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艾仔细一看,许愿池里搁着七块铜钱状的石头,每块“铜钱”中央是个方形的孔洞,铜钱便是往孔洞里投掷。

    七块“铜钱”分别代表,姻缘,福缘,寿缘,文缘,仕缘,财缘,情缘。

    分别用文字标注出来,池边立着一位老师傅,帮助不识字的人识别石头铜板上的文字含义。

    原来是想祈求哪个缘分,便用手中的铜钱往池中的铜钱孔里投掷。

    唐艳想祈求财缘,便把铜板投进代表财缘的孔洞中。

    若不亲眼一瞧,方小艾还以为她随便一投,便投中了财缘。

    看那铜钱的孔洞和铜钱上面和周围的铜板数,可看出求财缘者最多,其次是福缘,再次是姻缘,仕缘,寿缘,情缘,文缘。

    方小艾捏起手心的一铜板毫不犹豫地朝代表财缘的铜钱孔洞掷去。

    唐艳的声音瞬时响起,“就差一点点了,再投一枚一定投入孔洞中。”

    方小艾捏起第二枚铜钱,道:“也一样。”

    孙嬷嬷笑道:“原来我们小艾姑娘第一个求的是财缘,有钱好啊。”

    唐艳附和,“我也觉得有钱好。”

    刚凑过来的唐露听了她们的对话,撇撇嘴道:“一个女儿家家的整天钱啊财的,一点都不像话,女孩子应当以姻缘为主,嫁个好人家才是女人这辈子一等一的大事。”

    她话音一落,方小艾手中的第二枚铜板朝“福缘”铜板投去,堪堪落入孔洞中。

    孙嬷嬷问:“这次投的是什么缘?”

    老师傅道:“这次投的是福缘。”

    孙嬷嬷:“福缘好,福缘好其他缘分也不会差。”

    唐露:“咋还不投姻缘,这是打算和我家艳子打一辈子光棍,老了住山里做老师傅了。”

    方小艾:“我是个俗人,我要的正是大家都想要的。”

    说完,她将手中的第三枚铜板朝“寿缘”投去,也中了孔洞中。

    孙嬷嬷问:“又中了,这是什么缘?”

    老师傅回答:“寿缘。”

    孙嬷嬷:“寿缘好,寿缘好。”

    唐露继续撇嘴:“没有好的姻缘,活那么长有什么用?再说了,这姻缘难道不是个人都想要的吗,咋就不俗了。”

    话音一落,方小艾又朝文缘投了一枚铜板,偏了,投到了石板的边缘。

    孙嬷嬷照例问:“这又是什么缘?”

    唐露道:“反正不是姻缘,也不是情缘。”

    师傅道:“这是文缘。”

    闻言,唐露又急道:“怎么不投姻缘,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嫁个好夫君,哪个女孩首个投的不是姻缘,就你们还不稀罕,还让你们凑到了一块。”

    方小艾淡声道:“姻缘,顺其自然吧。”

    唐露道:“这财缘,寿缘,福缘,那个不是顺其自然,顺其自然的前头是要自己主动去争去要,不然这些好事哪轮得到自己,做着天上掉馅饼的白日梦呢。”

    方小艾朝她一笑,“嫂子,你说的对。”

    唐露咧嘴笑了,得意道:“嫂子我毕竟是过来人。”

    方小艾扭头朝亭子上的石孟川看去,“石大哥,你也来投投吧。”

    唐露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犯嘀咕:

    不是她自己改变主意吗,怎么给石郎投了。

    而且这丫头居然当着石孟川的面既不投姻缘也不投情缘,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她要主动放弃了,那我家艳儿是不是还有机会?

    石孟川淡笑道:“我已经投过了。”

    唐露立刻问:“石郎,你当时投的是什么?”

    石孟川想了想道:“忘了。”

    唐露:“忘了就再投呗。”

    石孟川又道:“想起来了。”

    听到这,方小艾竖起了耳朵,只听他下半句道,“投的是姻缘。”

    他居然投的是姻缘,大大方方说他投的是姻缘。

    方小艾莫名觉得他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有些……可爱。

    毕竟她就不投,她不是不想投,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投。她愿意让大家知道她对财富和福气的渴求,却不愿意让大家知道她对姻缘的渴望。

    对于姻缘她的的确确是顺其自然的态度,从未对此产生过渴望的感觉,小时候为生存焦虑,后来生存问题得到解决,她享受其中,再后来就是现在,她把自己在小姐身边所学的技能拿去变现,又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还能拉扯拉扯身边的姐妹。匮乏也好,充盈也罢,她都没空去想姻缘。

    若是遇到真心合意的人,她感激,没遇到,她便认命。

    再说,她多次拒绝媒人上门说媒,若眼下表现出祈求的姿态,接下来拿了男方好处的媒人又得上门了。毕竟现在的她正是适婚的年纪,身体康健,又能赚钱,说出去也是一个香饽饽。她眼下还住在别人家里,可不能给人添不必要的麻烦了。

    所以,她真没必要浪费这枚铜钱。

    唐露脸上呆了呆,道:“怪了,女子求财,男子求姻缘,这都什么世道了呀。”

    方小艾:“这世道不是挺好的吗,没有战乱,没有瘟疫,大家努努力就有口饭吃。”

    “……”

    唐露噎住,话在理,她无言以对,不甘地转头看向妹妹,“艳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一点都不上心。”

    唐艳原本不想搭理她,可若不搭理她,她的嘴便一直说个不停,吵死了。

    她还能怎么想,每次说到这个,她脑海里就不由想起姐姐和姐夫这对,她不想遇到姐夫,不想成为姐姐。

    “哎呀,这姻缘嘛,这不是一到年纪就被家人安排的明明白白,这还有什么好求的,不想要都非得给你安排一个。”

    “所以才要求个好姻缘嘛。”

    唐艳心道:你求了,也没过上让我向往的日子。

    这心里话她自然不会说出来,继续打马虎眼,“盲婚哑嫁也就那样。”

    “所以才求个好姻缘,遇个好男人呀。”

    “做人不能太贪心,我现在有钱赚便是我最大的福气,若是分去求姻缘了,那会影响到我的财运。我那小本生意才赚几个钱,又是辛苦钱,我可不能飘了。”

    唐露又一噎,看了眼方小艾的背影便道:“如何贪心了,那方小艾方才还求了好几个愿望呢。”

    唐艳也看着方小艾离去的方向,忽然若有所思道:“或许对于不同的人而言每个愿望消耗的福气是不一样的……”

    唐露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继续盯着方小艾的背影小声嘀咕一句,“这方小艾果然是个小祸害,把你给带坏了。赚再多的钱又怎样,到时还不是落到婆家手里,便宜了外人。”

    一个要赶着下山上课,一个则赶着上山上课,所以方小艾这一行人便先离开了。

    走到岔路,石孟川和她们道别继续上山。

    方小艾下了山径自去了学堂大门,迎接来上课的学童。

    丫丫今天第一天上学堂,背上李姐亲手缝制的书包,亲手纳的布鞋,半身崭新的来到学堂。

    在李姐决定要送丫丫去学堂的时候,她便开始缝制这个方方正正的藏蓝色布包,她瞧着路边其他学童背的书包的试样依样给女儿缝制一个,还用金色的线在中间绣了“丫丫”两字。

    当初石孟川教丫丫写她自己的名字。

    丫头学会后,跑回来从灶膛里取出一根木炭,在地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告诉自己这是她的名字,石大哥教她写的。

    她这才知道原来“丫丫”两字是这样写的,像禾苗,又像家禽的脚丫子。

    怪可爱的。

    瞧着就该是她们家丫丫该叫的名字。

    她默默记下了这个字的写法。

    她一边绣还一边想,等有天她想绣字的时候,就不用去问别人了,直接问她们家丫丫就可以了。

    包里放着除了上课用的笔墨本子,还塞了两个煮熟的鸡蛋。

    丫丫摸到那两个鸡蛋道:“娘,我又不是出远门,学堂里还管一顿午饭呢,你还是拿去自己吃吧。”

    李姐道:“不吃也要放。”

    丫丫问:“为什么呀!”

    李姐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以前出远门的时候她娘就是这样做的。

    可丫丫又不是出远门。

    却……胜似出远门。

    “你第一次去学堂,娘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个情况,万一你饿了,可以拿来填肚子。娘看那些来鱼丸摊吃鱼丸的书生,食量都不小,想必念书也挺费脑的。你若是不想吃,再带回来便好。”

    丫丫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那我便带去吧。”

    李姐送女儿到石头小院旁便止步不前,让丫丫自己去学堂。

    方小艾见到丫丫背着书包带着满心的期待,一蹦一蹦走来,一点新生的胆怯都没有。

    方小艾下意识朝她身后看去,果然见到紧跟在不远处的李姐。

    两人视线蓦然一对视,默契一笑。

    李姐忽然安下心,转身离去。

    今天的早读课是《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朗朗读书声,响彻半个山腰。

    方小艾朝丫丫看去,嘴型没问题,悄悄走近一听,居然都没念错,看来丫头平日里没白偷听。

    幸好,她现在坐在教室里,不用再被一堵墙阻挡在外面。

    第一节早读课结束。

    方小艾让丫丫站起身给同学们做自我介绍。

    这是昨晚刘月芸和她备教案的时候,教她做的。

    这题丫丫会,曾经在窗外偷听的时候,听过夫子让新来的学童起身介绍过。

    学童不知如何介绍,夫子便问一句,让学童答一句。

    “诸位夫子同学们好,我叫丫丫,今年四岁半,我家住在皓月村,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窗。”

    说完,周围同学开始呱唧呱唧鼓掌。

    每次来了新同学刘月芸都会在书写板上写下新同学的名字,借机会教新同学,也教其他同学识字。

    但今天方小艾却让丫丫自己上台写自己的名字。

    丫丫走到夫子桌案前,手握夫子的毛笔,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写好字,夫子让她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时,有学童迫不及待举手问:

    “夫子,为什么她还没上学就会写自己名字?”

    方小艾举起写有“丫丫”两字的纸张道:“因为有人教,再加上自己也好学。”

    这时又有学童指着纸上的字道:“她的名字好简单。”

    “对,这就是我们新同学的名字,丫丫,大家跟着念。”

    台下学童有的跟着念“丫丫”,有的故意念成“丫头”“丫鬟”“脚丫子”。

    方小艾纠正道:“念丫丫,大家不要故意念错了,不礼貌。”

    不过这也让方小艾认识到一个问题,

    “丫丫”是小名,还是全名,毕竟李姐还姓李,丫丫应该也有自己的姓,反正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听说过姓丫的,百家姓里也没听说过。

    上了一上午的课,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今天的午膳吃挂面。

    清亮汤底,白色挂面,上面一勺白色蟹肉,一筷子青色蔬菜,一小勺黄色蟹膏,孙嬷嬷还在继续往每个学童的碗里添加两个小鱼丸。

    颜色搭得非常有食欲,学童们眼睛都亮了。

    学堂的午膳不是第一次吃挂面,以往都是鸡蛋青菜面,肉沫青菜面,最近还时兴在这些面里再窝一两个小鱼丸。

    而今天的面是大家在以前从未吃过的。

    有学童举手问:“夫子,今天我们吃的是什么面呀?”

    方小艾问:“有同学知道我们今天吃的是什么吗?”

    丫丫高高举起了手。

    方小艾道:“丫丫,你来回答。”

    丫丫道:“今天的面叫蟹肉面。”

    立刻有学童反驳:“你胡说,哪里有螃蟹。”

    丫丫朝那学童看去,“你吃了便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是蟹肉面?”有学童不服。

    丫丫道:“我就是知道,我吃过。”

    眼看孩子们就要掐起来了,方小艾开口道:“面上面白色的是螃蟹的肉,黄色的是螃蟹的膏,的确是螃蟹面,也叫蟹肉面。”

    这时嬷嬷把鱼丸都分齐了,朝学童道:“孩子们,可以用膳了。”

    孩子们早握着筷子,就等着这句话。

    好一会儿席间安安静静地只有喝汤吸面条的声音。

    直到有个童声响起,“嬷嬷,蟹肉面好好吃。”

    其他学童附和,

    “我也觉得好好吃。”

    “河里的螃蟹原来这么好吃。”

    “比猪肉都要好吃。”

    “比鸡肉还要好吃。”

    “我要让我爹去河里也抓螃蟹回来吃。”

    ……

    回到院子,见到孙嬷嬷和月芸姐,方小艾立刻朝她们的手看去,果然挖了一上午的蟹肉蟹膏,两人的食指和拇指都肉眼可见的变糙了。

    而孩子们还是如自己最初所愿吃上了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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