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我准时出现在路口。

    靠墙等待的五分钟里,我应付了两个搭讪的男孩。一个问我要号码,另一个想请我喝咖啡。

    我笑了笑,说姐姐不喜欢高中生,长大了再来吧。

    夜幕已经降临。天空黑沉沉的,是下雨的前奏。路上的人越来越少。

    眼看手表指针转到七点半,目之所及再也不见一丝人影。

    干等着实在无聊,电话拨出去也没人接,我的心情糟糕起来。

    快八点的时候,终于又来了个搭讪者。

    不过这个人给我带来了一点小惊喜——他持刀劫持了我。

    我打量了一下他的脸,大脑快速回忆起警视厅最近发布的通缉令。

    福田康孝,三十六岁,杀妻在逃。

    原来还是个杀人犯。小惊喜变成大惊喜。

    我举起手,说自己身上没有多少现金,拜托他放过我。

    我说的是实话。

    乌丸集团产业遍布日本,和铃木集团各自占据半壁江山。身为乌丸集团名义上的养女大小姐,我到自家旗下的店里都不用花钱,而且生活物品大多都是下属帮我购置的,确实很少用得上现金。

    但劫匪好像不信的样子,只是凶狠地瞪着我,一边用刀尖威胁我的脖子,一边抢走了我的钱包。

    在只找到了五千多日元之后,他骂骂咧咧地扔掉了我的钱包,转而开始试图扯我的衣服。

    哦呀,原来不止劫财,还想劫色。

    说实话,当他捂着我的嘴,把我拉进旁边巷道里时,我挺犹豫的。

    一枪毙了他的话,枪声难免会惊动四周的居民。但要是夺了他的刀砍死他,衣服可能会溅上血迹。我还挺喜欢这条裙子的。

    处理尸体也很麻烦。秘密任务的准则是对组织的其他成员也要保密,因此不方便叫下属来跑腿帮忙。

    就这么扔在地上不管,搞不好会吓到路过的居民,要是给无辜路人留下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如果塞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会影响附近的流浪小猫咪觅食。

    运走沉进附近的河里,起码要花一小时。等我回来,估计就赶不上吃晚饭了。

    真会给人出难题啊。我困扰地心想。

    三秒钟之后,我终于思考好了,决定还是用刀送他去见上帝。

    幸运的是,血没有溅到裙子上,他也没有发出声音惊动四周。

    看着他趴在地上濒死扑腾,想要往外爬却无法动弹,被一刀割断的喉咙咕噜咕噜地不断冒着血,我叹了口气。

    尸体不能领取警视厅的悬赏奖励,多少有点可惜,不然就能体验一下当热心市民的感觉了。

    话又说回来,米花町的犯罪率似乎蛮高的,随便在外面待一会儿都能碰上劫匪,不太适合定居的样子。

    刚擦掉刀柄上的指纹,我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脚步无声,一道身影逐渐接近。鸦羽般的长发随着步履微微扬起,仿佛融入漆黑的夜色。

    直至他走到我面前,被路灯照亮,暗淡的光线勾勒出面容轮廓。

    冷白皮,高鼻梁,眼眶深邃,眼角锐利,幽绿的眼瞳,长长的下睫毛。上挑的眼尾显得有些禁欲。

    五官既有欧美混血的精致感,也有亚洲人的少年感。

    偏偏气质高冷,身材修长,一身黑衣显得很酷很冷峻。长发更添冷冽和神秘,还带着一丝秀气。

    这个名叫诸星大的酷哥,是我目前的男友,也是我亲自招揽进组织里的心腹。

    至于我们是怎么勾搭上的,那就说来话长了。

    每一段爱情故事的开头总是适逢其会。有段时间我沉迷体验打工,在自己名下的酒吧里当酒保。这个男人像是对我一见钟情,非常莽撞地上来搭讪了我。

    至于后来的发展,省略亿点点细节概括,就是我需要他,他也需要我,于是就心照不宣地在一起了。

    不过相处起来倒是意外地合拍,不知不觉就交往了一年多。

    “你没赶上英雄救美。”我用惋惜的语气说道。

    面对我隐晦的阴阳怪气,失职男友打量了我一番,见我毫发无损,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片刻间就推理出发生了什么。

    “抱歉。”

    惜字如金的男人,连句哄人的话都没有。

    行凶现场不是说话的地方,处理好细节后,我们一前一后走出巷道,坐进车里。

    坐在副驾驶上,我先往手机里插了个新电话卡,用目击者的口吻发了封短信,称发现了通缉犯,并附上了地址。

    围观了我一系列操作的男友问道:“发给上次那个警.察?”

    “帮忙增加点业绩,听说搜查一课压力挺大的。”我开了句玩笑。

    发完消息,我取出电话卡,擦掉指纹后扔出车窗外。转回头,看到莱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来你很中意那个人。”

    “是啊,那又如何?”我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

    莱伊说的上次是指半年前,我接到组织派给我的任务,去暗杀一个企业家。

    因为对方的投资影响了乌丸集团的垄断生意,利诱和恐吓的手段都没能成功。

    为了给进组织时间还不长的男友多刷点资历,我带着他一起去了。

    收集情报期间,我们伪装成来附近约会旅行的热恋情侣,刻意接近了目标。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特意花了一番心思,把暗杀伪造成了自杀案件。

    警方没找到任何他杀的证据,加上任务目标的子女们注意力全在争夺遗产上,竟然没一个想要深究死因的,导致结案无比顺利。

    我没有马上撤退,原因是BOSS需要我以乌丸集团代表人的身份,和暗杀目标的子女们碰个面,转达收购股权的意向。谁愿意达成交易,乌丸集团就支持谁当继承人。

    任务全部完成后,我正准备带着莱伊一起离开,一个名叫伊达航的警员忽然找上门来打探情报。

    上级都已经宣布结案了,他还没有放弃,宁愿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到底是警校毕业没多久的新人,似乎还保留着一腔追求正义与真相的热血。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犯罪。只要是谋杀,就一定会有破绽。伊达航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不错,应该是发现了问题。

    但我很清楚他没有掌握证据,否则就不会选择私下打探了。

    最重要的是——警视厅有组织的人,他就算找到证据也没用,结果只能是劳心伤神。

    说到底,这件案子能这么快结案,除了死者家属不争气之外,警视厅的那个内应也功不可没。

    不过那个人隐藏得很深,我暂时还没有权限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在警.察系统里安插人手也算是犯罪集团的传统操作了。我们这个组织自然也不例外。

    从昭和时代开始,政.府无力管理治安,与各种黑色组织勾结。很多地方在不扰乱治安的前提下,警.察会默许一些黑////道活动,达成了黑白双方的默契。难怪民间总有说法,警匪是一家。

    当然,也有很多出淤泥而不染的好警.察,执着于真相和正义。

    可惜太过纯粹的人一般都活不长,若是出身背景不够硬,境遇也不会很好。

    面对伊达航的盘问,我表现得非常配合,态度亲切,有问必答。

    理所当然地,他没打探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最后只能不甘心地告辞离开。

    伊达航走后,莱伊说对方看起来没有要放弃的意思,问我要不要灭口。

    我说我有自己的原则,不杀好人。

    莱伊当时的表情很奇怪。

    他盯着我,沉默了半天,问我怎么界定好人,警.察就是好人吗。

    我说我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追逐真相、贯彻自己的正义,我不讨厌这种人。事实上,我很尊敬他。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和琴酒那种愉悦犯不同,我只是听从命令办事,并不代表我享受杀人犯罪的快乐。

    事实上,我从小就热衷于侦探推理故事。伊达航这种警.察属于我中意的类型。

    可惜对方认为我是犯罪嫌疑人(虽然也确实是),不然倒是可以交个朋友。

    那之后,伊达航失去了我和莱伊的踪迹,案件自然没法查下去。

    这很正常,因为伊达航当初查看的身份证件是假的。

    每次做组织塞过来的脏活,以防万一,我都会给自己准备一个新身份。每次证件上的信息和照片都不一样。

    我没有贝尔摩德那样神乎其技的易.容.术,也不需要。外表只需要稍微修改调整一下就好。

    本人不完全像证件照片没关系。因为通常情况下,警.察先看到现实中的脸,然后要求出示证件时,才会看到证件上的照片。

    这时候,他已经把现实中看到的形象印在大脑里了。这会影响他的判断。他会下意识在照片中寻找相似之处。

    假身份的照片甚至还要避免和本人太像。因为人不可能一点都不变。

    如果证件是几年前的,那么衣服不能一样,面容和发型也要稍加改变,增强年龄感。

    脸色也很关键。为了获得对方的同情,脸色可以更加苍白疲惫一些……

    总之那位伊达警.官根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凭借仅有的一点线索,是查不到我身上的。

    但这件事似乎让莱伊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变。

    在面对我时,他的状态比从前更松弛自然,话稍微多了点,语气和神态也和从前有微妙的不同,像是亲近了一些。笑容也变多了。

    这种改变很细微,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我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终于在我面前慢慢展露出了真实的自己。

    闲话暂搁。

    视角转回车内。

    “说吧,为什么迟到这么长时间?”

    解决完了尸体去向问题,我侧过脸瞥了男友一眼,笑道,“该不会是去见了别的女人吧。”

    莱伊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嗓音很低沉,简短的应答声听起来很有磁性,尾音还带着点戏谑,听得我耳膜有点痒。

    这家伙,竟然承认了。

    我打量着他。

    身旁的男人一双狭长幽绿的眼睛注视着我,坦荡得很。

    不过他眼里浮现的笑意出卖了他。

    他手伸出车窗外掸了掸烟灰,另一只手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拿出几张照片递过来。

    “别的女人。”

    我借着路灯光线看了一下照片。

    所谓别的“女人”,指的是这次任务的目标。

    一个政.府要员,名叫坂井俊博,东京都的政坛新秀,家族世代都是秋田县议员,因此颇有人脉。

    这年头,明面上是选举,但依然是旧的秩序,政.治家的孩子是政.治家,一切都是上层人玩的游戏,整个社会固化得毫无生机。

    这个坂井俊博之前和组织有钱权交易,但最近似乎另攀上了别的大腿。以组织的作风,墙头草的下场就是一个“杀”字。

    我打量着莱伊拍下的照片。

    这个拍摄角度,一看就是从远处跟踪拍下的。地点和人物都拍得很清楚。

    一个好杀手并不只是身手好、枪法好这么简单。要收集任务目标的情报,生活习惯、行程安排之类的,由此计算出合适的暗杀地点,列出完整可行的计划。

    所以某种意义上,情报才是完成暗杀任务的基础。

    十三年前,朗姆就是因为情报上出了差错,才会失手杀了不该杀死的人,还连累了我的父母。

    莱伊目前在行动组主要负责狙击,但在收集情报方面也有两把刷子。

    “这就是你迟到的原因?”

    我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微笑起来,“这位诸星先生,你不会以为几张照片就能打发我吧?”

    我并不是很信他这么长时间只是去盯梢任务目标了。就算是去调查情报,他也完全可以给我回个电话。

    除非……他中途刚好去了一个不能接我电话,也不能被我定位的场合。

    刚刚问他是不是去见了别的女人,虽然是开玩笑,但也有试探敲打的意思在。

    过去的一年中,其实发生过三次类似的情况。

    临时约见面结果迟到,无意中“查岗”发现他不在,还有一次任务目标竟然提前失踪了。

    因为他事后总能找到理由圆回来,我也就一直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不是很想轻易放过他。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他语气很淡定。指间烟雾缭绕,朦胧了与我对视着的双眼。

    在这一时片刻间,我分神了一瞬。

    从遇见这个男人开始,我就没见过他慌张的样子。无论我找什么麻烦,出什么难题,他都从容自若,好像笃定了我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

    我有些烦躁,抬手抢走了他的烟,放在自己唇边吸了一口。

    ……这牌子,劲儿有点大。

    我没什么烟瘾,心情不好或者压力大的时候才会抽一根,更偏好清淡一点的味道。

    于是我嫌弃地把烟又塞回他手里了。

    烟一点都没短,只是多了一道浅浅的口红印。

    他看了一眼,也不介意,就这么重新咬进自己嘴里。

    气氛沉默了片刻。

    我转过头目视着前方,稳定好了情绪。

    “没想好,先欠着——”

    我话还没说,便觉得脸颊一热。

    是他的手指在触碰。

    虎口和指腹的枪茧有些粗糙,摩擦过我的脸颊,带来些许痒意。

    他扣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回去,重新与他对视上。

    耳边响起低沉的嗓音:“我没有赊账的习惯。”

    话音刚落,他按住我的肩,整个压了上来,咬上我的唇。

    “!”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张开嘴。下一刻,他唇齿间的烟雾渡了过来,充满我的口腔。

    我猝不及防被呛得喉咙发痒,有点想咳嗽,下意识抬手想推开他。

    他像是笑了一下,握住我推拒的手,扣在椅背上,不为所动地深入索取,舌尖纠缠不休。

    恶趣味的男人。

    但与此同时,他轻抚我头发的手又格外温存。

    我有些喘不上气,脑子里所有的思路乱成一团,理性完全掉线。什么可疑线索试探手段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逼仄狭小的车内空间里,他身上的温度完全驱散了夜晚的寒凉。

    直到这个吻结束,他的手松了劲道,我依然昏昏沉沉的,靠在椅背上缓不过气。

    听到车子启动声,我的大脑才清醒了一点。

    视野里,身上安全带已经被系上了。

    而旁边的男人正单手扶着方向盘,拿烟的手搭在车窗外。白色的烟线被夜风吹散。

    弯曲细碎的刘海下,线条分明的侧脸被月光笼罩,柔和了往日的冷峻。

    我看到他的眼瞳被路灯光线浸染,幽绿的色泽仿佛融化了冰凉。

    不由抬手触碰了一下嘴唇。温热湿润,有点发麻。

    回味了一下之前的对话,我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账付得有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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