴凌卿的房间在她隔壁，她走出门，望过去，他们的房间都没有打开的痕迹。
轻手轻脚的去到一楼，夏悸听到了厨房隔间的动静。透过玻璃磨砂门，里面呈现一个女人的影子。夏悸推断不是裴夫人或者司夫人。
那女人背影虚胖，体型圆润，头扎起，盘成了丸子头。
缓缓推开门看个究竟，老奶奶穿着红翠花衣，裹着黑白格布围兜，正拿着刀切着番茄。木质的板子边放着盒精致的面条，黄瓜，鸡蛋……火开着，锅里面的水正沸腾。
老奶奶注意到门被推开，扭头，与夏悸对视。
“小姐。”
“奶奶，你是？”
“小姐，是这样的。从今天开始，我会照顾你们的饮食起居。”
“奶奶，我不是小姐，你叫我夏悸就行。”
那人愣了愣，随后点点头，回应好的，又转头去忙手中的活。水流的声音传入耳，沦为清晨抹不去的背景，夏悸刚想踏出门，就被老奶奶的声音叫回。
“夏小姐喜欢清淡的？”夏悸一时不知所措，她没有回答，对方停下了手中的活，又走到远处，打开烤箱，从里面拿出焦黄的面包片。“我本身就是被安排来照顾你们，称呼自然要恭敬，小姐，你叫我张姨便好。”
夏悸接过对方递来的灰白盘，上面放着热哄的焦黄面包跟小碟的巧克力酱以及草莓酱。
端到客厅的茶具上放下，这里没有人，夏悸坐下去，双腿并拢，直着身，目视前方，盯着小块模糊的地，不知道想着什么。
张姨的脚步声踏近，往桌上放了杯牛奶。
“张姨？”
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夏悸扭头，看见他勾起的嘴角，正摸着后脑勺往他们这里走。
那人穿着拖鞋，一整套灰衣，头发凌乱，脸上三四处淤青，嘴角的伤处已经结咖。
他手里还拿着手机，刚起床的没睡醒的样子尽然露出个性感的样子，把平时乖巧的优秀楷模样压下去三分。
夏悸有些出神。
“张姨怎么来了，我本想着找个时间去看您呢。”裴凌卿走到夏悸边上的位置坐下，不忘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的少爷，你脸上是怎么回事？”张姨皱起眉头，她是今天来的，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姥爷让我来照顾你们这几天的起居。”
裴凌卿笑着避开回答，只是说被猫挠了，就打发张姨走。
张姨说着就往厨房走，诺大的客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裴凌卿顺着姿势拿起桌上的面包，蘸着巧克力就往嘴里塞，倚靠在背靠上，双腿敞开了点，侧着头，见夏悸两手空空。
“小朋友不吃？”
“我吃过了。”
“那肚子怎么在叫？”
“因为他见着你来了。”夏悸弯了下唇，跟裴凌卿一样往后躺，又微微侧头，靠在裴凌卿肩上。
“卿，对不起。”
“什么？”
夏悸都歉意在刚才被拉回，裴凌卿的脸是公认的好看，脸上没有一点瑕疵，可这些优点在昨天因为她被打碎了。
“我害你不能靠脸吃饭了。”
“这是什么话。”裴凌卿扬眉，笑道：“我不是用嘴吃饭？”
裴凌卿身上沾满了薰衣草香味，夏悸眼皮重重的闭上又张开，她忽然又有了些困意。
“你涂药了吗。”夏悸问
裴凌卿看出来夏悸的焦虑，没有继续那个话题，嗯了声，伸手去拿面包，往嘴里塞。
“你们是买了两栋这样的房子吗？”夏悸又问
裴凌卿将面包咽下去，眨了下眼：“不是，我只有一栋房子。”
“那这个？”
“方便你们起居。”
……
“那石榴呢？”
“在楼上最后那一间。”
……
昨天那只差点没命的小猫，裴凌卿帮它洗了澡，给它安排了住所，今天十七号，昨天遇见，取名十六，谐音石榴。
“它还不过一年，就没有爸爸妈妈了。”
夏悸语气很轻，笑了声，表面上透不出的自嘲，像又重新游览了万变千山。
裴凌卿用另一只手去捏夏悸的脸，没多大力，对于夏悸来讲，如同抚摸，滑过细腻的肤质，在她脸上打转，无一不体现暧昧。
两个人没有过多的动作，也没有什么沟通，食而不语，夏悸没多问，裴凌卿也是时不时吱一声。
窗帘被人拉开，整个屋内瞬间亮堂，夏悸也被落地窗凸显的盛景不觉吸引目光，耀眼的光线照在她眼上，眼眯起些，嘴角有丝勾起的弧度。
今天又暖和了许多，两个人穿着居家常服，长袖长裤，温度适中，但两个人拥在一块，是有点括噪。
夏悸闭上眼，困意涌起。她昨天睡的不踏实，时不时睁眼，把天花板看了个精光，把四周看穿，把地看遍。或许是因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东西在她身上，她有点不踏实，沾了别人的光，非自己的东西，连细微的光晕都不会闪现。
“去楼上睡吧？”
裴凌卿的声音很轻，温柔似水。
夏悸点点头，被裴凌卿牵着回房间，替她盖好被子，拉好窗帘，屋内没有客厅那般敞亮，昏黄的灯溢出来困倦的氛围。
听到打哈欠的声音，裴凌卿笑出了声，调侃着那位打哈欠的人：“困还起来呢，这下得睡到什么时候？”
“你叫，我就醒。”夏悸弯唇，握住他的手腕，说完，又松开。手顿时空了些，夏悸抿了下唇。
被子里看不到的空手，不自觉的捏住了刚才停留的温度周围。
她很快就睡着了，带着复杂的内心戏入梦，思绪万千。想着待会醒来时会发生什么，到时候会怎么样，将来的变数，未来的日子，以及和自己重要的人。
又想起石榴，也想起初一那时，一日定命途。
人生在于体会，今时哪及昔时。
人潮人海，是定数，无法定义。
等到醒来时候，是被敲门声叫醒，随后传来裴凌卿的声音。
夏悸掀开被子，喊了他进来，看着他带着笑容，走到里头把窗帘拉开，让夏悸清醒了些。
盯着空中弥漫的灰尘，细小到可以捕捉那细腻的影子。回过神来，裴凌卿拉了个凳子坐在边上。
“其他人都起床了吗？”夏悸抓了抓头发，又问了时间。
邻近中午，夏悸洗漱出来，走到床边坐下，接过裴凌卿递来的水。
“下午得去趟实验所。”
“好的。”
“弄完事情，带你去躺南茨大学玩玩。”
夏悸看他，阳光打在他半脸上，他头发本就不是纯黑，此刻尽然有道道金光闪烁，未免显得波光粼粼。
“你以后会考那里吗？”
“会吧，毕竟南茨大学是国内目前顶尖的大学了。”裴凌卿略做思考，好像这个大学在他眼里丝毫不起眼的样子。“小朋友，你呢？”
夏悸摇头，她的成绩毋庸置疑，前途无量，如若把成绩放到正经考试，也是顶尖存在。被老师列为重点培养人员，对南茨大学的入选有一席之地。
她没什么念想，裴凌卿去，那她也会考虑。
无关前途，也不算恋爱脑。是她只有裴凌卿，只想靠近恰时属于她的温暖。
下了楼梯，其他人都在沙发上躺着，见两个人下来，抬手打了声招呼，两人回应后，也加入他们行列。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几句，随后就被张姨叫去吃午饭，接着便启程去往实验所。
车上，他们还聊着关于量子纠缠的事情，夏悸有去阅览几番，倒也不会被他们丢弃在一边。裴凌卿则作为发起人，每一句都不存在废话。
盯着那侧脸，认真的模样让夏悸离不开眼。他嘴里的话也逐渐模糊，沦为飘渺的背景。
南茨的天格外燥热，街上在光的直射下穿着短袖，露出的胳膊边上又套着层磨砂的防晒衣。
对于他们的伤口，几位大人刚看到也是大吃一惊，裴凌卿没有隐瞒，把昨天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下。
空调房内，他们围在大圆桌，中间是镂空设计，桌面上有许多红红绿绿的按钮，每个按钮下就标注着其作用。
中间的投影上是一些他们所研究过的资料，视频播放完，又讲了大概内容及任务。
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桌上白纸黑字虽凌乱却富有活力。他们是自愿的，自然不会像有些工作人员苦恼于瓶颈。
“念你们还是学生，盗梦图腾是给你们的入门礼，把资料跟线索好好拿回去看，嗯，就保密吧，虽然这些都是基础知识。”裴照林穿着白长衣，一手敲着桌面，一手插在白衣兜里，臂膀挺直修长，碎发自然散乱，脸上带着个金框眼镜，全然一副斯斯文文。
乍一看，夏悸觉得他们父子长得相像，就是裴凌卿长了张可以勾引人的妖孽脸，长了双十分漂亮的桃花眼，跟他爸的一身正气凛然完全不相像。
将图腾收在手心里，夏悸垂眸凝视，隐约间，那东西好像闪了一下。
只是刹那间，忽然亮起，恰巧被夏悸捕捉到。
他们开始正经活，站在各自的岗位上，带着新奇与满腔热火。夏悸看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扎着低丸子头，皮肤白皙，侧脸竟貌若天仙，身材高挑纤瘦，正握着手中的仪器，高举致空中，半眯起的眼□□的盯着……
不一会，她好像注意到了旁边站着个人。见她把仪器放下，那股全神贯注的气势被打散了。她的目光停留在夏悸身上几秒钟。
“学姐，我叫夏悸，裴教授让我来跟着你。”
“林织。”那人伸出手，脸上挤出个没有温度的微笑。
两个人初次见面就带了点□□味，夏悸对眼神算敏感，几次捕捉到了林织的目光，但过后，那人就跟以往一样做自己的事情。
别人跟他们的搭档挺融洽，他们这组便成为了眼中钉。
夏悸手插在衣袋子里，看着林织心细的动作，一声不吭，直到对方停下来，两个人又对视了许久。
“我刚才的动作，你再做一次。”
“啊？”夏悸茫然，她没想到林织会开口，还提出这种无厘头的要求。
又是一顿寂静，夏悸没办法，只能顺藤摸瓜的照搬了一遍，结果点了几处小差错外，其他的基本上无差。
“我主要负责观察图腾能量的转移跟使用地点，可能他们看你是女孩子，观察细心才让你跟我。”林织说话的气势温和了许多，好似刚才只是个考验。“我比你们没大多少，你叫我姐就行。”
“好的，林织姐。”
林织在读于南茨大学，是南茨大学物理系的高材生，当初以理科状元的身份考入，现在跟随者裴教授研究量子纠缠。
夏悸还意外得知了，林织跟裴凌卿从小认识，只不过裴凌卿不近女色，他们也空有交集。
在她的指导下，夏悸得知了大概，也开始了观察，她身上带有含‘J’字母的图腾正被她观摩的体无完肤。
……
不小心瞄了眼时间，已经快下午六点。
夏悸放下仪器，瞥见林织慢她一步，两个人莫名相视一笑。
“小朋友。”
裴凌卿的声音入耳，夏悸转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后边。介于旁边有人，夏悸没好意思去牵裴凌卿的手，也没像以往来个热情的拥抱。
他注意到了一边同样看过来的林织。“织姐，好久不见。”
林织点点头。两个人又含蓄了几句。
“你脸上怎么回事？”林织盯着裴凌卿的嘴角皱起眉头。
“啊，英雄救美，围魏救赵啊。”
裴凌卿说话不带点正经，也没多说什么，对方不太在意，然后，又说了两局，林织便转头走了。
“听说你们小时候认识？”夏悸忍不住问道。
“嗯，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屁孩，刚好她也是，我们就聊上来了。”裴凌卿很自然的说出口。
夏悸哦了声，又牵着裴凌卿的手，裴凌卿将其他人召集在一起，思考今晚怎么吃。
“今晚可是要来的，七点开始，九点回去。”林宇耸肩。
“那就吃点简单的？”宋池仲那股热情依旧没减半分，听从他的安排，几个人上街寻了家中餐厅。
人杂拥挤，排到他们的时候，服务员的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几秒，笑容满面的招呼他们，“二楼七号桌哦。”上楼时候，夏悸撇了一眼，看见那个人刚才的笑容减淡了许多，招呼其他客人，些许带了点不耐烦。
“那看来这家店生意不行。”听了夏悸言辞，宋池仲扫了眼全场，摇摇头。“以色待人啊……不过也怪哥长得是艳丽的点。”
司楠看不下去，在他旁边补刀。“你顶多野怪哥。”
野怪，是他们游戏里面的一种长得丑陋奇异的妖怪。
“滚。”
随便点了几个菜品，夏悸去了趟卫生间。因为客多，卫生间也避免不了等候，夏悸靠着墙，前面是面大镜子。
一个女人洗手后对着镜子补妆，口红落尾，夏悸愣了下，直到她走后，夏悸眨了下眼，将喉咙里的口水咽下。
上完卫生间出来洗手，对着镜子，夏悸眼神一瓢，好似与刚才那个女人对视一眼。
上菜挺快，没一会，他们点的菜品已经都上齐了。
“只能说，不太行。”宋池仲摇摇头，但嘴里的东西一点没减。
一只手把他面前的盘子都端走，然后又丢给他几沓纸巾。“我觉得还行啊。”
“裴凌卿！欺人太甚！”
“你不是野怪吗。”裴凌卿手撑着脑袋，椅在沙发边上的支撑杆。
林宇夹了个鸡腿在宋池仲碗里，林宇这人打架不行，说话倒是有一套，三言两语，就让宋池仲忍住了想要造反的念头。
裴凌卿无奈，目光瞥向了夏悸，此刻，夏悸正认真的吃着东西。
或许是察觉到在身上停留的目光，夏悸小幅度嚼着东西看过来，微微歪头，眼睛张大了些，像在询问什么事。
几个人边吃边聊，一个人去结账后，上完厕所，他们就走在街上。
天边泛起了鱼肚皮，红霞夺目。
“石榴不知道在干什么。”夏悸挑起个话题，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安排走在最中间，两侧是裴凌卿跟宋池仲。
宋池仲这人嘴碎的很，说到石榴，他又开启了碎碎念，从天说底，讲东南西北，就差把石榴的前世姻缘讲个遍。
“说起来石榴也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妈……不过学校貌似不允许养宠物吧？”宋池仲抛出了个很重要的问题，石榴去到东恒该怎么安顿。
夏悸下意识看向裴凌卿，正好裴凌卿也在盯着她。“嗯？”
“石榴不哭不闹的，要不你们违反一下校规？”夏悸嘴角弯起，学生楷模的她可没违法违纪过，顿时来了兴致。
她本想放到自己宿舍，可想到自己宿舍那些人好动爱玩，可能会吓着石榴，更何况自己也没多少时间。
其他人都无所谓，裴凌卿自然是带头同意那个，要夏悸想，直接几个人在外面租个公寓或者让裴凌卿买间公寓，裴凌卿都做的出来。
几个人原本想去南茨大学内观摩，不过看着泛着鱼皮边的天已经消逝，浅蓝渐变至深，隐约能看见几颗闪烁的星跟闪动的霓虹灯，他们走走停停，最终回到研究所。
“没去玩？”
“这不是爱学习吗。”裴凌卿笑着说，在他父亲面前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俩打着趣，夏悸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她学的物理吧，我看她一定是搞研究的好胚子。”裴照林看着夏悸的后脑，又把目光返回到自己儿子身上。
他这位儿子明明是百年一遇的物理天才，却非要学个美术还选个文科，这让他爹气的七天吃不下饭，扬言看他一回揍他一次。
裴凌卿抿了下嘴，语气难得有点虚心，慢吞吞的吐出几个字。“跟我一样。”
“……”
“头儿，我觉得历史也没啥不好吧。”
“滚，学你的美术去。”
“……”
裴照林十分嫌弃，他要的是专心致志学习物理的，而不是这种半吊子，边吃饭边拉屎的。
“头儿，这事你告诉陈贵人了没有？”裴凌卿压低声线，顺着两个人一致的目光，另一沙发上拿着平板滑动的‘陈贵人’没有一点发觉。
“没呢，你没说吧？”
两个人小偷小摸，似乎都对这位神秘的贵人有点胆怯。
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那位陈贵人陈喻是他们生平最宝贵的女人。
他们敢反吗。
不敢。
看破红尘的裴照林表示会帮裴凌卿保守秘密，两个人挑眉，会心一笑，然后就各自干活了。
中间，裴凌卿有几次到夏悸那边玩，最后都被林织撵回去。
司楠撇了他一眼，正看着他将眼前的设计图缩小，又放大。“你倒是悠闲。”说着，手举起，在白板上写下串数。
“没呢，我妈对夏悸没什么看法，倒是有点愁。”裴凌卿叹口气，陈喻为人并不死板，对小女生也很友好，她就特别喜欢林织，小时候见面没一天，林织的信息差不多被陈喻列出个清单。
可这次她对夏悸绝口不提，好像提早知道了什么……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她只是最近遇到了烦心事？”
“我妈能有什么烦心事？跟你妈讨论哪个儿子长得俊？”
“6。”
裴凌卿觉得荒缪，刚埋下头，司楠就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两人对视一眼，司楠忽然正经了起来。
“那肯定是我俊。”
裴凌卿：“？”
夏悸那边也学的有模有样，已经开始自己的实验了，其他人也差不多，虽然年龄不符，可在外人看来，他们动手能力并不比这些旧人弱。
晚上回家的时候，夏悸洗完澡就被张姨拉下去吃水果。她去隔壁抱了石榴，石榴身上有股很香的奶香味道，它不哭不闹，被一抱，老老实实的呆在怀里。
楼下，四个大男人围在张方形桌周围打扑克牌，林宇那个位置对着楼梯，第一个发现夏悸，便招呼她过去。
“我不打牌，你们打就行。”
“吃水果不？”裴凌卿拉着夏悸到他旁边，顺手拿起一边切好的草莓。
夏悸边吃边看他们，裴凌卿运气很好，几局下来他就没亏过。
很快，他们就不玩了。
石榴跳上白桌，在草莓盘边嗅了嗅，张大眼睛盯着夏悸看，还撒娇似的在桌子上翻了个圈。
夏悸笑笑，拿起颗草莓放在它面前，没想到那猫还真咬起来了。
猫也喜欢吃草莓？夏悸没养过，实话说她不喜欢小动物。
之前住的地方有挺多的流浪猫狗，他们的生活跟夏悸一样糟糕，吃的东西也是别人不要的垃圾，夏悸觉得他们可怜，就把一天吃饭的面包，分出一点点，跟他们分享。
他们夏悸生活的一部分。
后来，这些生命都没能活到春天，都冻死在即将逝去的寒冬，只留她一人流浪。
夏悸摸着猫，这猫很漂亮，毛被人认真搭理过，吃东西时也优雅，根本不像流浪者。也是，她只是没了父母，她原本也拥有幸福的生活。
思绪放空，眼前的猫成为了色块，那猫好像叫了一声，夏悸觉得手中沾了水，她抽回手。
其实她不喜欢猫。
接下来的几天跟上学无差，按时按点就班下班，张姨的厨艺很棒，每个人都鼓着肚子，看着石榴在后院的草坪上抓着草玩。
夏悸无心的摇着狗尾巴草，石榴一个飞扑，撞到她的腿，又往后滚了几圈。
“想什么呢？”裴凌卿揉了她脑袋，好像看出她的心思一般。
夏悸把狗尾巴草扔到远处，石榴一下子冲过去，叼起来，又扔掉。“不知道。”
天已经泛黄，林宇跟宋池仲抓着猫去楼上洗澡，司楠则坐在沙发上躺着，闭眼休息。
后院的秋千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夏悸垂着脑袋，不知想到什么，开口想回去。
“那些人有来找你吗？”裴凌卿猜测，那些人应该会安分，而是夏悸担心自己没法按时赴约。他只能问出个中规中矩的问题。
“没有，他们没有找我。”
“夏悸，你信任我吗。”
夏悸抬头，他不知道裴凌卿为什么这么问。与他对视，顿时，夏悸好像又知道了。
“他们没有找我。”
环境逐渐暗沉，院子里的小灯亮起，秋千的一边有个大理石台，上面放着盏晶莹剔透的宝石灯。
此时的天是没有一点星云闪烁，恰似被地上的少女焦虑的心情影响一般，都一个劲的消散开。
夏悸承认，她是担心自己还不上钱，不抓着空隙还抱着旅游的心态出远门，这无疑是对那段历史赤裸裸的挑衅。
她不想让裴凌卿帮忙，是因为他们并没有任何亲昵关系，单凭男女朋友不足挂齿。
她也不知道裴凌卿会怎么想。
“裴凌卿，其实……”夏悸皱眉，目光盯着米白色地板，上面隐隐浮现着高楼大厦。
她不敢直视裴凌卿的眼睛，怕与那个眼睛对视，她的念想全都会从她嘴中暴露出来，又或者什么都不说，一声不吭的继续像以前一样搪塞过去。
你喜欢一个人，是不敢跟他对视的。
更何况，身正深处于人间颓唐。
那道不敢，偏偏跟她作对。
一个力道把夏悸拉过去，下巴被只手指勾起，夏悸强行的对上裴凌卿的眼睛。
他的眼睛有种别具一格的美感，瞳孔比正常人要深一点，偏向于黑色，但又更蓝些，眼角上挑的桃花眼，有时候把头发撩起来，会比平时多了份玩世不恭。
要不是眼睛多了快淤青，夏悸也不会这么快出戏。
其实，他们这个时候是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瞳孔是以浅蓝色和浅绿色为主的，后来见到了一个特殊的人，才发现，真正漂亮的眼珠子，是眼里带着星光，朴素又不单调的黑色瞳孔。
那一次后，他们发现了新大陆。
“卿，别这样。”
夏悸挣脱裴凌卿的控制，对方没说话，只是把她安顿好。
随后，她的沉默引起了他的疑惑：“为什么我们不能结婚，然后一起承担这份烦恼呢。”裴凌卿仰头，椅在秋千板上：“夏悸，你会跟我提分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