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家的时候,方小艾发现院外一颗榕树上,拴着一匹强壮的棕色马儿。进了院子又见方二婶,堂姐和对门的春婶也在,正是用膳时间,她们来干嘛?

    方小艾先是心里犯嘀咕,继而喜笑颜开,只一瞬,那股兴奋劲儿就泄了气,只余下淡淡的小欢喜。

    她以为是二小姐来了,那日分道扬镳前她给二小姐留了甜水村的具体方位,希望她有空来找自己玩,二小姐也热切表示尽量来,所以看到那匹马便不由自主联想到了这事。

    虽然来人不是二小姐,但也和二小姐搭上关系,正是苏府的家丁阿庆。

    那阿庆上午到了镇上便向路人打听了甜水村方向,若不是迷了路,早该到了,到了村里又向乡亲们打听了方小艾家的方位,有位妇人在一旁听了两句,第一时间就去了方小艾二叔家。

    阿庆找到方小艾家,表明自己是府上的人,来找方小艾有事相谈,祖母一听这话忙热情引进屋。

    随后方二婶也来了,仔细瞧那男子,只觉得高大威武,五官端正,衣着打扮也考究。若是方小艾在外面的相好,虽说便宜那死丫头,但多少还是一件好事。

    方二婶在桌前坐下,堂姐和春婶也跟着一齐坐下,将阿庆围住,问话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问了半天就是不愿说找方小艾的具体缘由。

    堂姐急了,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方小艾在外面的相好?”

    阿庆脸上客气的笑容一僵,旋即又流露出些许羞涩,说道:“不是,我们真的只是友人关系,不过小艾也确实是很不错的一小姑娘,我们二小姐特别喜欢她,待她就像自己亲妹妹一样,你们放一百颗心,你们的小艾在苏府过得很好,你们也一定会得到一良婿。”

    对面那对母女不自然地抿抿嘴。

    春婶终于插上话问:“那这位小公子你有婚配了吗?”

    “没有呢,这位婶婶何出此言?”

    春婶喜笑颜开道:“我是本村——”

    一旁的方二婶突然故作轻咳一声道:“春婶,你还不快回去,当心锅里饭要烧糊了。”

    春婶噤了声,却不走,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仪表堂堂的小伙,这一对母女却要来搅糊,心里自是不服。

    见春婶还在那无动于衷,方二婶又朝她剜了一眼。

    春婶沉住气,不情不愿起身先离去,反正就在对门。

    她一出门就瞧见了方小艾,亲切地唤了声:“小艾回来啦,你家来客人了。”

    再看她手里拎的螃蟹和鱼,又叫道:“哟,小艾今晚要开大荤啦!”

    春婶尖细的大嗓门传到屋里,方二婶和堂姐立刻就走了出来,目光紧盯着方小艾手里的螃蟹和鱼。

    方二婶立刻道:“这螃蟹正好给我孙儿玩。”

    堂姐嘀咕道:“这个可以吃,就是不知道怎么吃。”

    方小艾径自走进厨房,看见阿庆,高兴地打了声招呼,放了东西,要给他加餐。

    “我有事找你。”阿庆面色严肃,“借一步说话。”

    “好。”方小艾交待祖母把螃蟹蒸了,她在外面买豆腐回来煮鲫鱼。这才领着阿庆走出院子,朝村外走去。

    两人之间自觉隔着些许距离,身后隔着几丈远跟着方二婶表姐和春婶,方小艾觉得这样也好,省得生出无中生有的闲言碎语。

    方小艾开口道:“你那边有二小姐的消息吗?”

    阿庆急道:“我正要问你这事,你不是和她一块出来的吗?”

    方小艾:“是的,不过半路又分开了。”

    阿庆:“那你知道她去哪里吗?”

    方小艾:“不知道?”

    阿庆:“府里已经解除了婚约,而且放出话找到二小姐有重赏。”

    方小艾实话实说:“我真不知道。”

    阿庆:“我话带到任务就完成了。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留在老家还是回京城?你和二小姐交情好,苏府一定不会亏待你,日后还要好些需要你的地方。要走,可以跟我一块走。”

    这是前面拐角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石孟川,手上拎着鱼干,想必是给村里送货去了。

    阿庆继续压低嗓音:“我住镇上客栈,待会儿就过去,夜里想好了可以来找我。”

    方小艾低下头,抬手摸摸脖子,浑身不自在。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遇到石孟川?

    待与他擦身而过后,方小艾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胡思乱想,异想天开,真好笑。

    时机来得太突然,方小艾不敢贸然行动,一时做不了决定。她先让阿庆跟着二婶先回院子,自己去豆腐坊买块豆腐回去炖鲫鱼,好生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捧着豆腐回来的时候,居然又在路上遇见了石孟川。

    “石大哥。”方小艾顿下脚步,眨巴着眼看他,“你吃过了吗?”

    石孟川莞尔一笑:“吃过了。”

    “方才那位是我朋友,用了膳就回去了,他就过来问我一些府里的事,我们都曾是一个府上的。”

    石孟川点点头,又道:“那你是要回府上了吗?”

    方小艾迟疑了会儿说:“还不确定呢。”

    石孟川目光转向她手里的豆腐块,又问:“晚上是要做什么好吃的吗?”

    方小艾点头道:“鲫鱼豆腐汤。”

    石孟川道:“那你快回去吧。”

    方小艾又点下头,迈着轻快的步子和他擦肩而过。

    回到院子,祖母烧好了米饭,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所以特地煮了干饭,杀好了鱼,蒸了一只螃蟹。

    祖母道:“小艾,你一走,你二婶就拿走一只,说是拿去给孩子玩,还好两条鱼都留着招待客人。”

    少一只螃蟹也无妨,大不了自己不吃,方小艾不大放在心上。

    她让阿庆坐下先吃蟹,再喝点小酒,她给大家烧鲫鱼豆腐汤。

    “等人聚齐了再一块开动吧。”阿庆谢了小艾的好意,然后走到灶膛前坐下帮忙生火。

    正忙着外面传来了哭声,哭声越来越近,混着二婶骂骂咧咧的叫声。

    方二婶把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的小孩往屋里一推,冲小艾兴师问罪道:“方小艾,你弄的什么玩意,把我外孙害惨了!你看看,你看看?”

    方小艾回头瞥了一眼,看见小孩的食指上还挂着蟹脚,另一只手托着那大螃蟹,伤口的血染红了整个食指头,还往下滴了几滴。

    阿庆顿时起身上前帮忙。

    她收回视线淡淡道:“我可没答应给你们的。”

    方二婶气道:“什么你的,我的,一家人还分你我,亏我以前还照顾过你,没成想你居然是个白眼狼。”

    这时方小艾将一条鲫鱼滑进油锅里,发出“刺啦”的声响,她没听清后半句说了什么,紧接着第二条鱼也滑进锅里,厨房里顿时各种声音混杂,好不热闹。

    在阿庆的帮助下,螃蟹离开小孩的手,不过还留了一个大钳子继续夹着小孩的手指头,小孩总算不哭了,好奇地盯着还挂在手上的钳子。

    方二婶低头看了眼,赶忙笑眯眯向阿庆道了谢。

    阿庆继续帮忙把钳子取出,正好身上带了处理伤口的药和纱布,又给小孩止了血,包扎了伤口。

    本来要打鲫鱼主意的方二婶顿时没了底气,但又不甘心就此离开,盯着锅里的鱼,闻着鲜香的味道,嘴上嫌弃地说了句,“这鱼那么多刺能吃得来嘛?”

    “能吃的来。”阿庆回答说,“小鱼吃着可能会费劲些,大鱼肉多不大爱是,最重要的是鱼汤,鱼汤异常鲜美。”

    听这么一说,方二婶简直要后悔了,方才就是一边顾着面子,一边嫌弃着鱼刺多,才没顺手带条回去,这下都到锅里了,又有贵客在场,更不可能带走了。只得暗暗叹气离开。

    那只螃蟹没被带走,方小艾把蟹拿去洗净,用刀砍成两半,扔进鱼汤里一块煮了。

    看着屋里没有其他人,阿庆看着小艾,轻声道:“小艾,你还是和我一块走吧,没来前我以为这里是世外桃源,现在我发现了,至少不是你的世外桃源。”

    方小艾把锅里的鱼汤捞到碗里,脸上笑道:“我本来就没打算长留在这里。”

    阿庆迫切道,“那我们就一块走吧,现在就和我走,我们一快回京城。”

    方小艾有一瞬的心动,很快便清醒过来,小声道:“现在可走不了,他们在给我说媒呢,会把我抓回来的,或许还会连累到你。这样吧,如果我去找你,我们就一块出发,如果没有你就自己走吧。”

    阿庆叹气道:“好吧,希望等到你。”

    用过膳,逗留了一小会儿,阿庆骑着马离开了甜水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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