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风初,从前是个小乞丐,后来遇见了我师父,成了她老人家门下弟子。

    我这个人呢,没什么大志向,当乞丐的时候的愿望是富老爷能天天办流水席,跟着师父修仙之后,我也没什么大长进,别人都是要打怪升级,或是要除暴安良,我只想安安稳稳,守好师父。

    我的信条:过一日算一日,每天开开心心最重要。

    你想啊,我一个小乞丐,能不受饥寒之苦,顿顿有肉吃,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更得意的事,所以实在不该哀哀戚戚地过,得高高兴兴地过才行!

    跟了师父之后,最快乐的事就是下山采办,每每去了,我都要把街上的包子米糕果茶都吃个遍,吃得肚子滚圆,再也撑不下为止,最痛苦的事呢,就是背书练剑,因为我脑子笨,背什么忘什么,抽考时总被师兄弟嘲笑,让人心烦!还有练剑!不练剑,我的手是手,脚是脚,等到了拔剑练学时,那就是别人的手,别人的脚了,根本不听我指挥,不仅要挨笑,还要弄一身伤。

    最重要的是,他们总还问,常青真人为何要收这么个蠢笨的徒弟?

    实在气人!

    但是又实在不好反驳!

    我只在开始时为了讨师父开心才跟着去学,后来发现师父潜心修炼,甚少关注这些,我便从天天去变成隔三差五去,最后索性,只到了师父出关才装模作样去听两天课。

    师父她老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我胡来。

    那天半山腰传出轰隆隆的巨响,我知道是师父要出关,早早给房间打扫好去听学。

    可运气不好,赶去时正遇上大考,我连最基本的御剑都不会,很快就被教导剑术的师叔撵出了门。

    我还想解释的,有没有可能他教的不对,不然怎么我跟着练时灵力不能汇聚,反而还要往我的木剑里窜。

    我越使劲,这剑就窜得越厉害,打落了好几个同门的木剑。

    一个个头朝下钉进泥地里,屁股朝外,惹得其他同门嘻嘻哈哈地笑。

    师叔气得脸色发紫,一拂袖,就有邪风把我吹出林子,吹到了山门外。

    这可不是我逃学啊,我也不想的。

    我拍拍屁股站起身,准备下山大吃特吃,顺便给师父带点酒回去。

    守山弟子筱萍认出了我,含着笑跟我打招呼,“师姐又下山采办去啊?”

    我说是啊是啊,“我师父要找我,跟她说一声,我天黑之前就回来。”

    然后就轻车熟路往最近的镇子上跑,不给她问我要下山令牌的机会。

    筱萍哪敢这么放我走,着急喊我,“师姐!”

    我朝身后摆了摆手,“放心放心!我肯定能回来!到时候没人敢罚你!”

    常青山有戒令,门内弟子除有特殊情况,下山必须持令牌。

    不过这戒令对我不管用,因为内门弟子奖惩执行一般都是各自师父负责,我师父可不忍心罚我!哈哈!

    所以我对筱萍所言非虚,有我在,她也受不了罚。

    可筱萍不肯放我,硬是甩出鞭子想把我抓回去。

    不过,她离不了山门太远,我又跑得太快,所以还是成功跑出来了。

    等我气喘匀了,脚步慢下来,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分明是午后,天上一半阴一半晴,我从光亮的晴天走到阴沉的林子里,又高又密的老树遮去了大部分的日光,扭曲的枝桠张牙舞爪,我穿梭在林间,听着簌簌的树叶声,听不到鸟叫虫鸣,却有像是抽泣一般呜呜的风声。

    现在想想,或许那时老天也在提醒我:今日大凶,不宜出门。但是我浑然不觉,只当变天要下雨,更加加快了脚步。

    原本下山的路越来越窄,到最后已杂草丛生,走到尽头,不是熟悉的镇子,而是个从未见过的巨大的瀑布。

    水雾中心,隐约能看见个人影。

    哦不对,是妖影。

    那绝对不是个人。

    我心想什么妖胆子那么大,敢来常青山捣乱,还在此设下迷障。

    搞得云雾缭绕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哪里的神仙。

    我一边嗤之以鼻,一边很识相地往回退。

    笑话……咳嗯,不管什么妖,都不是我能管的。

    好在我剑术不精,对迷障法阵还有点兴趣,很快找到了玄妙,可正当我要走出生门时,腰间的传信符突然烧了起来,师父冰冷的声线还没来得及响起便被我紧忙掐断,可还是晚了。

    四周景色迅速变幻,我眼前一黑,再睁眼,面前站了个人!

    一个黑发白肤的大美人,又妖又媚的,正冲着我笑。

    乖乖,那景象不亚于毒蛇吐舌信子,我吓得退了好几步,被身后的石头绊住,一屁股坐进了水坑。

    “我就是路过!什么都没看到,扰了大仙洗澡,大仙莫怪!”

    我陪着笑,偷偷去瞧那双眼,灰扑扑的,与其他绝美的五官相比很是寡淡,不会吧,是个瞎子?

    “瞎子”眯眼,“什么都没看到?”

    我点头如捣蒜。

    他一个大喘气道,“怎么知道我方才在沐浴?”

    他顶着张绝色美颜在我面前晃啊晃啊的,笑得还那么好看,那一瞬我似乎忘了生死,看迷了眼,反应过来时心想果然是只大妖,还会用魅惑的手段,简直卑鄙!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他的笑越来越冰冷,威压也随之袭来,仿佛有千斤重物压在脊梁骨上,又仿若坠入深海,五脏六腑都受着挤压,最后再也受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匍匐在地。

    紧接着,有冰凉的触感抵在眉间,我吓得闭了眼。

    忽而身体一轻,睁开眼一看,我竟然悬了空。

    他歪着脑袋像是在打量我,“一个凡人也能走出我的迷阵?”

    凡人?他说凡人?

    我呸!

    死瞎子!

    你才凡人!你全家都凡人!

    呸!

    凡妖!

    我好歹修炼了十几年,早就成功筑基,迈进仙门了,以他的能耐,怎么可能看不出我修为,他这样说,简直是存了心羞辱我!

    我心里愤愤不平,却不敢表现出来,怕他看出我眼里的怒火,垂着眼道:“大仙果然慧眼识珠,我确实是凡人,但曾经受过常青真人教诲,学了一点仙术。”

    “常青?”

    “正是沈梅梢沈仙师。”

    “呵呵。”

    我一愣,他这是什么态度?轻蔑?还是无知者无畏?

    妖界的人还有谁能不知道常青真人,要知道,我师父可是刚斩杀了上一届妖王,这才过去多久?

    然而,还不等我细想,又是一阵威压迫使我回神,像是在不满我忽视了他的存在。

    郁闷得我很想往他脸上喷一口血,当然,我只敢想想。

    他曲指勾起我的下巴,向我贴得更近,“莫非你就是她那个废物徒弟?我正要去找她,你就来找我了,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双眼睛逐渐染上一抹栗色。

    下一秒,我便知道他不是瞎子了,因为他竟然幻化出了我的模样!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身形也缩小到了和我一般。

    他笑着问我:“如何?”

    我心下一沉,就连声音也丝毫不差。

    他莫不是,想假扮成我混进山门。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我很没有出息地在发抖,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这个真的就没必要存在了,他一定会先杀了我。

    怎么办,怎么办……

    他说了什么,是说要找师父?

    妖界的人找师父,是为这届妖王之位?

    听说妖界最近闹得凶,扬言要杀师父换王位。

    可他们从来都是抱团来的,哪有像这个妖,敢孤身上常青山。

    不过他能在这里设下迷障,也该有狂傲的实力,他说要来找师父,似乎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我抖着唇强作镇定,“不知大仙找沈仙师有何要事?”

    “无事无事,不过是借她首级一用,用完我亲自送回来。”

    他用着我的脸笑,阳光照在那张脸上却格外阴森。

    下一秒,浓烈的杀意朝我逼近。

    我也在此刻捏爆瞬移符,瞬移至一里之外,只比他快了一步,一步,我要晚了那一步,恐怕就和身后的巨树一样成两截了。

    只恨这瞬移符我带的不多,连连用了三张,就快被他给追上了,而我手里却只剩最后一张。

    此时周围的景象依旧在变幻,我甚至没能逃出他的地盘。

    他也猜到我走不远,慢悠悠地追在我身后。

    最后一张,几乎是抱着必死之心,带着我朝他的方向移动。

    却生生撞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耳边是那熟悉到让人想落泪的叹息。

    我控制不住大哭,“师父!”

    转眼看见对面是另一个“我”,才想起来这死妖怪还装着我呢!

    我回头想跟师父告状,却惊恐地发现根本发不出除了哭声以外的声音。

    我僵硬着脖子,艰难地转回去。

    那妖竟然也假惺惺落了两滴泪,“师父,我才是真的。”

    失去意识前,我忍不住想,我哪有哭得那样梨花带雨的时候,他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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