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宁娜下午要拍套杂志,到地方时摄影棚已经架好,有几个动作需要下水,拍完后芙宁娜从水里钻出来,小助理连忙给她递上干毛巾,她吸吸鼻子,觉得自己的感冒更严重了。

    但拍摄任务不能落下,芙宁娜打起精神继续,等拍摄任务结束,她一口闷掉小助理泡好的感冒药,缩在椅子里看那维莱特给她发的信息。

    那维莱特: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

    那维莱特确实是一个很有礼貌和边界感的人,换成芙宁娜,这时候已经把车开到他学校门口,再“滴滴”地按喇叭催促他赶紧滚上车。

    芙宁娜打了个哈欠,回复好,再把定位发了过去,告诉那维莱特该从哪里进。

    小助理紧张兮兮地守在她旁边,问她要不要去医院,芙宁娜摆摆手,说:“你先回去吧,我约了人吃晚饭。”

    小助理只好离开,芙宁娜觉得有点疲倦了,她闭上眼睛,又使劲吸了吸半通不通的鼻子。

    周围很安静,芙宁娜精神逐渐松懈起来,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意识慢慢坠入朦胧的黑暗。

    芙宁娜和那维莱特是一起长大的。

    当然,这“一起长大”的组合里还有其他几人,娜维娅、克洛琳德、莱欧斯利……他们年少时曾有很长时间混在一起,虽然芙宁娜很不愿意承认,但那维莱特确实是在她关于“年少”记忆里最鲜明的一笔。

    这一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黯淡的呢……好吧,芙宁娜只能再次不情不愿地承认,那维莱特在她的记忆里其实从未黯淡过。

    毕竟高中的时光是如此无聊,除了学习就是八卦,光荣榜上排列的三寸照片,红旗下矗立的身影,流传在同学口中的“风云人物”——作为风云人物本人,芙宁娜自然是不好意思也没机会参与讨论的。她只会在课间戴上耳机听音乐,或者是和娜维娅一起纠结放学后的甜点,有时也会被拉出教室,向走廊另一端里的那维莱特招招手,几个人扎堆成一块,在同学们或明或暗的窥视里飞奔向小卖部。

    高中的时光有什么好怀念的呢?是怀念老师飞溅的唾沫,黑板上簌簌往下掉的粉笔灰,还是食堂里泛着诡异油光的饭菜,课桌上堆成山尖的试卷?

    这些芙宁娜当然没有想起来过,毕竟她去食堂的次数少之又少,他们这群人更喜欢校门口那家有着蓝色招牌的餐馆。几人在放学后像游鱼一样钻进餐馆的大门,在常用的小包厢里坐得歪七扭八——芙宁娜不确定这其中有没有那维莱特,因为他一向坐得笔直,像是还沉浸在初中那年的军训。

    总之,他们会吵吵嚷嚷地点好菜,再七嘴八舌地点评各自的班级生活,有时也翻出一张试卷,对着最后一页的压轴题发表高论,然后招致几句“我觉得不对”或者“你这一步错掉啦”。服务员端上菜,试卷溅上油点,委委屈屈地被他们挤到角落,几人的筷子在空中打起架,吃饱后心满意足,芙宁娜咬着甜点的小勺犯起困。

    那维莱特一直是被他们拽着走的那位,看不出情愿或是不情愿,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某天芙宁娜放学后才会被某位不认识的同学拦住。这位陌生的同学站在芙宁娜面前,信誓旦旦地请求芙宁娜不要再带着那维莱特一起“浪费时间”。

    芙宁娜当然觉得莫名其妙,她说:“如果你希望那维莱特离开我们,那你应该自己亲口对他发表意见。以及,腿长在他自己身上,我想我们是没办法控制他的腿或者是他的思维。”

    这天刚好是假期的前一天,芙宁娜赶着去和那维莱特他们坐车去隔壁市爬山看流星,她没心思和这位奇怪的同学纠缠,扔下这一句话就匆匆忙忙走开,而那位同学坚持不懈地在后面喊。

    “他不擅长拒绝别人,你们不应该强拉着他。”

    芙宁娜跑起来,一路小跑到校门口,看见了书包装得鼓鼓囊囊的朋友们,那维莱特拎着她的那份东西,垂眸看她,说:“不用这么着急。”

    娜维娅递给她纸巾:“跑这么快小心摔倒啦,我们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芙宁娜喘着气摇头,她接过纸巾擦擦鼻尖冒出的汗珠,说:“刚刚碰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怕被缠上,所以跑快了点。”

    莱欧斯利若有所思:“是你的追求者?”

    芙宁娜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这人说是那维莱特的追求者还差不多!于是她下意识看了眼那维莱特,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皱起了眉,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芙宁娜撇开脑袋,说:“不是啦!我也不知道是谁,好啦好啦,快走吧,流星雨在等我们呢。”

    其实最后他们没能看到流星雨,山顶的风差点把芙宁娜吹成傻子,但那天晚上的星星确实很好看,好看到直到返程芙宁娜也没能去问那维莱特一句“你真的愿意和我们凑在一起吗”。

    毕竟那维莱特是一个不擅长拒绝别人的人。

    那维莱特看到了芙宁娜的回复,他把要带的东西都整理好放进包里,芙宁娜发来的定位离他家有点远,他让芙宁娜在原地等他,开车往那个方向去。

    手机里还在蹦消息出来,不是芙宁娜的,消息来自一个群聊,群里是他们这些一起长大的朋友,群名经常被改来改去,现在的名字是“水母养殖基地”。

    这名字是娜维娅改的,大概是源于芙宁娜——芙宁娜的粉丝自称水母,芙宁娜本人则被粉丝们叫做“水母大王”,虽然芙宁娜对这个称呼很是哭笑不得,但见粉丝们兴致高昂也只能举手屈服。

    ?至于“水母大王”这个昵称的来由,那维莱特倒是很清楚——芙宁娜最出圈的造型与水母有点相似,又和水有很大关联,他某个上锁的柜子里至今还珍藏着当年抢购来的绝版周边。

    群里面的消息还在滚动,娜维娅问他们最近几天有没有空,她准备聚个餐。芙宁娜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应,那维莱特在脑海里列出这几天的课表,打算到地方后把空闲的时间发在群里。

    当年芙宁娜远走国外,毕业后在外面的剧团呆了几年,出演了不少好作品,那维莱特甚至以为她会在外国呆一辈子——但芙宁娜还是回来了,她调整了工作重心,不再专注于台上的表演,把一半的精力放到了幕后的导演工作。粉丝们以为她要转型,纷纷哭嚎让芙宁娜不要放弃幕前,声势过于浩大,芙宁娜只好表示自己暂时不会停止演出,至于以后——以后的事就等到以后再说吧。

    而面对如此明艳的人,那维莱特很难不把目光放到她身上——就像年少时一样。年少时的芙宁娜像一条哗啦啦的河流,毫不讲理地冲刷着那维莱特的世界,溅起的水珠在空中折射出七色的光,把视野里的一切都染成缤纷的色彩,仿佛能灼伤人的眼。那维莱特常常会不自觉地注视着芙宁娜,再在反应过来后慌张地挪开眼。隐秘的心思如果被发觉,他还能像现在这样站在芙宁娜身边吗?

    那维莱特不知道,所以他只能谨慎再谨慎,保持着一个无法被推开和拒绝的距离。

    虽然——虽然这个距离已经在昨天被打破了。

    芙宁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时她发现窗外的天已经暗沉下来,身上盖着一件衣服,上面的香味很熟悉,像是昨天她在那维莱特家里用的沐浴露。芙宁娜这才发觉自己靠在一个人的肩膀上,银白的发丝垂下几缕,她静静地看了一会,然后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坐直。

    “什么时候了?”

    “七点零三分。”那维莱特说:“我订好了餐厅,现在要去吃饭吗?”

    芙宁娜揉揉脖子站起来,七点零三分,她睡了不到一个小时,脑袋比刚才清醒不少,她说:“走吧,正好饿了。”

    去往餐厅的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入座点单,两人以微妙的默契避开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这大概也是他们的习惯,饭桌上不讨论重要的东西,就像以前在那个小包厢,菜上来之后试卷就会被丢到一旁。芙宁娜随口和那维莱特闲聊了几句过去在国外的生活,这家餐厅的菜色确实很不错,芙宁娜记下了餐厅的名字,准备以后有机会再来。

    饭后上了甜点,芙宁娜点了千灵慕斯,她拿叉子戳了戳尖尖上的奶油,感到心情很好。奶油的甜香在口腔化开,芙宁娜还没对这家店的甜品发表什么评论,就见那维莱特突然拿起边上的包,然后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拉开拉链,拿出了大大小小的一叠东西。

    “这是我的房产证明,这是我的体检报告,这是我名下的资产情况……”那维莱特像是在竭力维持自己面上的镇定,并挨个介绍起他拿出来的东西,芙宁娜听得发愣。介绍完毕,那维莱特和芙宁娜对上目光,隔着一张60公分的桌子,他平静地、语速略快地开口道:“芙宁娜,我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了,如果你不介意,并且你有空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去领结婚证。”

    芙宁娜微微沉默,她压下眼底的错愕,放下叉子,金属制的餐具与瓷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敲在人的心尖上。餐厅放着《宴饮的景序》,在悠扬的乐曲声中,芙宁娜抽出餐巾擦了擦嘴角的奶油,她抬起头,看着那维莱特的眼睛,脸上情绪不明。

    她说:“那维莱特,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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