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走出了名为奈落的牢笼,也并不意味着一下子就能找到归处,两人带着一个小孩,于这几年中一直四处漂泊,居无定所。

    十七发现仅仅是换了一个名字,这个人相比以往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曾经面具一般挂在脸上的虚假微笑,现在变得真真切切、温暖无比——他是发自内心地传达出对人类以及一切美好事物的喜爱。

    从前憎恶人类的他,渴望到人类当中去,却又谨慎地和人群保持一定的距离,然而他无疑对人类怀有善意,尤其是心思纯粹的小孩子。过去血色双目的虚总于幽暗处驻足,将身形隐藏于阴影,将目光停留于黑暗;而现在绿色眼睛的松阳敢于直视太阳,也无惧前路的幽暗,心中怀有美好的愿望,他在竭尽全力地——如普通人类一般生活。

    松阳会为日出花开而驻足,他会留意金色的麦田在晴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景色;会扶起误撞于他身前而跌倒的孩子,并且轻声询问有无受伤,绝不计较被弄脏的裤脚;他会为门前一颗蔫不拉几的青黄花苗撑起油伞,直至云散雨收;他会观察寄居之处人类的举动,在夜晚悄声前往隔壁为胧掖上被角。

    松阳从未表达出对人类的憎恨,仿佛过去从未受到过人类的伤害。

    自从眼睛变成绿色,他的恨意奇迹一般地消失了,而从未表现出的爱一下子充满了整个心田。

    他的记忆无损,却宛如变了一个人一般。

    十七不再偶尔用更为熟悉的、“虚”这个名字称呼松阳,即使松阳在拥有这个名字之前也叫做“虚”。她知道这是他,却并不是她在无数个岁月里熟悉的他。

    松阳没有恨意,而虚憎恨了人类上千年。

    现在的松阳对她怀有何种感情,是沿袭自虚,还是如对人类的感情一般发生变迁,她并不知晓,甚至她并不知晓虚对于她是何种感情——除了相互占有、相依为命,可否有……爱?

    几日前来到一处离攘夷战场不远的偏僻乡村,于一个寡居的老太家中寄宿,白日里帮忙做一些杂活,夜晚十七和松阳照例宿于一处,胧则向来都识趣地住在另一间屋子里,清晨无事绝不叩门——因为早起的人自然会早起,而他有无数吵醒好睡懒觉的人而被丢飞的经历。

    松阳自从离开天照院奈落以来,便一直保持着人类的作息,日出而起,日落而息,而十七比起大多数人来说更为随遇而安一些,自然无所谓每天都要睡眠的生活,甚至开始从赖床和睡懒觉之间感受到生活的乐趣;另一方面因为修为增长缓慢,她也并不急于这一时。

    在这一个寻常的夜晚,十七斜斜搭着棉被一角,侧身撑脸望向窄小的窗口,以她的视力,能清晰看见窗口附近在黑暗中飘扬的雪花。松阳为胧多要了一床棉被,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无声地接近了发呆的背影,他一摸暴露在寒冷空气中的双足,果然已经冰凉无比了。

    十七回头对他说道:“没关系,我不觉得冷,修士的身体耐性远超常人,你应该知道呀。”

    “可是你的脚这么冰。”松阳回答,他跪坐在地上,试图用怀中体温恢复她冰冷的双足。

    不过十七将他拉着躺了下来,翻了一个身盖好棉被,对松阳说道:“只是在空气中晾久了而已。”

    在这个呼吸相闻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向松阳的眼底,如春日后湖水一般的色泽,洗清了往日深沉的血色。

    她眨了眨眼,握起一缕枕上的浅淡发丝,轻轻叫了一声:“虚。”

    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松阳眼波微动,说道:“你好久没有这样叫我了。”

    十七的忽然有些难过,她又唤了一个名字:“松阳。”

    “……十七,你……知道了吗?”松阳如水一般的目光温柔而悲伤:“抱歉。”

    “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把你熟悉的那个人藏起来了,却故意不告诉你。”

    “藏起来?他……现在在哪里,我可以……见一见他吗?”十七小心而期盼地问道。

    “他一直存在于这具身体之中,因为我的抑制,所以不能掌控这个身体。”松阳耐心解释道,随即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原来是我太自满啊,还以为我会比他在你那里稍微受欢迎一点呢!”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好久没有见到虚了,而且你们明明就是一个人啊喂!”擅自分裂成两个还自己和自己杠上了,你是想自己和自己演上一出相爱相杀的戏码吗!

    松阳看见她一脸吐槽的表情一下笑了出来:“好啦,不逗你了,我答应你。”温柔说完最后一句,他的神情便开始变化,渐渐有血色在眼底晕染开来。

    “十七。”一个低沉得多因而显现几分苍老的声音陈述着她的名字,以她熟悉的语言——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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