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楚一来说,他在900年前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有9个月那么长,然而对于在山间把他抬回去的侍卫们来讲,他哪儿都没去,只不过被炸晕了。

    漫长的梦境里,他吻了阿愚,两人愉快的在山间奔跑,自由惬意。这一梦,就是好多天。

    他苏醒的时候,看到硒月正在石桌旁悠悠喝着水,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紫色的背影和一头紫色的长发。索格推门而入直接坐到她对面,还未坐稳就被追问:“怎么样?他信了吗?”

    索格自顾自到了杯水,摇头道:“蛊帝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一个小巫师的话?这个灵丌对于过去能对答如流,即便是假的,估计蛊帝都舍不得舍弃她。”

    硒月怔怔然,明日就是封后大典,她让索格找了一个巫师跟蛊帝讲这个灵丌是假的,只不过因为灵魂凑巧进了灵丌的身体,所以凑巧有了她所有的记忆。但是蛊帝不信,不仅不信还杀鸡儆猴砍了巫师。现在,硒月是再也无法阻止蛊帝封后了。

    两人沉默中,硒月砸碎了一只水晶杯。

    “灵丌,你们刚才,说灵丌?”楚一不算清醒的坐起来,一边摸头一边说话。

    硒月转身,视线落在他脸上。

    “你,认识灵丌?”她试探道。

    楚一额头滚烫,含糊着答道:“我要见阿愚,不,见灵丌,让我见见她。”

    硒月终于有了兴趣:“你们,什么关系?”

    “我,我们……”

    “说清楚立即带你去。”

    “我,我喜欢她。”说喜欢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是阿愚而不是最后见到的那张彻底蜕化的脸庞,这时他才彻底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硒月惊讶之余嘴角扬起一个好大的弧度,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下相思蛊也没失控的人,如今被炸了一次居然糊涂的说喜欢灵丌?不管这是怎么回事,只要能影响封后大典的就好,她现在很想知道,蛊帝见到这一幕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立即带他去面见了灵丌。表面上悄悄进行,可她很清楚,蛊帝早派了很多耳目在灵丌住处,他们迈进大门的一刻,估计蛊帝就知道了。

    房间里,灵丌一身黄裙犹如当初离别时所穿。她半倚在窗边石桌旁,正在逗弄一只笼中的小鸟。楚一见到她的时候揉了揉眼睛,有点分不清这是卓苡还是灵丌。

    似是有感应般,她蓦的转头向他看了过来。一霎那,她身体僵住,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泪珠触底化种,在石板上闪闪发光。缓缓站起身,她大步流星奔向他,张开双臂搂住了他。楚一不敢确信,试探道:“你,真是阿愚?”

    灵丌心领神会,当即双手掩面,两手拿开时,楚一见到了那张熟悉的怪人脸,只露一张嘴,弯着好看的弧度。失而复得,楚一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情感,他当即托住她的头,深深稳住了她的嘴!

    这一吻对于他来说,来得及时又热烈,但是对于灵丌来说,等了将近1000年。

    楚一穿过去的时候,她刚诞生不久,因为生于天水境,一出生就没得到阳光的照射,所以蜕变的十分缓慢。对于她来说,楚一是第一个善待他的人,也是她喜欢的人,对于她有着非比一般的意义。

    硒月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她想过两人可能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但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大胆,居然在蛊帝眼皮子底下亲密!这场戏太过精彩她相信蛊帝一定在某处不动声色的咬牙切齿着,想到这里她觉得畅快淋漓,不由的嘴角上扬。

    两人亲密过后开始旁若无人的互诉衷肠。

    “你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对不起,让你难过了,我被黑洞卷回了这里,这里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石蛊界。”

    灵丌愣了愣,醍醐灌顶般瞪大了双眼,随即露出一个苦涩又舒心的笑容:“这么说,你已经到过奇魔界了?喜欢那里吗?”她说这话的语气,犹如那个地方是属于她的,她是为此骄傲和自豪的。

    楚一怔然,不解的凝视她。

    灵丌垂眸一笑,笑中带泪:“楚一,我按你的描述创造了那个世界,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想你落下的泪。”

    楚一虽不是十分清醒,恍惚中依然感觉震撼。他从未想过,奇魔界居然跟他有这么密切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地方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而那里的人,正是他们的后人。

    他紧紧把她搂在怀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灵丌将头靠在他肩上,声音听起来有些苍凉:“我觉醒占卜能力的时候,曾为自己占卜过,卦象说,我还有一次机会能见到你,只不过,要等到我死后,如今我们见了,我便知道,我早已死去。虽说我有转世,但那终究不是我,她没有我们共同的记忆,没有我,这么爱你。你再叫我一声,阿愚。”

    “阿愚。”如鲠在喉。

    听完,她嘴角微微扬起,脖子一歪,闭上了双眼,脸部也瞬间变回正常的模样。

    楚一反应过来,慌张的将她抱在怀里,跪在地上紧张的向硒月求助:“她怎么了?怎么了?!”

    硒月唏嘘之余,竟然生出莫名的苍凉感:“她的执念已散,灵丌,死了。”

    “怎么可能?!她的身体是温热的,怎么会死?!”

    慌乱间怀里的人睫毛颤了颤,随即睁开了双眼,似乎意识还不算清醒,她望着楚一眼神有些飘忽,忽然笑了下,含糊咕哝道:“楚一啊,我做了个梦,梦里我是另外一个女人,还很喜欢你。”

    “阿愚,你……”

    “阿愚,对,我在梦里就叫阿愚,梦太长了,后面还有好多人出现,”她环视四周,视线落到硒月身上,一个激灵从地上弹跳起来:“硒月?!这不是梦,这是……石蛊界?!”脑子飞快的转了转,她想起来自己在石室被剔灵的事情,浑身一颤。

    “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情况?!”灵丌摇晃着呆痴的楚一,楚一漠然的反应让她十分困惑。

    忽然有几个黑衣侍卫闪了进来,利索的将灵丌和楚一捆了,带走了。

    蛊帝身在不远处的大殿内,望着石镜中上演的一切,眼神由冰冷渐渐变得没了光。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句刺耳的话:我按你的描述创造了那个世界,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想你落下的泪。当初灵丌自尽,临死时神志恍惚把他当成楚一说了这句话,他登时崩溃,命硒月偷了奇魔界的不灭火,之后带领石蛊虫进攻奇魔界,专门啃食那里的奇魔种,以消心头之恨,行动过半的时候,大巫师传来消息,说灵丌在900年后会在奇魔界转世,于是停止行动,一心等待灵丌归来。

    他从未想过,转世后的她并不是真正的灵丌。

    原来之前复活后那个如假包换的灵丌,不过是她死后的一点执念,坚守着不肯让记忆消散,为的竟然是,再跟他见上一面。

    她有多爱那个人?!有多爱那个人!?

    又有谁,那样撕心裂肺的爱过他呢?!

    蛊帝抬手嘭的一声砸碎了石镜,眼中猩红杀意肆虐,心中愤恨:既然死了,那就不要再转什么世了,躺在冰棺里,不是很好吗?想到这里,他大踏步走了出去。

    然而他在地牢口矗立了许久,还是转身走了。地下城的人看到蛊帝从天而降,立刻停止了各种闲聊,连站都站的比平时要直。蛊帝迈着深沉的步伐查看着一池又一池的石蛊虫,听着它们咀嚼金钢木的嘎吱声,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谁都会背叛他,但是这些畜牲不会,因为它们一降生,就食过他的血,至死只听从他的命令。在池前盘腿而坐,所有人都屏气敛息躲的远远的,生怕蛊帝一个不顺心就把他们扔进去喂虫子。

    不多时,索格来报。

    “蛊帝,叱勒大人回来了,带回了蓝冰晶,正在大殿里候着。”

    蛊帝闭着眼,似乎没有听到,索格清楚他在为灵丌的事烦恼,于是识趣的走开了。

    蓝冰晶是不灭火的天敌,当初派人寻找蓝冰晶,是为了灭火,但是几十年前不灭火自己熄了,按说是没有寻找蓝冰晶的必要了。派叱勒去寻找,是因为他的势力日渐壮大,留在身边怕他生出反叛之心。

    硒月出现了,站在不远处安静望着他。此刻的蛊帝除了身上冰冷的杀意,还有一股不易觉察的疲惫,这样的他让硒月有些不忍。本来还想做出炸药毁了一切,然后跟他同归于尽,没想到灵丌私情杀伤力居然更大,她看的出蛊帝的内心世界已经崩塌成了一片废墟。犹疑了片刻,她走上前去,俯视着他不出声。

    蛊帝余光扫见她,冷笑道:“你来干什么?是想逼着我驱使蛊虫灭了奇魔界吗?”这个女人处心积虑让他看见灵丌的私情,头一次误把卓苡当成她,之后又把那个男人带到了真正的灵丌面前,目的就是让他出蛊灭奇魔,他清楚的很。

    硒月听出他对自己的不满,于是煽风点火似的回道:“你觉的是,那就是。”

    话音刚落,她被一股带着杀意的大力击退,划出去一大截后痛苦倒地。

    “我的事,你敢插手,找死。”蛊帝语气冰冷。

    硒月忍着疼痛站起来:“你这是在怪我吗?怪我带他去见她害她了却心愿死掉了?你清醒点吧,灵丌她早就死了,即便死了心里还是念着别的人,所以一份执念支撑到现在。你没听到她死前说的什么吧,我告诉你,她说奇魔界那些人都是那个男人的后代!你死心吧,她与你夫妻多年,至死可曾为你流过一滴眼泪?!”

    “住口!”又是一掌。

    硒月一面擦拭嘴角清色的血液,一面嘶吼:“你为什么不看看你身边的人?这许多年了我就那么不像一个女人吗?”

    蛊帝微微偏头,有些诧异的注视着她。

    “你觉得我灭奇魔界是为了什么?为了占领那里?”她自嘲一笑,“你听着,我灭奇魔,是为了让你永绝念想,什么转世重生,我不允许她再回到你身边!我要取代她,成为你的女人,永远的唯一的女人!”她咬牙切齿的说完了。

    蛊帝呆楞住。

    他从未想过硒月居然存了这份心思,在他心里,她始终是他兄弟,即便他早已换了女儿身。

    “你疯了。”他淡淡回应,随即起身离开。

    硒月瘫坐在地,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莫氐现身问道:“蛊帝,明天的封后大典该怎么办?”他刚刚听说,准帝后灵丌被关进了地牢。如此一来,大典是不是该取消?他不敢擅自做决定,所以前来请指示。

    “照常进行。”

    “是,那帝后她……”

    “换人,让卓美人上。”

    ……

    第二天的封后大典上,所有人看到卓苡盛装打扮,头顶的帝后冠上,镶着那颗珍贵的宝石蓝冰晶。仪式完毕,叱勒大剌剌走上殿前,高声道:“蛊帝,昨天说好的赏赐,现在该给了吧?”

    寻回蓝冰晶,劳苦功高,蛊帝昨日答应会给他一份大礼。

    蛊帝将卓苡往前一推,面无表情道:“帝后这份礼,够大吧?”

    下面的忠臣一阵惊异唏嘘,之后很快明白过来,传言这位卓美人化石产子极有可能是蓝冰界的余孽,如此看来,此言不假,不然蛊帝也不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先封后再赐给臣子。

    叱勒先是一愣,之后猥琐的眼神立刻落到了卓苡的脸上。

    卓苡大惊失色,慌乱拉住蛊帝的胳膊。

    蛊帝甩开她,对着群臣解释道:“你们猜的没错,她的确是蓝冰界的后人,看在她为我生了唯一的孩子,我封她为后,但鉴于石蛊界的安危考虑,我将她交由我界最德高望重的叱大人看管,没什么问题吧。”

    卓苡的心一落千丈,眼泪哗哗落下,落到石板上,晕染开,并未化种。殿内议论纷纷,她的身份也再次得到证实,奇魔人落泪成种,她显然不是。

    “蛊帝放心,我会好好看着帝后,绝不会让她危害到我界的安危。”叱勒搓着手,有些跃跃欲试了。

    闭了闭眼,卓苡缓缓从头顶扯下镶珠挂玉的王冠,用力一甩摔在地上。珠冠哗啦一声,宝石珠玉掉落,滚了一地。

    “蓝冰晶碎了!”不知谁说了句,在场的人循声望去,果然见到冰晶碎裂成两半,幽幽发着蓝光。

    “啊呀,这是至宝啊,居然毁在了这个女人手里!”

    “真是可惜啊。”

    所有人里,叱勒最心痛,这可是他几次出入极寒之地,千辛万苦才寻回的宝物啊,为此,他还被妖兽咬过,居然就这么轻易被她摔碎了!他当即脸色大变,叫嚣道:“蛊帝,这你必须为我做主,她摔碎了我辛苦寻得的宝物,不能就这么算了!”

    “人都交给你了,是生是死悉听尊便。”蛊帝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响,随后是有人倒地的声音,他没有看到的是,卓苡嘴角渗出冰蓝色血迹,那血迹如同受到了召唤,一路飘向那块碎裂的蓝冰晶,冰晶吸了血,顷刻复原如初!

    叱勒捡起蓝冰晶揣进兜里,几步上前扛起卓苡,一路大笑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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