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却被屋外的侍卫听了个正着,回头便悄悄在堂中坐着的那个锦衣玉冠的男人耳畔说起了这一切。只见男人微微勾起嘴角,仿佛一切未发生,继续同宰相谈话。

    大婚之日,沈溪钰告别了沈母,双眼含泪由人搀扶着走上花轿。宰相府喜气洋洋,但只有宰相夫人心中凉飕飕,泪流个不停,便先回屋子去了。宰相心中自然不舍,但看在那么多宾客在场也不好表露,挂在脸上的笑不觉变得僵硬。

    就在溪钰踏上轿子时,她却在人群中看见了一抹青色身影。那人发觉她在看他,随后便大步离去。她心中唯一念想也断了。

    前两日,春雪实在是看不过小姐哭丧的脸,就安慰道:“说不定程公子在您大婚之日要来抢亲呢。”

    溪钰这才面露喜色,和平日别无二处,就连饭也多吃了几口。可如今….春雪心中不免也难过,小姐自幼便和程公子一道长大,如今却各奔东西。她站在花轿便,沈溪钰坐在里面,泪流得越发多与急,却又不好哭出声,死死咬着牙。

    “小姐,别难过,程公子现在仕途大好,若是抢亲定时要得罪皇上….到时侯小姐要要跟着吃苦。”

    “可是….我不在乎….与其嫁给那个狠毒世子,不如嫁给阿煜…呜呜…”

    “别乱说小姐….”春雪听到沈溪钰的哽咽,便不再说话了,以免徒增伤悲。

    京城比往日更加热闹,这可是桩大喜事。两旁不免有人从屋中出来张望。锣鼓喧天,礼炮轰鸣。总而言之,这是这几年来仗势最盛大、奢靡的。但也是最令新娘心痛的。她一想到自己后半生就要和这个纨绔子弟在一起生活,不免头昏眼花,精神萎靡。

    更何况又听闻这世子蛮横无理,抢夺民财,虽不好女色,但纸醉金迷、铺张浪费。

    相比她嫁过去的日子也不好过。就连三姨娘,也就是沈慎淑的生母,一听闻她闹着要替溪钰嫁世子,打了她一顿罚她闭门思过。三姨娘向来是爱贪便宜,争风吃醋。虽然沈夫人对三姨娘一些行为避而不见,但三姨娘却不怎么喜欢这位正室。

    沈夫人不同她这等人计较,便不理会。

    三姨娘总说要慎淑找个好人家,但一听世子,也连忙婉拒。可见此人行径恶劣。她当时在厅堂上这么说:“我们家淑儿怎么好攀得起世子呢……她就是个庶出的女儿…..”

    “三姨娘不是向来不怎么在乎嫡庶么?怎么如今却…只要你答应这事,我便给淑儿一个嫡出身份,你觉得如何?”

    “万万不妥,淑儿出生低贱,何德何能同钰儿平起平坐。”

    沈夫人冷笑一声,三姨娘又接着说:“夫人,您看在我就只有淑儿这一个孩子的份上,我求您了….”

    沈夫人没说话,一旁的侍女便示意三姨太离开,她灰溜溜地退下…….

    到世子府,接嫁的人将沈溪钰带进府中。她按照规矩同新郎官拜了高堂。礼成后,她被留在洞房之中,独自一人坐在榻边。

    一天下来也没有吃什么东西,不免觉得饥饿。床上撒着花生、核桃…她悄悄摸索了一个,剥下壳就往嘴里塞。红盖头遮着眼睛很碍事,但她一想到娘亲在大婚前几日教她的礼仪,便也不好自己扯下红盖头。

    就在她陆续这么吃了几个花生后,只听屋中传来一声轻笑,“沈相千金竟这般不懂规矩?”

    随后她的红盖头就被人拉起,一张英俊、菱角分明的脸映入眼中。眉眼冷冽,带着多年在血雨腥风中长大的心机与城府。

    沈溪钰愣了愣,浑身颤抖,害怕他发现自己的失仪,一提刀就把自己杀了。但男人却勾起嘴角,一脸坏笑:“你在害怕?”

    “我…我没有。”

    “我最不喜欢别人说谎。”他眸色冷了几分,“你可知欺骗我的后果?”

    沈溪钰咽了咽口水,背后发凉。随后男人又笑道:“若是你好奇,日后便可问问慎刑司的人。”就在他还准备吓唬这个小姑娘,却传来一声“咕”。只见她面色通红低下头。

    “饿了?”

    “嗯。”

    男人叫来了侍女,吩咐其准备晚膳。沈溪钰抬起头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只见此人身着黑衣,不笑时冷若冰霜,笑时笑里藏刀。

    “所以…世子殿下叫什么?”

    “叫相公。”世子不怀好意道。溪钰却听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完了!我怎么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了…这样会不会在夫人心中显得很放荡、轻浮…呜呜呜,要被夫人讨厌了……”

    溪钰不清楚那声音从何而来,却和世子的声音有几分相同,她选择忽视。

    “本座名唤斐然,字子卿。”

    溪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随后说道:“小女名溪钰…”

    “姑娘可有字么?”

    “无字。”

    斐然没再继续说,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丫鬟端着一只食盒走了进来。当她把菜摆好后,退了出去。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溪钰不□□口水。但她一看见旁边的世子,只好站在原地不动,生怕自己一个做错就被砍头。

    二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又是一阵咕噜声打破的寂静。但斐然却先坐下,举起筷子准备用膳。溪钰见他如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宰相小姐莫不是要本座喂你?”他笑道。

    溪钰顿时面露羞涩,赌气般坐了下来,吃起了饭。但却按照娘亲教的规矩,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她可不想被这个世子笑她不懂礼仪。他看她这副扭捏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但似乎带着点邪恶,想看她能坚持到几时。

    溪钰倒是下定了心不露出破绽,虽然不如和春雪一块在房中吃夜宵吃的畅快,但这些饭菜可口,随便吃吃填饱肚子也是足够的。

    谁料斐然笑了一下道:“宰相小姐不如拿面镜子瞧瞧?”

    她这才看见自己嘴角一抹白,是吃乳酪时不小心沾上的。她翻找帕子,却不料帕子落在轿子上。这时候,却看见斐然递给她一块白净的方帕。她擦了擦唇角,道了声谢,便又继续夹菜。

    似乎是世子殿下良心发觉,他可算是离开房间。溪钰也不用继续伪装,抛下了礼仪。她真是痛恨这些繁琐的规矩,都是做给外人装样子的。吃饱喝足,便叫一个侍女进来收拾了桌子。

    不知为何,春雪走了进来,一看沈溪钰这副样子道:“小姐,莫不是姑爷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

    “那不会是小姐把姑爷惹生气了?!”

    “怎么会…”溪钰有些醉熏熏,大抵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这个..世子,也就是个…狐假虎威的———”

    “你说谁狐假虎威?”不知何时,斐然出现在房中,溪钰目光有些涣散,晕乎乎。春雪一看这幅情景,赶忙找了个借口退下。

    “说的就是你啦…”溪钰借酒壮胆,刚走出房间的春雪一听小姐这话,瞬间僵在原地,面色苍白。她重新回到房门前,好在小姐有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冲上去救小姐。

    月色笼罩着世子府,带着一丝诡异的宁静。

    料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斐然饶有趣味地看着溪钰。“喂,我说,为什么你有四只眼睛?”

    “因为这是本座狐假虎威的惩罚?”他戏谑道。

    “呜呜呜…你真的…太可怜了….”说完,溪钰就搂住他,他有些意外,但没有推开。“真的,呜呜呜,你好惨啊….”

    “所以你是在心疼本座?”

    “什么啊?我才不…才不同情狐假虎威的人….”沈溪钰说道:“但是….如果是因为为了打败恶魔世子而狐假虎威,那是列外!”

    “恶魔世子?”

    “是啊,就是那个凶神恶煞,心狠手辣,吃人不吐骨头…阿煜,我和你讲过的?你忘记了?”

    他内心有些石化,将沈溪钰扶到床上,冷冷道:“小姐认错人了。”

    溪钰这才恍然清醒,一身冷汗。面前这个男人眸色阴鸷,脸色发青。“沈小姐心有所属?”

    沈溪钰赶紧起身下跪,但却一把被他扶住,“不必如此,就算小姐心有所属,本座也不会放你回去。”他冷笑道,“本座今晚还有事务,先行告退。”

    看着斐然离去的背影,沈溪钰心中巨石才总算落下,庆幸她没把自己千刀万剐。只怕明天早晨不好过了……

    说完她就拿起私藏的匕首,准备自我了断。与其明日让世子杀死,不如自戕。她才不要死在世子手下。她举起匕首狠狠的刺下去时,不知哪来的手一把握住她的匕首,将匕首放在桌边。

    她定睛一看,却发现正是世子殿下。

    “这是哪来的?”他指着匕首,要她给他一个解释,“不然我就将你千刀万剐后丢去山上喂——野——狼。”他故意将后面三个字加重。

    “是..是我私藏的。”

    “你就当真这么不愿意嫁给本座?”

    “是的,就是不愿意。难道世子殿下愿意娶我?”沈溪钰反问他。

    “呵,本座怎么会娶你这种蠢笨的、不识规矩的女人。如果叫本座再发现….”他低声道:“本座就如你所愿将你送到野山喂狼…..”

    他说完就起身起来,溪钰坐在床上,看着他。却不知为何又听见那声音,似乎变得有些清晰:呜呜,我的老婆怎么不是想着离开就是想着自戕….

    沈溪钰也不知这夜如何过去,第二天起来便被侍女拉扯着洗漱、穿衣。随后打扮好就去和世子用早膳。这是规矩,自然是不能改。沈溪钰坐在桌前,只想快些找个理由离开。

    但斐然却不同,细嚼慢咽。

    她不免怀疑他故意拖延时间。

    沈溪钰恍然间想到了什么事,轻咳了两声,让周围服侍的人都下去,道:“殿下既与我都是皇上赐婚,不如定个日期,我们好聚好散?”

    “夫人的意思是…和离?”

    “正是,三年之后,我们和离。”沈溪钰理了一下鬓角,不去看斐然的神情,不用想也知道自然是喜悦,喜悦这个被迫联姻的女人向他提出和离。

    但却出人意料,他平静地道:“夫人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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