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玩笑吧
扬州五月，夜雨吹熄一盏灯。
秦晚戏醒来的时候，周围吵吵嚷嚷，哭泣声、嘲笑声、叱骂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她记得自己刚向CEO递交辞职信，她要把“首席运营官”的工作辞了，全心全意去经营自己创立的新公司。
临下班前，CEO仍在尝试挽留。
“小秦，别人的‘绝不裸辞’，是找到下一份工作再走，你这……是直接把公司开了，跑起来盈利了才辞职啊！”
CEO在办公室踱了几步，说道：“不过啊……小秦你想想，新开的公司哪有我们大集团这样稳靠呢？现在大环境多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创业风险太大，一个不小心就……”
“不如拿着集团的股份，稳稳当当分红赚大钱！股份比例是可以谈的嘛。”
秦晚戏只是笑笑，无论CEO说什么，她是决计要走。
集团首席运营官秦总辞职的消息没多久就被传开，只有CEO知道她辞职原因，其他人都在猜测秦总为何辞职。
秦晚戏临时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到办公室里两个小助理也在议论这件事。
“你说她是不是辞职回家结婚？”
另一个助理嗤笑一声：“哪可能呀！长那样，怎么可能有男人看得上她？再说了，你在公司这两年，看见有任何一个男人来公司接送她上下班吗？呵，根本没有吧~”
“嘿嘿……你说她连个对象都没有，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不如先去整个容呢！”
“哎，对啊！不过我看光是隆个鼻、削个下巴那也不够的，她整个五官就没哪处能拿得出手嘛，干脆直接换个脸，你说是不是？”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说得太对了！”
屋内传来两个女助理的大笑声，秦晚戏站在门外，并没有生气。
她确实不漂亮，如果不是化妆品加持，说不定颜值连及格线都没达到，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比较丑的。
她也确实母胎单身32年，街头被搭讪这种事秦晚戏从来没有经历过，暧昧心动的氛围也没体验过。
容貌不行，身材不行，如果说非要让秦晚戏想一想自己有什么优点，那可能只有“脑子比较好使”了吧，毕竟清博后、集团高管以及新CEO的身份，没有哪一样能离开一个好脑子。
两个小助理说她丑，其实也不算错，所以秦晚戏不生气。
秦晚戏不生气，站在秦晚戏旁边的CEO那是一个气得脸红脖子粗。
集团首席运营官这个岗位关系着集团整体营收，一个好的操盘手能给公司带来源源不断的盈利。秦晚戏辞职堪称最大一棵摇钱树跑路，对集团来说是重大资产损失。
就算挽留不了，至少也要“体面分手”。
如果下一任新招的运营官能力不够，导致营收出现断崖式下跌的局面，他这个CEO很可能要主动弯个腰，怜请秦晚戏帮忙出一两个运营策略救救场。秦晚戏“一策值千金”！
加上秦晚戏创业开公司，摇身一变大老板秦总，今后他和秦总两家公司，指不定还要坐下来谈谈合作……
这两个助理蠢到天际了！
CEO怒目圆睁，火气直窜，当即一脚踹开大门，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破口大骂。
两个小助理吓得腿软，磕磕巴巴说不成一句话，眼泪直掉。
CEO看得心烦，一把抓起茶具朝地面摔个稀碎，命令她们马上卷铺盖滚蛋。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
秦晚戏开车回家的途中，马路上突然窜出一个捡皮球的孩童，秦晚戏瞳孔骤然睁大，紧急转弯，车子“嘭”地一声撞上路边围栏。
秦晚戏感觉一股热流从头顶流下来，头脑短暂空白，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个人和自己同名同姓，却是个生活在古代的农家女。
这农女不仅大字不识一个，作为农女竟还五谷不分，这样一个人无论是在城里还是村里，都是被人嘲笑的对象。加上农女性格温吞和善，时常挂着腼腆笑容，要问笑什么吧，农女一羞涩紧张就吞吞吐吐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在别人眼中就变成了傻笑……
秦晚戏在梦中被人骂了个遍，全是骂她蠢的：
“这蠢村姑，连话都说不清楚，真是干啥啥不行啊！”
“小的时候就蠢得很啊！以前我让她帮我摘几片荷叶，她抬头望树上，问荷叶是哪一棵树的叶子，哎哟真是笑死我咯，我家柱娃儿才五岁都晓得荷叶长在荷塘里！”
“荷叶都不知道，是不是没长脑子啊！”
“她娘亲生她的时候难产呢，说不定就是这个原因，才导致娃儿生下来就脑子不好使！”
“可惜哟，浪费了这副皮囊，竟是个蠢的。”
农女从小被人嘲笑，可农女从不争辩。
伯娘讲话带口音，把荷叶说成活叶，农女当时没听懂，以为是一种她不认识的树叶，后面知道了不也好意思反驳长辈。
可这蠢傻的帽子一旦盖上，就再也摘不下去了，不管农女做什么，在别人眼里都是蠢气十足。
农女并没有感到太委屈，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农女在待嫁的年纪，满眼满心都是那位青梅竹马，青梅竹马亦曾许诺要娶她。
农女把所有积蓄给了心上人，一心等候心上人科考回家，没想到等来的竟是心上人和同父异母姐姐的订婚喜讯！
农女悲痛欲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央求娘亲带自己到城里去求证事实。谁知到了城里，当晚被人打晕，一醒来就身处青楼。
在古代，女子若进了青楼，哪怕身子清白，她也注定身败名裂！
农女看不到出路，一条白绫把自己挂在梁上，命陨青楼。
秦晚戏恨铁不成钢：怎么就含冤自缢了呀！
如果梦中人真是她，她必定手撕小三，暴打渣男，把所有害过她的人通通狠狠锤一遍！
秦晚戏仍沉沉睡着，她头疼欲裂，脖颈处也有一种深刻的窒痛感，耳边纷乱的声音越来越大，哭声、嘲笑声、叱骂声、议论声……各种声音兵荒马乱般冲进秦晚戏耳中。
秦晚戏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紧紧抱着，豆大的水滴断断续续砸到她脸上，悲痛哭声附在耳边，几乎是怼着她的耳膜嚎啕大哭，逼得秦晚戏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万分痛苦缓缓睁开眼。
抱着秦晚戏的人惊呼一声：“晚妹！”
秦晚戏睁眼看见一个中年女人抱着自己。这个女人面黄肌瘦，一身粗布麻衣，干枯毛糙的头发略微凌乱，鬓角沾带些许泥土，身上散发着泥土农作物的气息。
女人哭红了眼睛，将秦晚戏抱得更紧了，语无伦次抽噎道：“晚……晚妹！我的晚妹……娘以为你……娘好怕你走……”
秦晚戏记得，这是梦中“秦晚戏”的母亲，一个贫苦农妇，名字何素。
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秦晚戏扶着额头缓缓起身，环顾四周。
她们身处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中，屋内朱漆红木，大到纱幔红床、落地屏风，小到茶盏酒壶、珍馐玉蝶……每一样物件都是古装剧里的模样。
再看看门口，门内外都堵着一堆人，男男女女身穿古代装束，几个官兵大声叱骂，举着刀鞘阻拦这些看客。
天色蒙蒙亮，外边时不时传来卖煎饼馒头的吆喝声，还有扬鞭赶马车的笃笃声。
秦晚戏陷入沉思：自己恐怕可能也许或许大概说不定是穿越了？
门口人群中，一个衣着大紫色锦绣华服的胖女人费力挤了进来。
“让让！让让！哎我说了让让！我是这里当家的！”
好不容易挤了进来，胖女人“呸”地一声吐掉瓜子壳，手上还抓着一大把瓜子，白胖的手指着外边的人骂：“这不是没死人吗，还活着！犯不着来我们醉春楼闹腾，去去去，都散了，滚开，看什么看，要收钱的！”
门外几个醉醺醺的男人神色猥琐，嘴里污言秽语：“哎哟孟姐，里面那个是新来的小娘子吗？真够水灵漂亮啊！孟姐带她来给我们开开荤呗？价钱好谈！”
水灵漂亮？
秦晚戏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晚戏摸了摸自己的脸，除了感觉自己脸蛋变瘦变小了些，摸不出个所以然，但这光滑紧致的手感……她确定这不是自己的脸！
秦晚戏四下寻找，发现窗边有一面铜镜。那铜镜约有半个人身那般大，嵌在一个雕花朱漆木桌上。
秦晚戏费力站起来，只一抬眼，惊得往后一退。
只见镜中人五官标致，小小的瓜子脸带着一点儿嘟嘟肉，眉目清秀，一双眼睛颇有灵气，眼角微微向下，天生一副清纯无害模样……第一眼的氛围感，让她想起当年火遍大江南北的电视剧某女主。
两张脸分明长得不一样，但整体带来的氛围感太相似，清雅漂亮有灵气！
秦晚戏的心头砰砰直跳，抓着铜镜一看再看。
货真价实！
这张脸竟然长在她秦晚戏的身上！
秦晚戏内心向诸天神佛磕了个遍，发誓自己一定以及肯定不辜负穿越大神以及重生组织的信赖，绝对不会顶着这张脸干任何一丁点坏事！
秦晚戏十分严谨地在保证书末尾加了个括号：除非别人先来招惹她。
门外越发喧闹，男人们的嘴一句一句地蹦出污言秽语：“小娘子莫不是惊吓坏了？莫怕莫怕，我们哥几个今日就等着小娘子，一个个轮着来，定然好生哄你开心！”
何素急了：“我，我女儿不卖！她是清白姑娘，绝不会让你们……我带她走！”
男人们哄笑一堂：“清白？听听，多好笑啊！从青楼大门出去的女人，有几个是清白的？”
“你想把她带出去，难道还在妄想今后你女儿能嫁给什么人么？有哪个男人愿意娶青楼女人呢！是嫁个残废，嫁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是嫁个穷得揭不开锅的老赖啊？哈哈哈哈。”
“笑死咯，娶个青楼女当夫人？丢不起那个人哦！”
“对呀，出去了也没人要，还不如在这里让我们爽快爽快呢，我们高兴了还能赏小娘子几个钱呢！”
何素被气得脸一阵白一阵红，这些男人嘴里污秽没个形，却准确戳中了何素内心的担忧：晚妹今后可能嫁不出去了！
当事人秦晚戏面无表情，她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接受了自己穿越的现实，接受了自己变成人人嫌弃的蠢农女，接受了自己整个样貌变化，一并接受了“秦晚戏”留下来的棘手摊子。
她不打算浪费心力和这帮臭男人周旋，逞一时口快没有意义，冤有头债有主，先出去才能做事！
秦晚戏挽着何素道：“我们先回家吧。”
她的一声“阿娘”，到底是叫不出来。
秦晚戏出生在计划生育年代，加上她是个女孩儿，还没满月就被父母丢在大街上，一个扫大街的孤苦老爷爷捡了她回去养着，一老一小相依为命。
爷爷病重时，曾请求他的远房亲戚帮忙抚养照看，对方说“可惜是个女孩”。
后来秦晚戏高中多次拿下全校第一，大有考清华北大的趋势，那家亲戚又找上门来想要抚养，但此时秦晚戏放学就打工，加上社区偶尔补助，独自一人生存已经不成问题，她守着风烛残年的爷爷，不愿走。
爷爷走后，户口本上只剩她一个人。
秦晚戏没有父母，短期内也不习惯张口把陌生人称为母亲。
何素瞧着刚从鬼门关走出来的女儿，满心都是疼惜，粗糙带茧的手指抹开泪水，连连应口：“好，好，我们回家，回家。”
门口的胖女人一脸不屑与傲气，她白了一眼这对天真的母女俩，啐了一口瓜子壳，拔高了声调：
“想走？没门！”
秦晚戏醒来的时候，周围吵吵嚷嚷，哭泣声、嘲笑声、叱骂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她记得自己刚向CEO递交辞职信，她要把“首席运营官”的工作辞了，全心全意去经营自己创立的新公司。
临下班前，CEO仍在尝试挽留。
“小秦，别人的‘绝不裸辞’，是找到下一份工作再走，你这……是直接把公司开了，跑起来盈利了才辞职啊！”
CEO在办公室踱了几步，说道：“不过啊……小秦你想想，新开的公司哪有我们大集团这样稳靠呢？现在大环境多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创业风险太大，一个不小心就……”
“不如拿着集团的股份，稳稳当当分红赚大钱！股份比例是可以谈的嘛。”
秦晚戏只是笑笑，无论CEO说什么，她是决计要走。
集团首席运营官秦总辞职的消息没多久就被传开，只有CEO知道她辞职原因，其他人都在猜测秦总为何辞职。
秦晚戏临时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到办公室里两个小助理也在议论这件事。
“你说她是不是辞职回家结婚？”
另一个助理嗤笑一声：“哪可能呀！长那样，怎么可能有男人看得上她？再说了，你在公司这两年，看见有任何一个男人来公司接送她上下班吗？呵，根本没有吧~”
“嘿嘿……你说她连个对象都没有，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不如先去整个容呢！”
“哎，对啊！不过我看光是隆个鼻、削个下巴那也不够的，她整个五官就没哪处能拿得出手嘛，干脆直接换个脸，你说是不是？”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说得太对了！”
屋内传来两个女助理的大笑声，秦晚戏站在门外，并没有生气。
她确实不漂亮，如果不是化妆品加持，说不定颜值连及格线都没达到，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比较丑的。
她也确实母胎单身32年，街头被搭讪这种事秦晚戏从来没有经历过，暧昧心动的氛围也没体验过。
容貌不行，身材不行，如果说非要让秦晚戏想一想自己有什么优点，那可能只有“脑子比较好使”了吧，毕竟清博后、集团高管以及新CEO的身份，没有哪一样能离开一个好脑子。
两个小助理说她丑，其实也不算错，所以秦晚戏不生气。
秦晚戏不生气，站在秦晚戏旁边的CEO那是一个气得脸红脖子粗。
集团首席运营官这个岗位关系着集团整体营收，一个好的操盘手能给公司带来源源不断的盈利。秦晚戏辞职堪称最大一棵摇钱树跑路，对集团来说是重大资产损失。
就算挽留不了，至少也要“体面分手”。
如果下一任新招的运营官能力不够，导致营收出现断崖式下跌的局面，他这个CEO很可能要主动弯个腰，怜请秦晚戏帮忙出一两个运营策略救救场。秦晚戏“一策值千金”！
加上秦晚戏创业开公司，摇身一变大老板秦总，今后他和秦总两家公司，指不定还要坐下来谈谈合作……
这两个助理蠢到天际了！
CEO怒目圆睁，火气直窜，当即一脚踹开大门，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破口大骂。
两个小助理吓得腿软，磕磕巴巴说不成一句话，眼泪直掉。
CEO看得心烦，一把抓起茶具朝地面摔个稀碎，命令她们马上卷铺盖滚蛋。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
秦晚戏开车回家的途中，马路上突然窜出一个捡皮球的孩童，秦晚戏瞳孔骤然睁大，紧急转弯，车子“嘭”地一声撞上路边围栏。
秦晚戏感觉一股热流从头顶流下来，头脑短暂空白，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个人和自己同名同姓，却是个生活在古代的农家女。
这农女不仅大字不识一个，作为农女竟还五谷不分，这样一个人无论是在城里还是村里，都是被人嘲笑的对象。加上农女性格温吞和善，时常挂着腼腆笑容，要问笑什么吧，农女一羞涩紧张就吞吞吐吐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在别人眼中就变成了傻笑……
秦晚戏在梦中被人骂了个遍，全是骂她蠢的：
“这蠢村姑，连话都说不清楚，真是干啥啥不行啊！”
“小的时候就蠢得很啊！以前我让她帮我摘几片荷叶，她抬头望树上，问荷叶是哪一棵树的叶子，哎哟真是笑死我咯，我家柱娃儿才五岁都晓得荷叶长在荷塘里！”
“荷叶都不知道，是不是没长脑子啊！”
“她娘亲生她的时候难产呢，说不定就是这个原因，才导致娃儿生下来就脑子不好使！”
“可惜哟，浪费了这副皮囊，竟是个蠢的。”
农女从小被人嘲笑，可农女从不争辩。
伯娘讲话带口音，把荷叶说成活叶，农女当时没听懂，以为是一种她不认识的树叶，后面知道了不也好意思反驳长辈。
可这蠢傻的帽子一旦盖上，就再也摘不下去了，不管农女做什么，在别人眼里都是蠢气十足。
农女并没有感到太委屈，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农女在待嫁的年纪，满眼满心都是那位青梅竹马，青梅竹马亦曾许诺要娶她。
农女把所有积蓄给了心上人，一心等候心上人科考回家，没想到等来的竟是心上人和同父异母姐姐的订婚喜讯！
农女悲痛欲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央求娘亲带自己到城里去求证事实。谁知到了城里，当晚被人打晕，一醒来就身处青楼。
在古代，女子若进了青楼，哪怕身子清白，她也注定身败名裂！
农女看不到出路，一条白绫把自己挂在梁上，命陨青楼。
秦晚戏恨铁不成钢：怎么就含冤自缢了呀！
如果梦中人真是她，她必定手撕小三，暴打渣男，把所有害过她的人通通狠狠锤一遍！
秦晚戏仍沉沉睡着，她头疼欲裂，脖颈处也有一种深刻的窒痛感，耳边纷乱的声音越来越大，哭声、嘲笑声、叱骂声、议论声……各种声音兵荒马乱般冲进秦晚戏耳中。
秦晚戏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紧紧抱着，豆大的水滴断断续续砸到她脸上，悲痛哭声附在耳边，几乎是怼着她的耳膜嚎啕大哭，逼得秦晚戏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万分痛苦缓缓睁开眼。
抱着秦晚戏的人惊呼一声：“晚妹！”
秦晚戏睁眼看见一个中年女人抱着自己。这个女人面黄肌瘦，一身粗布麻衣，干枯毛糙的头发略微凌乱，鬓角沾带些许泥土，身上散发着泥土农作物的气息。
女人哭红了眼睛，将秦晚戏抱得更紧了，语无伦次抽噎道：“晚……晚妹！我的晚妹……娘以为你……娘好怕你走……”
秦晚戏记得，这是梦中“秦晚戏”的母亲，一个贫苦农妇，名字何素。
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秦晚戏扶着额头缓缓起身，环顾四周。
她们身处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中，屋内朱漆红木，大到纱幔红床、落地屏风，小到茶盏酒壶、珍馐玉蝶……每一样物件都是古装剧里的模样。
再看看门口，门内外都堵着一堆人，男男女女身穿古代装束，几个官兵大声叱骂，举着刀鞘阻拦这些看客。
天色蒙蒙亮，外边时不时传来卖煎饼馒头的吆喝声，还有扬鞭赶马车的笃笃声。
秦晚戏陷入沉思：自己恐怕可能也许或许大概说不定是穿越了？
门口人群中，一个衣着大紫色锦绣华服的胖女人费力挤了进来。
“让让！让让！哎我说了让让！我是这里当家的！”
好不容易挤了进来，胖女人“呸”地一声吐掉瓜子壳，手上还抓着一大把瓜子，白胖的手指着外边的人骂：“这不是没死人吗，还活着！犯不着来我们醉春楼闹腾，去去去，都散了，滚开，看什么看，要收钱的！”
门外几个醉醺醺的男人神色猥琐，嘴里污言秽语：“哎哟孟姐，里面那个是新来的小娘子吗？真够水灵漂亮啊！孟姐带她来给我们开开荤呗？价钱好谈！”
水灵漂亮？
秦晚戏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晚戏摸了摸自己的脸，除了感觉自己脸蛋变瘦变小了些，摸不出个所以然，但这光滑紧致的手感……她确定这不是自己的脸！
秦晚戏四下寻找，发现窗边有一面铜镜。那铜镜约有半个人身那般大，嵌在一个雕花朱漆木桌上。
秦晚戏费力站起来，只一抬眼，惊得往后一退。
只见镜中人五官标致，小小的瓜子脸带着一点儿嘟嘟肉，眉目清秀，一双眼睛颇有灵气，眼角微微向下，天生一副清纯无害模样……第一眼的氛围感，让她想起当年火遍大江南北的电视剧某女主。
两张脸分明长得不一样，但整体带来的氛围感太相似，清雅漂亮有灵气！
秦晚戏的心头砰砰直跳，抓着铜镜一看再看。
货真价实！
这张脸竟然长在她秦晚戏的身上！
秦晚戏内心向诸天神佛磕了个遍，发誓自己一定以及肯定不辜负穿越大神以及重生组织的信赖，绝对不会顶着这张脸干任何一丁点坏事！
秦晚戏十分严谨地在保证书末尾加了个括号：除非别人先来招惹她。
门外越发喧闹，男人们的嘴一句一句地蹦出污言秽语：“小娘子莫不是惊吓坏了？莫怕莫怕，我们哥几个今日就等着小娘子，一个个轮着来，定然好生哄你开心！”
何素急了：“我，我女儿不卖！她是清白姑娘，绝不会让你们……我带她走！”
男人们哄笑一堂：“清白？听听，多好笑啊！从青楼大门出去的女人，有几个是清白的？”
“你想把她带出去，难道还在妄想今后你女儿能嫁给什么人么？有哪个男人愿意娶青楼女人呢！是嫁个残废，嫁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是嫁个穷得揭不开锅的老赖啊？哈哈哈哈。”
“笑死咯，娶个青楼女当夫人？丢不起那个人哦！”
“对呀，出去了也没人要，还不如在这里让我们爽快爽快呢，我们高兴了还能赏小娘子几个钱呢！”
何素被气得脸一阵白一阵红，这些男人嘴里污秽没个形，却准确戳中了何素内心的担忧：晚妹今后可能嫁不出去了！
当事人秦晚戏面无表情，她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接受了自己穿越的现实，接受了自己变成人人嫌弃的蠢农女，接受了自己整个样貌变化，一并接受了“秦晚戏”留下来的棘手摊子。
她不打算浪费心力和这帮臭男人周旋，逞一时口快没有意义，冤有头债有主，先出去才能做事！
秦晚戏挽着何素道：“我们先回家吧。”
她的一声“阿娘”，到底是叫不出来。
秦晚戏出生在计划生育年代，加上她是个女孩儿，还没满月就被父母丢在大街上，一个扫大街的孤苦老爷爷捡了她回去养着，一老一小相依为命。
爷爷病重时，曾请求他的远房亲戚帮忙抚养照看，对方说“可惜是个女孩”。
后来秦晚戏高中多次拿下全校第一，大有考清华北大的趋势，那家亲戚又找上门来想要抚养，但此时秦晚戏放学就打工，加上社区偶尔补助，独自一人生存已经不成问题，她守着风烛残年的爷爷，不愿走。
爷爷走后，户口本上只剩她一个人。
秦晚戏没有父母，短期内也不习惯张口把陌生人称为母亲。
何素瞧着刚从鬼门关走出来的女儿，满心都是疼惜，粗糙带茧的手指抹开泪水，连连应口：“好，好，我们回家，回家。”
门口的胖女人一脸不屑与傲气，她白了一眼这对天真的母女俩，啐了一口瓜子壳，拔高了声调：
“想走？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