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让她承认。
乔浅浅的脸顿时通红，两颊像飞上红霞一般，咽咽口水。
她连忙后退着坐回自己的位置，静静地扒着饭，动作非常快速。
叶慕归瞧着，慢悠悠地退回位置，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低声揶揄。
“浅浅，别噎着。”
少女一愣，扒饭的速度更快，几分钟后，猛地被呛到，轻咳两声，手边就多了碗汤。
是少年提醒完以后专门去给她打的，真TM贴心啊。
乔浅浅憋着股气，瞪他一眼。
叶慕归微笑。
“……”
乔浅浅在心里默念着：好汉不吃眼前亏。
缓缓地，她还是喝了口汤，瞬间，一口气缓过来。
少年眼底的笑意更深。
她继续低头扒饭，两口扒完，就端起餐盘往食堂门口走，边走边告别。
“我吃饱了，回班里做题。”
一连串动作只发生在几分钟之内。
叶慕归好笑，看着她的背影，悠悠地喝着自己碗里的汤。
……
放学时间，天空阴沉沉的，像是随时会下一场大雨。
乔浅浅走在出校门的路上，却一步比一步慢，眼看着身旁的人都说笑着走到她前面，再走远。
少女心里也丝毫不着急，甚至希望来个人把她叫住。
她是真的不想回家，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乔父乔母啊……
正在这时，乔浅浅身后传来有几分熟悉的娇媚女声。
“乔同学……”
她立马转头看过去。
只见安夏和周芸并肩走在一起，款款往这边过来。
安夏穿着淡蓝色针织衫和黑色阔腿裤，一如既往的好气质。
她身边的周芸身穿卫衣运动裤，手拿着一把没打开的长柄伞，显得普通许多。
乔浅浅眨眼，率先跟周芸打招呼：“周老师下班啊！”
周芸点头，眉眼淡淡地询问：“在校门口干嘛啊？看你在这老半天了。”
少女尴尬地扯出一抹笑：“我，在往外走啊。”
话落，她见周芸还要训斥，赶紧转头看着艺术班的老师打招呼：“安夏老师好。”
安夏微微挑眉，嘴角轻轻地勾起，露出一抹暧昧的笑。
“呦，乔同学还记得我呢？我还以为你改了个发色，是打算假装不认识我呢！”
这老师美得好自恋啊！
乔浅浅扯扯嘴角：“……安夏老师说笑了。”
“你们认识啊？”
见此，周芸微微挑眉，视线在少女身上转了圈，最后落在女人身上，伸出手轻拍她的左肩。
“好啊，安夏，你竟然挖墙脚挖到我头上了，乔诗雨可是我的学生！”
安夏嘴角恣意地上扬，左肩一低，柔软地退开两步，逃出周芸的魔掌，娇笑着开口。
“我昨天也没挖成功啊。更何况，这种事情，当然要讲个你情我愿啦。如果乔同学更喜欢学习画画，就该归我的班级。”
周芸冷哼一声：“你想得美。”
看着她们亲密的举动，乔浅浅想起昨天的事，咬着牙微笑询问。
“原来昨天安老师说我画画很有天赋，是周老师说的啊？”
听到这话，安夏挑眉看戏。
周芸面上带了几分尴尬，点点头：“就是闲聊。”
乔浅浅得到肯定答案，微微沉默一瞬，再抬眸，眉眼满是认真。
“希望周老师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苦笑着，她的视线转到安夏身上。
“希望安老师也不要再找我。”
阴沉沉的天终于扬起了阵阵妖风，下一秒，细小的雨珠从天而落，渐渐地越下越大。
叶慕归撑着伞走出教学楼，就见乔浅浅站在校门前方，面对着周芸和另一个女人，正说着什么。
她缓缓眨着眼睛，泪水随着雨水滑下脸庞，再次强调。
“乔诗雨不喜欢画画。”
清脆的声音随着风雨飘荡，无处归依，最后消失在空中。
少女整个人被雨滴一点点打湿，微微翘起的绿色发尾此时低垂着，校服套在单薄的身板上，像是雨中被淋湿翅膀的蝴蝶般脆弱可怜。
叶慕归看着，不由自主地抬起脚向她走去，余光却扫到王叔拿着伞的身影，这才咬牙硬生生地停下步伐。
“小姐，回家吧。”
乔浅浅哽咽着低头，听到身后王叔的叫喊，连忙转身往校门口奔跑。
安夏和周芸皱眉沉默，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才互相对视一眼，微微叹口气。
周芸撑开伞，安夏钻到伞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
“我觉得乔同学真的很喜欢画画。”
“可她不承认，那你也没办法。”
下一秒，两人听到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嘶哑的少年嗓音。
“我可以让她承认。”
……
“小姐，怎么还在雨里淋了会呢！赶紧先擦擦。”
踏进王叔的车，乔浅浅就收到一张干净毛巾，她连忙擦拭着头发，顺便不经意般擦了擦脸庞，轻声解释着。
“刚才遇到了两位老师，打个招呼。”
话落，乔浅浅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想着刚才的又一次拒绝，心里微微揪着疼，甚至想要跑回去收回那句话。
可是下一秒，她脑海里又浮现出乔诗雨昨晚梦中的质问，不由苦笑。
还是算了，毕竟只是剪个短发，都能被入梦，如果真的改变原主的人生轨迹去学画画，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乔浅浅在心里暗示自己。
她是个知足常乐的人，这不是她的人生，就这样也好。
可想着想着，心里满是郁气。
……
接下来的几天，乔浅浅继续上学读书，但是几乎每晚都会被梦中的乔诗雨和母亲纠缠。
长期的睡眠不佳，导致她黑眼圈深重，人也变得恍恍惚惚，连课程都听不进去，背书更是一会就忘。
乔浅浅表面上装着乖巧乐观，心里却像被开了一个大窟窿，只要察觉到乔父乔母甚至是霍启廷对自己好，就倍感煎熬。
偶尔下意识回应着这些好，她会觉得对不起乔诗雨和母亲，不回应，看到对方失落的表情又会难受。
只有叶慕归，和叶慕归在一起时，乔浅浅可以不用顾虑任何事情，只需要随着心意自在做事。
正好快要期中考试，乔浅浅干脆找到叶慕归，双手合十央求着。
“学神，叶同学，你继续帮我补习吧！这次期中考试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一连几天的阴雨绵绵，天气难得放晴。
少女站在阳光下，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眼眸里满是请求，发尾的绿色又活力地翘起来，和他那天看到的脆弱小蝴蝶毫不相同。
叶慕归眼中带上笑意，故意逗她：“你上次月考文科第一。”
乔浅浅眨眨眼：“听说这次难度增加了。”
少年坐在位置上，不动声色地一言不发。
乔浅浅无奈，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凑到他面前，两手比划着卖惨。
“你看嘛！我天天焦虑得睡不好，黑眼圈这么大，书也背不下来，真的急需您这位大神的学习方法啊……”
突然被贴脸开大，叶慕归咽咽口水，盯着对方看不出毛孔的皮肤，耳尖红透，仿佛是上好的血玉一般。
他故作镇定地僵在原处，微微挑眉，语气淡淡：“那每天半小时。”
乔浅浅眼角的余光瞟到少年耳尖的红，尴尬地微笑后退，主动请缨，讨好地眨眼。
“现在放学早，要不一个小时？”
“你不怕回去冷啊？”
“不怕不怕。”
……
这么着，课后补习又定下来，乔浅浅跟王叔说了声，每天放学，就开始明目张胆地赖在学校，等回到家，吃点东西又把自己关在房间学习，减少了很多跟乔父乔母见面的机会。
然而，逃避有一时的用处，却解决不了问题。
乔浅浅的心情一直很差，就算打着补习的名义，却也学不进去，经常在少年眼皮子底下偷偷画画，以此来抒发情绪。
叶慕归不动声色看着，没有阻止。
时间很快就来到十一月中旬，期中考试。
乔浅浅从文科第一掉到文科第五，自己都觉得心虚。
叶慕归发现她情绪不对，看都不看试卷，一双古井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严肃地询问。
“浅浅，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少女扯着嘴角摇头，否定后又虚张声势地反问。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心事？”
话落，她捧着自己的试卷放到少年的桌子上。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先帮我看看这个题目为什么会错？”
叶慕归皱紧眉头，却也没勉强她，目光落在试卷上面。
“这道题目，你代入错了公式，计算也有误差……”
话到这里，旁边却传来“唰唰”的书写声，他叹口气，转头望过去，果然就见少女拿着笔正在草稿本上画着什么。
少年放下笔，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用指关节在本子上轻敲，语气泛着几丝冷意：“乔诗雨。”
乔浅浅瞬间回过神，抬眸，鼻子泛酸，带着几分委屈望着他。
“你怎么不叫我浅浅了？”
叶慕归冷眼僵持着，良久，才叹息着放软语气。
“浅浅，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分担。”
她的事情要怎么分担？
少女微微愣住，沉默着看向窗外，突然转移话题。
“是不是快到点了，今天我考得不好，状态不行！要不咱们明天再学吧。”
少年听着这话，眸子微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松口。
“行，今天放假，你给王叔打电话，让他早点来接？”
乔浅浅低头看看面前本子上的草图，摇摇头：“不要，我想在这呆一会。”
叶慕归点头，坐在位置上不再动作，静静地转头看她画画。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笔尖接触在本子上摩擦的“沙沙”声。
或许真的是天赋使然，少女画画几乎没有停顿，每一笔都流畅快速，用寥寥几笔就把场景画了出来。
这幅画是一个中年女人牵着小女孩站在地瓜摊前。
小女孩满脸希冀，中年女人温和地笑着，旁边的地瓜热气腾腾。
“真是幸福的场景……”
叶慕归忍不住开口试探。
乔浅浅嘴角却勾起嘲讽的笑，淡淡地抬眸：“幸福吗？”
她目光再次落在画上，摇摇头。
“大冬天的，小女孩多么希望能吃到一个烤地瓜啊！香喷喷软糯糯的，可是她的母亲却笑着敷衍：‘我们回家自己烤，更干净放心。’”
话到这里，乔浅浅再次看向少年，目光灼灼。
“这样，你还觉得这个场景幸福吗？”
叶慕归被她的视线一扫，眸子幽暗深邃，缓缓摇头。
“不幸福。”
话落，他突然想起什么，拿过少女的草稿本，往前翻几页，看着另一张画停住动作，摆到她的面前，询问着。
“这幅呢？这幅讲的是什么？”
乔浅浅皱眉，抬眼瞥过去。
只见画面正中心，中年妇女和小女孩围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吃着一大盘子鱼。
女孩面前堆满了鱼刺，而妇女的面前却是不能吃的香料。
她看着，沉默片刻，好笑着开口。
“这幅画，明明有那么一大盘子的鱼，小女孩的母亲却只吃配菜，问就是她不喜欢吃鱼。小女孩也就不再多劝。”
说到这里，少女停顿一瞬，像是想到什么，目光中充满悲伤和不解。
“可等到两人吵架的时候，母亲却骂着，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做鱼从来不吃肉，到头来她却还不听话。但是，明明，鱼那么多，为什么不可以一起吃？明明，她问过，说是不喜欢吃的啊……”
听着乔浅浅迷茫的话语，叶慕归不敢再往前翻，喉咙微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视线转向窗外。
十一月中旬的天比往常黑得快，才放学没多久，五六点的时间，夕阳已经彻底消失，晚霞也黑成一片，外面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
少年回过头来，看着暗处的少女，轻声询问：“浅浅，如果要你画我们俩，你会画什么？”
乔浅浅愣住，低着头思考，过了许久，才缓缓地抬头，试探地询问。
“烧烤摊？”
叶慕归好笑，想起烧烤摊的场景，揶揄着。
“你那时候喝得那么醉，还记得些什么啊？”
少女冷哼一声，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当然记得了，我可是记得某人五音不全，连唱个生日快乐歌都不怎么好听……”
少年挑眉不承认：“有吗？你肯定记错了。”
乔浅浅撇嘴微笑：“你觉得记错就记错呗！”
其实印象更深的，是他一声声的浅浅，那时候开始，她才肯定，叶慕归一定会是她在这里最好的朋友，最知心的人。
“那烧烤摊的画面，美好吗？”
叶慕归沉默着，没多久，咽着口水问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紧张。
乔浅浅微微怔住，思考着，目光落在他紧绷的下颌上，轻轻点头。
“算是美好吧。”
见此，少年的心终于放下，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眼里带上难得的张扬，屈指在她的本子上轻敲。
“以后，如果想要画画，就画这些你认为算是美好的画面。”
乔浅浅眨眼挑刺。
“万一画完了怎么办？”
叶慕归挑眉回复。
“画完了就继续创造。记忆这种东西，需要更新换代，用好的记忆去代替不好的，把好的保存，让不好的溜走。”
话到这里，乔浅浅也看出来他是在开解自己，给面子地点点头，目光落到窗外。
“时间也不早了，收拾收拾吧。”
叶慕归淡淡地看一眼窗外：“不画了？”
乔浅浅视线转回来，落到她纠结许久的画面上，摇摇头：“今天没心情画了，出去走走。”
两人收拾着走出校门。
叶慕归陪着乔浅浅等王叔，不经意间抬头，就见星星都亮起来，一颗接着一颗，璀璨夺目。
他不由对少女开口。
“你也可以画这些。”
乔浅浅转头：“画什么？”
少年在路灯下抬头看向星空，眸子里映着满天繁星，目光中是对美好的向往和希冀。
“星星月亮，日出日落，飞雪大海……一切美好的东西。”
少女的视线随着他转向星空，却满眼荒芜，在心里无声地回答。
叶慕归，我现在和你最大的区别，是已经不能察觉到这些事物的美好。
王叔的车很快就到，在路边鸣笛提醒。
乔浅浅听到声音，告别着转身。
“我先走了，明天再见。”
叶慕归点头，站在原地，看着她上车才抬脚离开。
……
又一连补习了很多天，这几天乔浅浅克制着自己，没有在少年的面前画画，之前画画的草稿本也被留在自己班里，专心补习。
专心致志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点。
乔浅浅从位置上坐起来，可能因为用脑过度，她身子一晃，两手撑在桌子上，竟然把桌子也摇得晃了晃。
感受到身旁人的搀扶，听到关心的话语，少女在黑暗中又听噼里啪啦的一阵巨响，等身体缓过来，视力恢复正常，就见嘴边伸过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手里举着块剥开包装的巧克力。
没等多想，她就着那只手，低头咬走巧克力，等回过神来意识到什么，脸色腾地一下变得通红。
像是树上的大柿子般。
叶慕归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缓缓收回骨节分明的手，移开目光，低头看着满地狼藉，立马蹲下身子收拾。
见此，乔浅浅脸上的温度才慢慢降低，再看自己造成的残局，也跟着蹲下身子，帮忙捡掉落的东西。
突然，她的目光被几本厚重的书籍吸引，被上面几个关键词震惊。
“心理学，双相，抑郁症，梦的解析……”
少女把这些词一一念出来，嗓音清脆悦耳，语气中带着好奇疑惑。
叶慕归似乎有些尴尬，从她手里拿过这些书籍，抬眸解释着。
“我随便看看。”
见他这么局促，乔浅浅好笑着站起来，把手里的东西摆放好，随口询问。
“叶慕归，这些是医书吧？原来你想要学医呀？”
小说剧情从来没有透露过这些，所以她对反派的认知就是高中学习好，后来成为霸总，再次出现，就开始用白手起家的公司打击男主公司。
谁能想到，毁天灭地跟男主作对的反派，最初的梦想竟然是学医。
少女咂咂嘴，有点不敢置信。
叶慕归却是淡淡地点头。
“对，学医是我的长远梦想。”
乔浅浅再次看看那几本医书，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打趣着。
“心理医生？挺好的。等到学有所成，说不定能成为我生病后的一剂良药。”
听到这话，少年下意识地皱眉，脸色微冷：“怎么口无遮拦的？”
少女无所谓地耸耸肩。
“怎么了？这年头现代人压力那么大，谁敢说自己永远不会有点什么心理问题？”
话落，叶慕归眼眸一闪，像是顺嘴询问：“那你的心理问题是什么？”
乔浅浅瞬间沉默，盯着面前的医书，上面大喇喇地写着两个字：抑郁。
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点。
良久，少女才貌似不在意般摆摆手：“我现在年纪轻轻的，哪里来的心理问题？”
叶慕归点头，明白这次应该也问不出什么。
然而，下一秒，乔浅浅抿唇，期期艾艾地开口。
“其实，我有个朋友，最近挺烦的，也不知道算不算心理问题。”
少年立马抬眸，目光中带着几分鼓励：“没事，可以先说出来，我陪你帮她想想。”
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少女沉默，又张张嘴，犹豫着。
她连忙后退着坐回自己的位置，静静地扒着饭，动作非常快速。
叶慕归瞧着，慢悠悠地退回位置，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低声揶揄。
“浅浅，别噎着。”
少女一愣，扒饭的速度更快，几分钟后，猛地被呛到，轻咳两声，手边就多了碗汤。
是少年提醒完以后专门去给她打的，真TM贴心啊。
乔浅浅憋着股气，瞪他一眼。
叶慕归微笑。
“……”
乔浅浅在心里默念着：好汉不吃眼前亏。
缓缓地，她还是喝了口汤，瞬间，一口气缓过来。
少年眼底的笑意更深。
她继续低头扒饭，两口扒完，就端起餐盘往食堂门口走，边走边告别。
“我吃饱了，回班里做题。”
一连串动作只发生在几分钟之内。
叶慕归好笑，看着她的背影，悠悠地喝着自己碗里的汤。
……
放学时间，天空阴沉沉的，像是随时会下一场大雨。
乔浅浅走在出校门的路上，却一步比一步慢，眼看着身旁的人都说笑着走到她前面，再走远。
少女心里也丝毫不着急，甚至希望来个人把她叫住。
她是真的不想回家，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乔父乔母啊……
正在这时，乔浅浅身后传来有几分熟悉的娇媚女声。
“乔同学……”
她立马转头看过去。
只见安夏和周芸并肩走在一起，款款往这边过来。
安夏穿着淡蓝色针织衫和黑色阔腿裤，一如既往的好气质。
她身边的周芸身穿卫衣运动裤，手拿着一把没打开的长柄伞，显得普通许多。
乔浅浅眨眼，率先跟周芸打招呼：“周老师下班啊！”
周芸点头，眉眼淡淡地询问：“在校门口干嘛啊？看你在这老半天了。”
少女尴尬地扯出一抹笑：“我，在往外走啊。”
话落，她见周芸还要训斥，赶紧转头看着艺术班的老师打招呼：“安夏老师好。”
安夏微微挑眉，嘴角轻轻地勾起，露出一抹暧昧的笑。
“呦，乔同学还记得我呢？我还以为你改了个发色，是打算假装不认识我呢！”
这老师美得好自恋啊！
乔浅浅扯扯嘴角：“……安夏老师说笑了。”
“你们认识啊？”
见此，周芸微微挑眉，视线在少女身上转了圈，最后落在女人身上，伸出手轻拍她的左肩。
“好啊，安夏，你竟然挖墙脚挖到我头上了，乔诗雨可是我的学生！”
安夏嘴角恣意地上扬，左肩一低，柔软地退开两步，逃出周芸的魔掌，娇笑着开口。
“我昨天也没挖成功啊。更何况，这种事情，当然要讲个你情我愿啦。如果乔同学更喜欢学习画画，就该归我的班级。”
周芸冷哼一声：“你想得美。”
看着她们亲密的举动，乔浅浅想起昨天的事，咬着牙微笑询问。
“原来昨天安老师说我画画很有天赋，是周老师说的啊？”
听到这话，安夏挑眉看戏。
周芸面上带了几分尴尬，点点头：“就是闲聊。”
乔浅浅得到肯定答案，微微沉默一瞬，再抬眸，眉眼满是认真。
“希望周老师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苦笑着，她的视线转到安夏身上。
“希望安老师也不要再找我。”
阴沉沉的天终于扬起了阵阵妖风，下一秒，细小的雨珠从天而落，渐渐地越下越大。
叶慕归撑着伞走出教学楼，就见乔浅浅站在校门前方，面对着周芸和另一个女人，正说着什么。
她缓缓眨着眼睛，泪水随着雨水滑下脸庞，再次强调。
“乔诗雨不喜欢画画。”
清脆的声音随着风雨飘荡，无处归依，最后消失在空中。
少女整个人被雨滴一点点打湿，微微翘起的绿色发尾此时低垂着，校服套在单薄的身板上，像是雨中被淋湿翅膀的蝴蝶般脆弱可怜。
叶慕归看着，不由自主地抬起脚向她走去，余光却扫到王叔拿着伞的身影，这才咬牙硬生生地停下步伐。
“小姐，回家吧。”
乔浅浅哽咽着低头，听到身后王叔的叫喊，连忙转身往校门口奔跑。
安夏和周芸皱眉沉默，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才互相对视一眼，微微叹口气。
周芸撑开伞，安夏钻到伞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
“我觉得乔同学真的很喜欢画画。”
“可她不承认，那你也没办法。”
下一秒，两人听到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嘶哑的少年嗓音。
“我可以让她承认。”
……
“小姐，怎么还在雨里淋了会呢！赶紧先擦擦。”
踏进王叔的车，乔浅浅就收到一张干净毛巾，她连忙擦拭着头发，顺便不经意般擦了擦脸庞，轻声解释着。
“刚才遇到了两位老师，打个招呼。”
话落，乔浅浅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想着刚才的又一次拒绝，心里微微揪着疼，甚至想要跑回去收回那句话。
可是下一秒，她脑海里又浮现出乔诗雨昨晚梦中的质问，不由苦笑。
还是算了，毕竟只是剪个短发，都能被入梦，如果真的改变原主的人生轨迹去学画画，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乔浅浅在心里暗示自己。
她是个知足常乐的人，这不是她的人生，就这样也好。
可想着想着，心里满是郁气。
……
接下来的几天，乔浅浅继续上学读书，但是几乎每晚都会被梦中的乔诗雨和母亲纠缠。
长期的睡眠不佳，导致她黑眼圈深重，人也变得恍恍惚惚，连课程都听不进去，背书更是一会就忘。
乔浅浅表面上装着乖巧乐观，心里却像被开了一个大窟窿，只要察觉到乔父乔母甚至是霍启廷对自己好，就倍感煎熬。
偶尔下意识回应着这些好，她会觉得对不起乔诗雨和母亲，不回应，看到对方失落的表情又会难受。
只有叶慕归，和叶慕归在一起时，乔浅浅可以不用顾虑任何事情，只需要随着心意自在做事。
正好快要期中考试，乔浅浅干脆找到叶慕归，双手合十央求着。
“学神，叶同学，你继续帮我补习吧！这次期中考试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一连几天的阴雨绵绵，天气难得放晴。
少女站在阳光下，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眼眸里满是请求，发尾的绿色又活力地翘起来，和他那天看到的脆弱小蝴蝶毫不相同。
叶慕归眼中带上笑意，故意逗她：“你上次月考文科第一。”
乔浅浅眨眨眼：“听说这次难度增加了。”
少年坐在位置上，不动声色地一言不发。
乔浅浅无奈，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凑到他面前，两手比划着卖惨。
“你看嘛！我天天焦虑得睡不好，黑眼圈这么大，书也背不下来，真的急需您这位大神的学习方法啊……”
突然被贴脸开大，叶慕归咽咽口水，盯着对方看不出毛孔的皮肤，耳尖红透，仿佛是上好的血玉一般。
他故作镇定地僵在原处，微微挑眉，语气淡淡：“那每天半小时。”
乔浅浅眼角的余光瞟到少年耳尖的红，尴尬地微笑后退，主动请缨，讨好地眨眼。
“现在放学早，要不一个小时？”
“你不怕回去冷啊？”
“不怕不怕。”
……
这么着，课后补习又定下来，乔浅浅跟王叔说了声，每天放学，就开始明目张胆地赖在学校，等回到家，吃点东西又把自己关在房间学习，减少了很多跟乔父乔母见面的机会。
然而，逃避有一时的用处，却解决不了问题。
乔浅浅的心情一直很差，就算打着补习的名义，却也学不进去，经常在少年眼皮子底下偷偷画画，以此来抒发情绪。
叶慕归不动声色看着，没有阻止。
时间很快就来到十一月中旬，期中考试。
乔浅浅从文科第一掉到文科第五，自己都觉得心虚。
叶慕归发现她情绪不对，看都不看试卷，一双古井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严肃地询问。
“浅浅，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少女扯着嘴角摇头，否定后又虚张声势地反问。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心事？”
话落，她捧着自己的试卷放到少年的桌子上。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先帮我看看这个题目为什么会错？”
叶慕归皱紧眉头，却也没勉强她，目光落在试卷上面。
“这道题目，你代入错了公式，计算也有误差……”
话到这里，旁边却传来“唰唰”的书写声，他叹口气，转头望过去，果然就见少女拿着笔正在草稿本上画着什么。
少年放下笔，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用指关节在本子上轻敲，语气泛着几丝冷意：“乔诗雨。”
乔浅浅瞬间回过神，抬眸，鼻子泛酸，带着几分委屈望着他。
“你怎么不叫我浅浅了？”
叶慕归冷眼僵持着，良久，才叹息着放软语气。
“浅浅，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分担。”
她的事情要怎么分担？
少女微微愣住，沉默着看向窗外，突然转移话题。
“是不是快到点了，今天我考得不好，状态不行！要不咱们明天再学吧。”
少年听着这话，眸子微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松口。
“行，今天放假，你给王叔打电话，让他早点来接？”
乔浅浅低头看看面前本子上的草图，摇摇头：“不要，我想在这呆一会。”
叶慕归点头，坐在位置上不再动作，静静地转头看她画画。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笔尖接触在本子上摩擦的“沙沙”声。
或许真的是天赋使然，少女画画几乎没有停顿，每一笔都流畅快速，用寥寥几笔就把场景画了出来。
这幅画是一个中年女人牵着小女孩站在地瓜摊前。
小女孩满脸希冀，中年女人温和地笑着，旁边的地瓜热气腾腾。
“真是幸福的场景……”
叶慕归忍不住开口试探。
乔浅浅嘴角却勾起嘲讽的笑，淡淡地抬眸：“幸福吗？”
她目光再次落在画上，摇摇头。
“大冬天的，小女孩多么希望能吃到一个烤地瓜啊！香喷喷软糯糯的，可是她的母亲却笑着敷衍：‘我们回家自己烤，更干净放心。’”
话到这里，乔浅浅再次看向少年，目光灼灼。
“这样，你还觉得这个场景幸福吗？”
叶慕归被她的视线一扫，眸子幽暗深邃，缓缓摇头。
“不幸福。”
话落，他突然想起什么，拿过少女的草稿本，往前翻几页，看着另一张画停住动作，摆到她的面前，询问着。
“这幅呢？这幅讲的是什么？”
乔浅浅皱眉，抬眼瞥过去。
只见画面正中心，中年妇女和小女孩围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吃着一大盘子鱼。
女孩面前堆满了鱼刺，而妇女的面前却是不能吃的香料。
她看着，沉默片刻，好笑着开口。
“这幅画，明明有那么一大盘子的鱼，小女孩的母亲却只吃配菜，问就是她不喜欢吃鱼。小女孩也就不再多劝。”
说到这里，少女停顿一瞬，像是想到什么，目光中充满悲伤和不解。
“可等到两人吵架的时候，母亲却骂着，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做鱼从来不吃肉，到头来她却还不听话。但是，明明，鱼那么多，为什么不可以一起吃？明明，她问过，说是不喜欢吃的啊……”
听着乔浅浅迷茫的话语，叶慕归不敢再往前翻，喉咙微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视线转向窗外。
十一月中旬的天比往常黑得快，才放学没多久，五六点的时间，夕阳已经彻底消失，晚霞也黑成一片，外面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
少年回过头来，看着暗处的少女，轻声询问：“浅浅，如果要你画我们俩，你会画什么？”
乔浅浅愣住，低着头思考，过了许久，才缓缓地抬头，试探地询问。
“烧烤摊？”
叶慕归好笑，想起烧烤摊的场景，揶揄着。
“你那时候喝得那么醉，还记得些什么啊？”
少女冷哼一声，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当然记得了，我可是记得某人五音不全，连唱个生日快乐歌都不怎么好听……”
少年挑眉不承认：“有吗？你肯定记错了。”
乔浅浅撇嘴微笑：“你觉得记错就记错呗！”
其实印象更深的，是他一声声的浅浅，那时候开始，她才肯定，叶慕归一定会是她在这里最好的朋友，最知心的人。
“那烧烤摊的画面，美好吗？”
叶慕归沉默着，没多久，咽着口水问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紧张。
乔浅浅微微怔住，思考着，目光落在他紧绷的下颌上，轻轻点头。
“算是美好吧。”
见此，少年的心终于放下，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眼里带上难得的张扬，屈指在她的本子上轻敲。
“以后，如果想要画画，就画这些你认为算是美好的画面。”
乔浅浅眨眼挑刺。
“万一画完了怎么办？”
叶慕归挑眉回复。
“画完了就继续创造。记忆这种东西，需要更新换代，用好的记忆去代替不好的，把好的保存，让不好的溜走。”
话到这里，乔浅浅也看出来他是在开解自己，给面子地点点头，目光落到窗外。
“时间也不早了，收拾收拾吧。”
叶慕归淡淡地看一眼窗外：“不画了？”
乔浅浅视线转回来，落到她纠结许久的画面上，摇摇头：“今天没心情画了，出去走走。”
两人收拾着走出校门。
叶慕归陪着乔浅浅等王叔，不经意间抬头，就见星星都亮起来，一颗接着一颗，璀璨夺目。
他不由对少女开口。
“你也可以画这些。”
乔浅浅转头：“画什么？”
少年在路灯下抬头看向星空，眸子里映着满天繁星，目光中是对美好的向往和希冀。
“星星月亮，日出日落，飞雪大海……一切美好的东西。”
少女的视线随着他转向星空，却满眼荒芜，在心里无声地回答。
叶慕归，我现在和你最大的区别，是已经不能察觉到这些事物的美好。
王叔的车很快就到，在路边鸣笛提醒。
乔浅浅听到声音，告别着转身。
“我先走了，明天再见。”
叶慕归点头，站在原地，看着她上车才抬脚离开。
……
又一连补习了很多天，这几天乔浅浅克制着自己，没有在少年的面前画画，之前画画的草稿本也被留在自己班里，专心补习。
专心致志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点。
乔浅浅从位置上坐起来，可能因为用脑过度，她身子一晃，两手撑在桌子上，竟然把桌子也摇得晃了晃。
感受到身旁人的搀扶，听到关心的话语，少女在黑暗中又听噼里啪啦的一阵巨响，等身体缓过来，视力恢复正常，就见嘴边伸过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手里举着块剥开包装的巧克力。
没等多想，她就着那只手，低头咬走巧克力，等回过神来意识到什么，脸色腾地一下变得通红。
像是树上的大柿子般。
叶慕归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缓缓收回骨节分明的手，移开目光，低头看着满地狼藉，立马蹲下身子收拾。
见此，乔浅浅脸上的温度才慢慢降低，再看自己造成的残局，也跟着蹲下身子，帮忙捡掉落的东西。
突然，她的目光被几本厚重的书籍吸引，被上面几个关键词震惊。
“心理学，双相，抑郁症，梦的解析……”
少女把这些词一一念出来，嗓音清脆悦耳，语气中带着好奇疑惑。
叶慕归似乎有些尴尬，从她手里拿过这些书籍，抬眸解释着。
“我随便看看。”
见他这么局促，乔浅浅好笑着站起来，把手里的东西摆放好，随口询问。
“叶慕归，这些是医书吧？原来你想要学医呀？”
小说剧情从来没有透露过这些，所以她对反派的认知就是高中学习好，后来成为霸总，再次出现，就开始用白手起家的公司打击男主公司。
谁能想到，毁天灭地跟男主作对的反派，最初的梦想竟然是学医。
少女咂咂嘴，有点不敢置信。
叶慕归却是淡淡地点头。
“对，学医是我的长远梦想。”
乔浅浅再次看看那几本医书，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打趣着。
“心理医生？挺好的。等到学有所成，说不定能成为我生病后的一剂良药。”
听到这话，少年下意识地皱眉，脸色微冷：“怎么口无遮拦的？”
少女无所谓地耸耸肩。
“怎么了？这年头现代人压力那么大，谁敢说自己永远不会有点什么心理问题？”
话落，叶慕归眼眸一闪，像是顺嘴询问：“那你的心理问题是什么？”
乔浅浅瞬间沉默，盯着面前的医书，上面大喇喇地写着两个字：抑郁。
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点。
良久，少女才貌似不在意般摆摆手：“我现在年纪轻轻的，哪里来的心理问题？”
叶慕归点头，明白这次应该也问不出什么。
然而，下一秒，乔浅浅抿唇，期期艾艾地开口。
“其实，我有个朋友，最近挺烦的，也不知道算不算心理问题。”
少年立马抬眸，目光中带着几分鼓励：“没事，可以先说出来，我陪你帮她想想。”
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少女沉默，又张张嘴，犹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