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颗——小小的石头……”「1」

    学校午睡后的起床铃永远那么难听。

    跟悠扬婉转又催眠的睡前铃声不同,这起床铃本身就不受人待见,也不知道是后面哪位负责人改的歌曲,哪怕是李玉刚的神仙嗓音,也着实架不住这么大的怨气。

    后来学习氛围渐渐紧张,值日生也就不是每天都安排。可是这上面的数字还是一天天减少,班主任张启富也不厌其烦起来,每天早自习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径直走到这里,换上新的数字。

    几乎是看着最前面的那个,从1变成了0。

    再抬头时,教室前面那块倒计时提醒牌上的数字就只剩下了四十二天。

    还有一个半月,就要面临人生中第一次大考了。

    这段时间大家基本都抠着时间学习,许多人也把午睡时间吃饭时间利用起来,有那么一段时间,钟廿都被这种气氛感染,好几次没在中午睡着过。

    好在后来月考和模拟测试都过了,老师讲完卷子的那个中午,钟廿一边整理错题一边想事情,心不在焉弄了半个小时,结果就在午睡铃声响起之前睡着了。

    她不太记得自己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姿势趴下去的,只是感觉很别扭,睡着了也不太舒服。但是实在耐不住困意浓烈汹涌,迷迷糊糊的还是就这样没动。

    于穆毅转头看着旁边反常的人:这几天每天中午都是只剩半个小时了才往下趴,今天怎么这么快就睡了?

    主要是……

    钟廿手中还握着笔。

    笔尖点在答案的末笔,已经轻轻画出了一条颤抖蜿蜒的细线。

    “钟廿?”

    于穆毅偏过头小声喊了她一声,却见她不知何真的已经睡着了。

    这画面有点搞笑,钟廿右手拿着笔,睡着的时候应该还知道不能直接往后手趴,可是也没想起来先把笔放下,她竟然直接把下巴搁在作业本上,额头轻轻靠住自己的手背,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就这么睡着了。

    于穆毅看着看着,嘴角勾起一抹不曾察觉的笑意——

    真是个……聪明还刻苦,却也显得偶尔有点笨的人。

    定时催眠的午睡铃声刚响一会儿,本来改错题还改得昏昏欲睡的于穆毅却突然之间睡意消散了大半,撑起身来环顾了一眼四周,只见到呼啦啦一片趴倒在桌上的黑色脑袋。

    果然是“大难不死”,大家都比较放松。

    末了,他抬头看了眼正前方黑板上的那个挂钟。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只是匆匆瞟了一眼根本没记住的时间后,不禁又将视线停在了某人的脸上。

    钟廿的笔还握在手里。

    一张与困意纠缠的脸更加显得安静随和,似乎与平日里的钟廿并不是同一个人。那种安静下来的毫无防备的状态,突然看得于穆毅心里一软,就像落进了一团轻飘飘毛茸茸的棉絮,连呼吸都忍不住快了半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于穆毅才放轻动作绕过钟廿的脑袋,伸手将那支按动的笔捏住,继而轻轻按下收了笔尖。

    小小的一声“咔哒”,却让空气都静了静。

    又是良久,于穆毅才小心地将笔从钟廿指间抽了出来。

    那就是一支普通的按动笔。

    自从上次运动会写稿子丢了一支很喜欢的圆珠笔笔壳之后,钟廿就尝试着用按动笔。

    淡绿的颜色,手指接触的地方覆上了一层软硅胶。

    于穆毅将笔轻轻放在她课桌的左上角,靠近文具盒的位置。

    但是就在于穆毅准备趴下去的时候,他想起来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儿。

    ·

    钟廿醒的时候已经是英语老师提前来收拾讲台的时候了。

    下午第一节照例睡不醒。

    钟廿随着大流从课桌里找书,教室里逐渐恢复小声讲话的嗡嗡声和哗哗翻书的声响。

    好困。

    脖子好疼。

    下巴也疼。

    钟廿抬手就想揉眼睛,却在食指指弯接触眼皮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什么东西。

    黑色的。

    很小。

    甚至不明显。

    等她反应过来仔细看的时候,旁边同桌也终于被翻书声吵醒了。

    然后两人就以两种不同的眼神对视。

    钟廿:“(?ì _ í?)”

    于穆毅:“( ̄y▽ ̄)~*”

    “你在我手上画小人?”

    钟廿用拇指蹭了蹭,没掉。应该是已经画完好久了。

    “不是小人,”于穆毅憋着笑,“就是一个普通的表情包。你这么快就看到了?”

    “……”这少说也有一粒米那么大吧。还画在手背那么明显的位置。

    “诶你别不说话啊,”于穆毅向来见好就收,“你别生气啊。”

    钟廿依旧不说话,也没去擦手背上那个“=_=”的表情。

    于穆毅开始有点慌,胳膊一伸:“那要不你报复回来吧,嗯,给你画。”

    钟廿看着他在课桌下真的伸过来的胳膊,垂眸把改错本收进了桌子里:“不用,下次不许画了。”

    于穆毅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我不会再画了。”

    “今天复习新的部分啊,先给点时间自己试着重新去拼读一下——”

    讲台上英语老师的声音还在继续,课堂上同学拼读单词的声音也逐渐大起来,好像就在耳边,朦胧模糊,又真实可感。

    那时候还真是让人怀念啊。

    好像上学期间最美好的一个时间段,就是初中了吧。

    初中不仅有忘不了的单词拼写、写了一千遍的名词解释,还有比起床铃更炸裂的一句:“我艹!于穆毅?你啥时候纹身了?”

    把人一句话惊得从座位上跳起来,于穆毅这个当事人表示非常不满。

    某人爬起来揉了揉压红的脸:“啧,刚睡醒你吵什么?”

    然后还不等侧后方的哥们儿回答,于穆毅就看到了旁边似乎一整个中午没睡觉的钟廿。

    这人,怎么又开始马不停蹄了,前几天不还睡得好好的吗。

    “你在做数学题?”于穆毅凑近一点看了一眼,“函数新大题啊。”

    “嗯。”

    果然是学霸。

    心里暗暗赞叹一句,于穆毅靠着后桌伸了个懒腰。

    教室里大家应该都醒了一会儿了,后桌的何旭揉了揉眼睛,戴上眼镜:“你不知道,我刚看你那半胳膊,还以为你纹了个花臂呢。”

    于穆毅低头。

    这才看见靠近钟廿的那边胳膊上,有一个巴掌那么大的地方,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

    于穆毅:“…………”

    “合着,你在我胳膊上打草稿是吧。”

    “……有现成的都不用?”钟廿写下刚才没理清楚的答案,语气竟然带着点惬意轻快,“可循环使用,就当是为国家低碳做贡献了。”

    “…………”某人彻底无语,好,很好……

    何旭看热闹不嫌事大,结果被于穆毅一胳膊肘直接捅在后桌座位上,带着课桌整体都动了动:“看清楚了再说,谁纹身了?!你家纹身这么潮啊?!”

    大概是说完他又觉得自己暴躁了些,转过头加了一句:“别看了别看了,再看给你也纹一个!!!”

    这事发生在表情包事件后的第三天。

    在于穆毅都以为对方是真的不想报复的时候。

    而且,九加九这种问题未必需要列个竖式打个草稿吧!

    于穆毅彻底无语,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然后忍受着后桌在他那破座位上笑得前仰后合。

    所以后来有一次何旭问于穆毅问题,被于穆毅记恨然后公报私仇——

    何旭正正经经:“于穆毅,这个题你看得懂吗?”

    于穆毅随随便便:“嗯,字都认得到。”

    何旭:“……”

    旁边的钟廿:“……”

    半晌。

    钟廿:“这个题,为什么浮力算出来跟这个不一样?”

    于穆毅:“因为你这里带错数值了。应该先这么算……”

    后桌的何旭:“…………”

    于穆毅的物理成绩确实还挺不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钟廿的刻板印象,钟廿觉得,好像他这样的男生都挺喜欢理科。

    也不是。

    就是莫名其妙,于穆毅好像跟物理适配度很高。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英语课语文课打瞌睡的人在物理上实在有些天分,就好像突然支棱起来的小趴菜,学物理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在慵懒中透着兴奋,大概,也可以说是那种整个人都在发光的感觉。

    后来高中的时候钟廿对于穆毅的学习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印象,大多是不了解和自己的未曾关心,直到那次互相补课,也是因为物理。

    仔细想来,他们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好像发生了好多事。

    明明已经那么久了,可是现在却都能想起来。

    当年的人,当年的事,就像一个被大雨隔开的小屋子,等你擦掉窗户上的水渍,透过明净的玻璃,还是能看见当年的样子。

    那么那么地清晰。

    又是那么地不可触及。

    就像随时都会破裂掉的梦境,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重现,再让人毫无防备地失去。

    原来那时候改错本上的那条线是这么画上去的。

    原来自己也在于穆毅胳膊上算过九加九的竖式。

    原来那时候的嘻嘻哈哈,无心也是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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