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傻,那你教我。”应逢听到自己的声音,抬起头发现周迟屹就站在自己面前,还穿着和他们不一样的衣服,周迟屹学生时代就和那些学生一样,不好好穿校服。

    男生睨了她一眼,似乎是冷笑了声,“你确定你脑子能学会吗。”

    画面一转,应逢突然凑近了少年,抬起眼,“如果是你教的话,我应该能学会。”

    少年的瞳孔有一瞬的放大,神色一顿,他往后退了一步,“周末下午,烟花巷子口等我。”

    应逢说了声好。

    转头看见了林韵,林韵拍拍她的肩膀,“怎么样,拿下没有?”

    应逢耸肩,“还差一点。”

    “战果可观,”林韵挽着她往座位上走,“你是第一个敢面对面和他说话的人。”

    应逢看了一眼自己的座位,熟悉的小地方,桌面乱得可以。

    她想了下,望向旁边的位置,桌面干净整洁,书垒的整整齐齐,流连桌子里都是。

    应逢突然笑起来,周迟屹一个男生的桌子都比她的还要有序。

    两个桌子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他的像个完美庄园,而她的像战后残局。

    文理分班,他们才刚同桌。

    周末下午,应逢如期出现在烟花巷子口,顶着烈日,难得的背上了书包,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知识。

    她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一点,她连周迟屹连影子都没看见,拿出手机发现自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心里说了句,他最好不要耍我。

    烈日当头,应逢没带伞,就这样站在阳光下,拿了一本书挡过头顶,嘴角含着棒棒糖,一边吃一边低声骂起周迟屹。

    在她终于确定他是耍自己的时候,周迟屹拍拍她的肩膀,应逢回头看见他就想骂,结果周迟屹给她递过来一瓶冰可乐,她瞬间就原谅他了。

    不过还是跟在他身后唠叨,“你不应该是比我先到吗。”

    “为什么?”他问。

    应逢撇撇嘴,“哪有让女生等着的道理。”

    周迟屹却轻飘飘的说了句,“约定的时间是两点,你提前了。”

    “你没和我说啊。”应逢反驳。

    “是吗,”周迟屹突然停下,转身看着她,“忘了。”

    应逢忍着想拿书包抽他的冲动,跟着他进了一家看起来很破小的书店。

    周迟屹越过前台,拿了几本书,回头看着还在发愣的她,“进不进?”

    应逢跟着他进了另一个门,看起来是个后院,不大,但温馨,周迟屹给她拿了个椅子,书放在桌面上。

    “哪里不会?”他问。

    应逢这时候回头看他,周迟屹穿着白色T恤,袖子往上卷了两层,露出少年的手臂,青筋突起,线条流畅。

    他拿着冰可乐仰头喝,下颌线明显,喉结微微滚动,应逢不自觉的跟着咽了咽口水。

    见她失神,周迟屹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书带了吗?”

    应逢急忙拿过自己的书包,把书拿出来,不止有书她还带了很多吃的。

    她干笑两声,“学习费脑子。”

    周迟屹拿过她的书看了两眼,笔记做的得零散不说,字也龙飞凤舞的。

    周迟屹也不管,自顾自的按照自己的节奏走,讲两句问一句听懂了没。

    应逢点头又摇头,“数学就跟天书似的。”

    “公式写出来。”周迟屹笔尖戳戳她的书,应逢拿着笔,嗯了半天。

    最后只写了一半,周迟屹皱眉,骂她没脑子。

    应逢不服,“我有脑子的好吧,除了数学不行,我哪样不是铮铮佼佼,就差到顶了。”

    她这个顶,永远有周迟屹压着。

    “哦,”周迟屹淡笑,“那就是没数学脑子。”

    应逢笑两声,“我要有数学脑子还用你教?分分钟打败你。”

    周迟屹却被她逗得没了脾气,“那就等你打败我。”

    应逢整天烦着他,下了课也不顾别人的目光往他身边凑,时间久了大家都开始传,应逢没什么感觉,甚至更加变本加厉的埋头苦读,就为了和周迟屹较劲。

    可时间久了,她开始发现端倪,自己在靠近周迟屹的时候会变得越来越紧张,心跳跟跑了八百米似的。

    她开始有意无意的盯着他看,终于被林韵道破,“很明显,你喜欢周迟屹。”

    应逢瞪大了眼睛,看着林韵,“怎么可能。”

    林韵问她,“你有没有偷看过他?”

    “很多次啊。”她还不止偷看呢,光明正大的看。

    林韵“啧”了一声,又继续说,“你有没有在看见别的女生靠近他时,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好像有点。”

    林韵点点头,笑容更甚,“那你有没有想和他在一起。”

    “说不清。”她更多的是想看到他的挫败感,周迟屹总是压她一头。

    林韵拍拍手,说了肯定句,“你喜欢他,没跑了。”

    应逢不相信,她开始有意无意的避开周迟屹,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每天跟在他身后。

    周迟屹像是没发现她的反常,还是每天在老地方给她讲数学题,应逢收了那些吊儿郎当,不止数学课上认真的做笔记,周迟屹给她讲解的时候也格外认真。

    周迟屹唯一发现的反常是他觉得她的字好看了,笔记也没那么乱。

    听得也比刚开始的时候认真,像是冒着一股劲。

    应逢想试探,自己到底是为了看到他挫败,还是真的喜欢他。

    可挫败的是她。

    高三第一次期中考试的时候,应逢拉着周迟屹,“我这次肯定能压过你了。”

    周迟屹笑着,“还远呢。”

    周迟屹云淡风轻,可她不信邪,努力了这么久她不信没有进展。

    可直到成绩出来,周迟屹的名字还是稳稳的出现在第一的名次上,而她在下面,没什么平常,只是数学稍微好了一点。

    周迟屹站在她身后,看了排名,“还不错,比上次多了二十分。”

    应逢苦笑,“我下次一定打败你。”

    “加油。”他说。

    于是应逢越发用劲,开始不满足于只找周迟屹教她了,她找了课外补习班,很少烦着周迟屹了,除了课间的时候他能看见她,周末以及放学她都不再去烟花巷了。

    直到突然爆发的一次病毒性感冒,应逢才又找了他,周迟屹打着针听着她给他讲。

    “你现在好像不需要我了。”周迟屹说。

    应逢却突然把试卷放下,“我还没打败你,我需要你。”

    周迟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说着应逢听得一知半解的话,“你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打败我吗?”

    应逢没有丝毫犹豫,“对啊,不然你以为呢。”

    “没什么,”周迟屹说,“你这几天别往医院跑了,到时候传染你。”

    应逢低着头,“不怕,我身体好,从小没住过院。”

    一语成谶,周迟屹出院的没几天,她就倒了,高烧不退,吐得胆汁都要出来,在那一周里活脱脱瘦了五斤。

    他们的身份对调,周迟屹成了老往她这跑的那个。

    她出了院之后,周迟屹就往她家跑,说是给她补习的,结果为了她跑腿不说,还担起了保姆。

    她生病的时候比他还要无理取闹,总是借口让他做这做那,周迟屹毫无怨言。

    在这场游戏里,谁先进入角色,谁就输了。

    应逢一直以为自己是输的那个。

    十二月底,一年到头,最后一天。

    他们在市中心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应逢给他准备了礼物,是一根红绳手链。

    她说,“这样就算是月老的红线了。”

    她连哄带骗的让他戴上,等他真的戴上了,她又笑得合不拢嘴,“这样我们就被绑死了。”

    周迟屹问她什么意思,她故意逗他,“你不知道吗,被月老牵线的人,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周迟屹在夜色中红了脸,看着那根红绳,笑骂她有病。

    零点到,新年钟声敲响。

    大家纷纷拥抱起身边的人,有的还拥吻,说着新年快乐。

    她和周迟屹站在闹市街头,手足无措,烟花在那一刻升空炸开。

    一同炸开的还有她的心跳,因为周迟屹在那一刻,牵住了她的手。

    她猛然回头,周迟屹语气淡淡,只是脸异常的红,他笑着轻声说,“新年快乐,应逢。”

    她也笑,“新年快乐。”

    *

    期末考试结束后,周迟屹依旧每天找她,让她去烟花巷说是给她复习。

    应逢也去,只不过没了那么多的劲了,她不想看他挫败了,她喜欢周迟屹,她想让他一直在那个位置上。

    可期末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班里沸腾,林韵给她发了好多消息,她都没看,应逢看着那张成绩单,周迟屹第二,她第一,数学破天荒的考了一百三十分,而周迟屹只不过比她低了三分,总分也相差无几。

    她打败周迟屹了,用了快一年的时间,可到头来她发现挫败的是自己。

    她没那么开心。

    应逢突然想到成绩出来的前一天,她和周迟屹坐在烟花巷小书店的后院,仰着头靠着椅背,望向同一片天空。

    周迟屹说,“打败我,你会开心吗?”

    应逢没了以前的果断,她开始沉默,好一会儿才说,“应该会吧。”

    周迟屹笑着没说话。

    而今天应逢看着周迟屹的来电,迟迟不敢接,她开始怀疑,到底是她真的进步了,还是只是周迟屹的退让。

    她接起,轻声,“周迟屹。”

    他说,“恭喜你,应逢。”

    应逢苦笑,“谢谢。”

    她后来就和自己较劲,可是却总被周迟屹打败。

    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她不再那么想靠近周迟屹了,越靠近他,她的挫败感就越强。

    反倒是周迟屹开始时不时的出现在她面前,有时候是一句话,有时候是课上的笔记,而有时候只是一颗棒棒糖。

    她当初去烟花巷子口等他的时候,就吃的这个糖。

    时间似乎走得越来越快,窗外的树木绿了又青,风也开始变得柔和。

    属于他们高中的最后一个夏天,在此刻来临。

    应逢没感受到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好像大家都变得伤感了,同学录满天飞,写完一张又一张。

    应逢觉得这玩意没什么意思,可林韵拉着她买了一本,第一张是林韵写的,之后是班上的同学。

    而同学录的最后一张她交给了周迟屹。

    周迟屹看着自己手里那张淡粉色的同学录,挑眉,“这玩意儿你也写?”

    应逢不自在,“你写不写,不写我拿回来了。”

    周迟屹笑笑,没说话。

    周迟屹一直没给她,应逢也不知道他写了没写。

    她后来甚至忘记了这回事。

    百日誓师大会之后的某天,班主任说让大家把想去的大学写下来,贴在后面的墙上。

    应逢没想过,可她大概会留在临溪吧。

    大家的目标各不相同,有的想走出临溪,飞得更远,可有的只是想待在这里,生根发芽。

    林韵看她拿不定主意,拿过她的便签纸替她写上,“我给你写好了,咱两就去一个学校。”

    应逢没说话,看着林韵把便签纸贴在墙上,上面写着临大,右下角署名应逢。

    她粗略的看了一眼,没看见周迟屹的,还以为他不屑这个。

    可不知道哪天她无意往墙上看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他的名字,就贴在她便签纸的一角。

    临大,周迟屹。

    应逢看着嘴角不自觉的扬了一下。

    高考如期结束。

    应逢和他一同走出校门,看着逆着光站立的周迟屹,少年身形消瘦,却如松柏一般挺拔。

    应逢在那一刻突然心血来潮,她望向周迟屹的眼,“周迟屹。”

    少年低头看她,眸中温和平静。

    “如果这次我打败你,”应逢顿了顿,鼓起勇气扬起头,“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周迟屹怔怔的看着她,说了好。

    火热的夏天和少年一起到来。

    高考之后的第三天,是应逢的十八岁生日,林韵给大张旗鼓她举办了个聚会,邀请了所有认识的同学一起,来的人不算少。

    可唯独周迟屹没来。

    聚会热闹喧嚣,她被簇拥着,许愿吹蜡烛接受大家的祝福,然后喧嚣褪去,她一个人坐在世界之外,无声的看着夜色。

    还有一个小时零二十五分钟,她在等周迟屹。

    可聚会的人逐渐散去,周迟屹还是没来,热闹的场子突然变得冷寂,就连林韵都没了人影。

    她坐在台阶上,数着时间,晚风吹得她裙角飞扬,她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

    应逢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可她坐在那里,背影显得极其落寞。

    她以为他不会来了,她甚至还有些生气,可少年站在他面前朝她微微弯腰的时候,她突然笑了。

    还剩下十八分钟,他来了。

    周迟屹递给她一个盒子,“生日快乐,小太阳。”

    “为什么不是公主。”她问。

    周迟屹不解释,只是问她,“吃蛋糕了吗?”

    应逢摇头,她刚才没心思。

    周迟屹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将她拉起来,“再给你过一次生日吧。”

    “可现在快十二点了,没有蛋糕了。”

    周迟屹一手牵着她,一手提着给她的礼物,他侧头,“我说有你信吗?”

    应逢点头,他说什么她都信。

    *

    周迟屹带着她去了烟花巷,熟悉的后院,挂上了彩灯,还有气球彩带。

    那张以往他们在这儿奋笔疾书的桌子上,有一个小蛋糕,粉色的。

    所以他今天都是在弄这个吗。

    他拉着应逢坐下,给她戴上王冠,让她闭眼许愿。

    应逢听话的闭上眼睛,虔诚许愿。

    刚才的愿望她没许给他,而此刻她希望周迟屹前程似锦,一路平坦,无病无灾。

    她睁开眼睛,吹灭蜡烛,抬眼看向周迟屹。

    “周迟屹,我们在一起吧?”她开口。

    周迟屹很明显的愣了下,看着她,“成绩还没出,你确定能打败我?”

    应逢摇头,“不等了,我打不败你。”

    我可能永远都无法打败你,所以我打败了我自己。

    她自顾自的说:“我喜欢你,周迟屹。”

    周迟屹敛了笑,缓步述说,“我们在一起。”

    我爱你,既然无法打败你,那我就拥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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