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昭华殿内,正中央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此时的钱浅已经端正地坐着等着拓跋衡的到来,她头戴金托步摇,身穿丹红纱纹裙,气色红润,丝毫看不出落水刚愈的憔悴模样。

    “皇上驾到!”太监高亢细长的声音打破昭华殿的平静,钱浅屏住呼吸直视前方,她要看看这个皇上究竟长什么样。

    明黄色镶金边的袍子,袍子上印着龙纹,乌黑的长发束起,头戴冠冕,系着明黄色冠绳,神态卓然,他皮肤偏白,身形偏瘦,高挺的鼻梁,薄唇,若不是穿着这一身象征着帝王的华服,这样温润如玉的气质很难让人联想到他皇帝的身份。

    到底是兄弟,五官倒是和拓跋鸿有些相似之处,只不过拓跋拓跋鸿更凌厉,而拓跋衡更温润。

    周围的宫人见到拓跋衡缓步走来,纷纷下跪行礼,只有钱浅坐着不动,她还没有习惯这里的礼仪,阿月见状在钱浅身后推了推她,钱浅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正当她做出行礼的姿势时,拓跋衡却上前扶住她。

    “你身子刚好,行礼就免了罢。”声音轻柔,目光温和。

    钱浅起身后,拓跋衡的手渐渐抽离开,他坐在与她相对的位置,她的宫女阿月开始布菜。

    拓跋衡动筷,他夹了一块珍珠豆腐给钱浅,神色平静,钱浅接过后,观察着拓跋衡,从种种举动看来,他对身体的原主人赫连音似乎有点感情,但不多。

    拓跋衡看着钱浅珠光宝气,浓妆艳抹的模样,淡淡说了一句:“你的气色恢复得很好。”

    钱浅放下筷子,颔首看向他。

    “谢皇上关心。”

    “你落水后,朕没来看你,你不会怨朕吧?”

    钱浅摇头,听说拓拔衡宠爱温柔的郦美人,在他面前她要表现大度一点。

    “皇上国事繁忙,日理万机,臣妾不能为皇上分忧,还因为落水的事情惊扰皇上,臣妾自责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怨您呢?”

    听听,这话说得多懂事,多体贴,她的语气甚至还有些激动,这话一说完,她都想给自己鼓掌,她巴不得成为整个宫里最通情达理的人。

    拓拔衡本以为眼前的人会和之前一样同他耍性子,没想到她竟变得这般善解人意。

    拓拔衡愣了愣,修长的手扣在唇边,假意一咳,“你能理解便好。”

    “今日上朝,你父亲赫连将军听闻你落水,想进宫看看你,朕同意了,明日他便会入宫。”

    “谢皇上。”钱浅还坐着,一旁的阿月推了推她,示意钱浅俯身谢恩。

    “无妨。”拓拔衡拂袖。

    接着迎来了一阵沉默,钱浅看拓拔衡没有动筷,他眉眼微皱,似乎想说话却在犹豫,钱浅见此情形也不敢轻举妄动,拿着筷子的手犹豫又放下。

    当拓拔衡再次看向钱浅时,他还是开口了。

    “朕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皇上请说。”

    “自朝国迁都内陆以来,从前的旧部士族被留守边境,随着朝国都城逐渐繁荣,被留守的旧部士族却还在边境受北寒之苦,时间一长便生了异心,在边境不断骚扰,意图攻入朝国。”

    “朕想派兵前去镇压,可眼下朕手里并无可用之材,唯一能倚仗的便是你父亲赫连将军,只可惜,这几年他以身体抱恙为由,不愿带兵去前线。”

    拓拔衡的手握紧。

    “明日你们父女相见,不知你能否劝动他,让他领兵北伐,平定旧部之乱。”

    钱浅思索,她猜到赫连音家世显赫,应该是哪个王宫贵族或者宰相的女儿,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将军。

    赫连音溺水后,好几天都不见拓拔衡来看望,一听到她醒来的消息,就来的这么及时,还允许她爹进宫看她,钱浅还以为是他良心发现,却没想到打的是这算盘,这狗皇帝。

    “一直以来,都是朕对不住你。”

    拓拔衡的手覆在钱浅的手上,随即拉起她的一只手放于掌心,温柔摩挲着。

    “若这次你能帮朕这个忙,劝动赫连将军,朕以后定会好好待你。”

    “如从前那般。”

    拓拔衡的眉眼带笑,他有着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看向钱浅的目光含情脉脉,如溪水涓涓流淌。

    这哪里是在谈条件,分明是想□□!

    但一想到拓跋衡之前一直冷落赫连音,现在又为了得到她家的帮助,主动示好,钱浅觉得这狗皇帝很虚伪,她对这种只会利用感情的渣男产生不了任何好感。

    话又说回来,主角拓拔鸿目前还没有出现,她身为拓拔衡的妃子,还是应该和拓拔衡搞好关系,取得他的信任,到时候拓拔鸿要造反,她还可以和他来一个里应外合,那任务不就能轻轻松松地完成?

    一想到这,钱浅窃笑。

    然而这一笑,在拓拔衡的眼里看来,她是因为他提的条件而高兴。

    “好,臣妾愿意尽力一试。”

    见钱浅答应,拓拔衡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知道这些年他对赫连音有所亏欠,所以这次他来找赫连音,对她提这样的要求,他自己也有些心虚,难以开口,只不过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赫连音的父亲赫连韫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是北伐的不二人选,而赫连韫又极其疼爱女儿赫连音,要想劝动赫连韫,他不得不从赫连音入手。

    这一来二去的,钱浅都有些饿了,看着满桌子的菜,钱浅忍不住问。

    “皇上,这下能吃饭了吗?”

    “当然。”

    话毕,钱浅迅速拿起筷子,捧着小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站在钱浅身旁的阿月有些紧张,平常娘娘的胃口小,吃饭也没什么兴致,稍微吃几口就放下筷子,再怎么劝都不愿动筷,就算是皇上来了,她兴致好也就多吃几口,心思全在皇上身上,一直为皇上夹菜,可自从娘娘落水醒来后,脾气不但变好了,连带胃口都好了不少,一碗饭一下子就吃了个干净,随意擦了擦嘴,还让阿月再添一碗,把一旁的皇上都看呆了。

    “阿月,快帮我再添一碗。”

    宫里吃饭的翠玉碗光滑透亮,却不及她手大,钱浅嘀咕,怪不得见这宫里的人个个都瘦得跟个什么似的,吃不饱饭还要做事,可不得瘦死。

    阿月接过碗,有些难为情,她想,娘娘刚醒来,有些事情虽然记不清楚,但是在皇上面前也得注意仪态,娘娘这样万一把皇上吓走了可如何是好。

    钱浅这样的豪迈的吃法同样让周围的宫人也都面面相觑。

    “嗯?”见阿月迟迟未动,钱浅疑惑,“宫里吃第二碗饭犯法吗?”

    “哈哈哈哈……”

    这句话成功把一旁的拓拔衡逗得大笑。

    “不犯法,朕的国库充盈,赫连昭仪想吃多少朕都养得起。”

    听皇上这么说,阿月乖乖给钱浅又递了一碗饭。

    一个中午,钱浅一连吃了十碗饭,拓拔衡也难得有兴致地陪着她多吃了好些。

    之后宫中就炸开了锅,大家纷纷传闻说赫连昭仪落水后被饿死鬼投胎了,一口气能吃下一头牛。

    “哪有那么夸张?”拓跋衡离开不久,钱浅吃饱躺在床上听着采娟从外传来的话,翘着二郎腿。

    “宫里的人怎么一天到晚没事找事,以讹传讹,这饭量也就比普通人多一点,怎么就成饿死鬼投胎了,能吃也是错吗?能吃是福,只有吃好睡好,人才会越来越好。”

    吃好喝好然后躺平才是人生真谛啊,钱浅摇摇头,这样的觉悟难道只有她这个来自二十二世纪的人才懂吗?

    一旁为钱浅捶腿的绿珠点点头,“娘娘不必在意那些嘴碎宫人的话,现在娘娘吃的好睡得好,气色比之前好多了,阿月姐姐、采鹃和我都为娘娘高兴呢。”

    “谢谢你们这么照顾我。”

    “娘娘,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时候也不早了,今天你们也都累了,下去好好休息吧,晚上也不必进来服侍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侍女们应声退下,门一关,偌大的寝殿里漆黑一片,钱浅平躺在床上,看着头上的香妃罗帐,闻着淡淡的熏香,闭上眼睛想,这一天居然这么快就过去了,这一切都如此真实,现代科技真的发达到这种程度了吗?这完全是沉浸式体验古代生活,只是不知道以后她还要面对怎样的剧情,钱浅想着想着,渐渐入了梦。

    辽阔的草原上,天空万里无云,湛蓝如海,强风吹拂着一片茫茫绿草,这样一个晴朗的日子,一群人扬鞭策马飞驰而来,这群人中为首的是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红衣似火,眼如皎月,眉若星辰,下颌分明,黑发两侧编成两股鞭子束于头顶,笑容张扬肆意,世间纷扰似乎不曾让他忧愁半分。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这样的人一出现便让人惊心动不已。

    少年和身后那群人手上都握着黑色短弓,马上挂着棕色箭袋,他们在这片草场上狩猎,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目光凝视前方,接着放慢步伐缓慢向前移动,离钱浅越近,他们发出的声响越小,站在原地的钱浅察觉到危险,下一秒,少年挽弓射箭,手一松,锋利的箭直直朝钱浅射去。

    钱浅来不及反应,“嗖”的一声,她能清楚地感觉到箭已经射入她的心脏。

    “啊!”

    没有意料之中的剧痛,钱浅顿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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