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忍足准备了一副茶绿色的手套,正当我对着桌上的一片空白的明信片不知道该写什么好的时候,老爸推门进来了。

    他先是走到我的书架前翻了翻我的书,又在我的床前伸手摸了摸我的床单。

    “爸,你有什么事麻烦直说好吗?”

    他皱起眉头看着我,这表情我熟悉极了,每次他感到下不了台的时候都会露出一副这种表情。

    “萨克斯你拿走了。”老爸用肯定句说。

    “不拿的话,等你送给我的表妹吗?”别怪我说话没大没小,是我爸爸就是这种性格,他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和我平等交流。

    把我的乐器锁到地下室,是我爸做过最专制的一件事情。

    “小千,你可能还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变了。”老爸看着坐在课桌边的我,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表情从未像现在这样凝重。

    “你要学会为自己的未来着想,我和你妈妈是没办法照顾你一辈子的。”

    他说这话让我感到些许不安,“我练习萨克斯有什么不好吗?”

    他欲言又止的看着我,随后说:“之后不要再练习这些浪费时间的事情了。”

    “可是,我第一次吹萨克斯还是爸爸你教我的呢。”我有点难过的看着他,小时候我对萨克斯并不感兴趣,是有一天晚上,老爸在广场上买了一件橙色的玩具萨克斯,给我吹了一首小星星后,我才一点一点喜欢上它的…

    老爸回头看着我那些年比赛获得的奖状,“是啊,”老爸的眼睛和我长得很像,我可以看到他深黑色的眼中闪烁过很多情感,“但是现在不同了。”他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你要答应我,此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对你自己最有益的事情上。”

    说着,他看到了那双手套,“这是给我的吗?”他兴致勃勃的走过来就要带到手上。

    “不是!是给朋友准备的。”

    我赶紧把手套连着明信片一起装到书包里,“我去上学了,再见。”

    出门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老爸还站在我的房间里没有出来。

    慈郎像是在忍足身上安装了检测雷达一样,一路上叮叮咚咚给我发消息。

    “7:45,忍足他在学生会会议室开会。”

    “8:00,忍足他在练习网球。”

    “8:25,忍足他进了男子更衣室。”

    眼看着他马上要连忍足去厕所的时间都要同步发我,我立刻掏出手机啪啪打字。“够了够了,我看见忍足了,他在学生会那边。”

    忍足在那边,身边围着一圈我不认识的人,最熟悉的居然是有一面之缘的琴南,说起琴南,我想起来,之前迹部生日上她借我的小包我还没有还给她呢!好多女生把忍足包围了起来,我觉得好紧张,明明这次有这麽多人和我一样都是要给忍足送礼物的。万一礼物选的不好看,被其他女孩比下去了怎么办?我找了一间空教室,透过门上镶嵌的玻璃窗,悄摸摸看着他们。

    忍足收到了好多,几乎要拿不下了,而且每一样都好精致,淡蓝色月牙样子的绸缎、浅紫色玫瑰花纹等不一样的礼盒堆在他的臂弯间,他还在手机上回复着消息,勾着嘴角,笑得好迷人。

    他对每一个向他九十度鞠躬递出礼物的女孩都说着谢谢,女孩们嬉笑着把礼物交给他,又彼此手挽着手结伴离开,喜欢上忍足真的是一件相当美好的事情,因为,他的后援团,真的好和谐。

    当忍足按灭手机抬起头的时候,我不争气的又躲到门背后了。

    “叮咚!”是慈郎在给我发消息,“你把礼物送给他了吗?”

    “没有。”我羞愧地在手机上打字。

    “为什么?”慈郎的疑惑真的很单纯也很直男。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不敢看他的眼睛了…”我欲哭无泪。

    “可是他带着眼镜呢。”

    看到慈郎如此回复我,我干脆合上手机不再理他。

    琴南朝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了,我趁这个机会追上她。

    “稍等下,琴南。”她停下脚步,挑起纤细的眉,有几分惊讶的看着我。

    “呐,这个,谢谢你借给我。”说着,我把镜子还给她。她的目光在小包上停顿了片刻。“没事儿,你留着吧。”

    “啊。”她这话让我有些手足无措,这可是一个大牌子,就这样随便送给我真的没问题吗?“这很贵重吧。”

    “但是很方便,不是吗?也很称冰帝的校服。”她语气柔和的说。看我没有说话,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有很多,没关系,你拿着吧,就当是个礼物。”

    “你是要给忍足送生日礼物吗?”她又随意的挑起话题,眼神戏谑的看着我。我才意识到我手上拿着一份很扎眼的包裹。

    “嗯,是呀,人好多,很难递给他。”

    “那你可要抓紧了,那麽多礼物,要让忍足侑士记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琴南意味深长的说。

    随即,她又喃喃道,“每一年给忍足送礼物的女孩有很多,但是,能够收到忍足回礼的,却寥寥无几。”

    “嘛,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给别人回礼,但我知道他肯定不会给我送礼物。”我大大咧咧的说。“忍足他根本不知道我的生日啊。”

    琴南看着我,轻微的摇了摇头,像是在感叹什么。

    “去图书馆,快,忍足现在身边没人。”慈郎消息闪现在我眼前,等我到图书馆的时候,因为阅读场所禁止喧嚣的规定,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细微的讲话声和一页一页浅浅的翻书声。

    我一眼就看到了忍足深蓝色透明的运动水杯,忍足用它压在书上,没见忍足的身影。我走过去,把礼物端端正正的摆在他的桌旁,犹豫了一下,我又从口袋里掏出明信片,那个是我专门选的,背景是关西一片很美的海,它的颜色让我想起了那天

    中午忍足临走时回望我,他双眼的颜色,看到那张明信片的那一眼我就觉得就是它了。

    只是我一直没想好在上面写什么。现在想也来不及了,只好草草在明信片上写下生日快乐几个字。送出礼物后,我又有些后悔,也许我该当面送出去的,我想看看忍足侑士收到礼物的表情。

    “你没写名字吗?”冬葵很惊讶,她从前桌转过来看着我,“对。我没写。”我对她说。

    与其送了礼物忍足又不喜欢,还不如不写自己的名字呢。让忍足觉得自己在某处有个暗恋者也比我这样要强。

    “你的书白读了吗?你应该和那个女主一样,用冷静的心态、怎麽撩也撩不动的意志和鉴茶大师一样的三观去对待忍足。”冬葵在那里痛心疾首的批评我,把《纯情少爷火辣辣》拍在桌子上啪啪作响。

    “你们在聊什么呢?”夏仁今抱着一大沓作业走过来,哦,她是学习委员来着。

    我赶紧捂住那本书的封面,冬葵对着我挤眉弄眼,“没关系啦,你不觉得她即使是看到了也不会懂吗?”

    夏仁今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们一会,忽然迅速伸手把那本书抢了过来,才看了一眼封面她的表情就略微扭曲。

    “ 你靠这种东西吗?”夏仁今双手叉腰,对我摆出说教的架势,“你不觉得,你应该更认真的对待对忍足的感情吗?”

    我笑嘻嘻的看着她。“我很认真啊。”

    冬葵在那边立刻给夏仁今推过来一把椅子,好让被我气的不清的夏仁今坐下。

    “你个傻子。”她黑着脸骂我。说完,她就抱着作业走了。

    “你干嘛去呀?”冬葵还在那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问。

    “去干正事。”她远远撂下这句话。

    “她每年都在申请奖学金呢。”冬葵感慨了一句。

    “在成绩上,谁也比不过她。”我夏仁今是很有韧性的,即使被生活打压成了何种地步,她还是活蹦乱跳的去交男朋友、去考第一名、去和别人竞争一场很难打赢的比赛。

    “她的男友也很优秀。无论是家世还是学业,都是遥遥领先者。”冬葵补充了一句。

    “对。”我赞成的说,喜欢上夏仁今就证明了他是个有眼光的人。

    在安静中,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整个教室的人都朝我看过来,冰帝学校可是不允许晚自习时候带手机的。我立刻溜出去。

    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我接起来:“谁呀?”

    “听不出来吗?”

    我对着电话有些无语。

    “不好意思,真的听不出来。”

    但是电话那头的人在自顾自的说着,“听完你说的话,本大爷一直在反思自己,的确,自从和手冢国光这种水平的人一战后,我的技术就开始停滞不前了。”

    原来是迹部景吾。

    “你难道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这种事吗?好离谱,迹部少爷,你的心思有这麽细腻吗?”迹部景吾对我的吐槽无动于衷,“怎麽不可以?你现在就来学校门口,作为我的战友,你要和我一起去见证一件事。”

    好突然。

    “等等,你不觉得你欠我什么吗?”

    我拉住脱缰的话题,反问他。

    他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一瞬,“欠你什么?”

    我看着暮色渐沉的天空,对他说:“你不觉得,该因为那天晚上的事给我道个歉吗?和你打球真的对我很不公平。”

    “对不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也有反思过。是我不好,听了你的话因为心虚就轻易被激怒了。”他忽然说。

    由于态度太干脆了,让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你面前自称是本大爷也很不礼貌,不是我迹部景吾应该做的事情。”他继续用温和的语气说着,这种说话的腔调简直不像他,倒像是个英国本土的绅士。

    “至少,在你被我打败后,我应该体贴一点,顾及到你惨败后的心情,让桦地送你回去。”

    喂,这麽说就有点过分了。

    “如何?”迹部还在那边问我。“啧,别像那些老缠着我的女人一样善变。”隔着电话我都可以猜到他一定是在抚摸头发。

    他的态度,有点让人火大啊。

    “下次道歉的话,拜托你只和她们说前半段话。”最后我只能无助的劝他。

    “但是今天不行吧,今天可是忍足侑士的生日,你作为他的朋友,不打算给他办个惊喜派对之类的吗?”

    听着电话那边忽如其来的沉默,我再一次问他,“你,该不会一时激动完全忘记了吧。”

    看反应绝对是忘记了。

    “迹部大人,真是日理万机。”最后,我如此总结道。

    看着电话啪的被挂断,我长叹一口气。

    准备往回走时,看到了一个我相当熟悉,而且今天一天都在想着的人,忍足侑士一步一步沿着旋转楼梯走了上来。

    “怎麽上这里来了?”他问我,深蓝色的头发和渐晚的夜逐渐融为一体,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如果不认真倾听的话,很快便会被淹没在栏杆外呼啸的风声中。

    “和朋友说说话。”

    忍足看着我的手机露出了然的神色,“在这里不会很冷吗?”

    “吹一吹风,感觉很清爽。”

    忍足他知道那双手套是我送的吗?好想问问,但是刚才和迹部景吾开玩笑的勇气现在无影无踪。

    “忍足你不打算回教室吗?也许会有惊喜派对等你哦?”不怀疑迹部现在肯定在打电话订着吃的和蛋糕吧,嘿嘿。

    “作为生日派对的主人公,我还是给他们再留一点布置的时间吧。而且,还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这才是派对的精髓。”忍足懒洋洋的用手抚摸着头发,笃定他们一定会让自己“惊喜”的。

    哎,好想告诉他,迹部刚才差点把派对这件事忘了。

    “学校里是不允许带手机的。”忍足很认真的对我说,“我是学生会的秘书,看见了是要没收的。”

    我耷拉着眉眼看他,忍足自己不是也带了吗?

    “今天也收到了好多礼物,收获满满啊。”忍足见我没理他,继续很自恋的说。

    “有包装的很精致的、有贺卡、有明信片、还有——”他看着我,脸上慢慢浮现一个笑容,“没有署名的、奇怪礼物。”

    忍足觉得那个手套很奇怪吗?

    也对,他根本不像是带手套的人,他更像是一个会把手插兜里然后甜言蜜语拒绝别人的混蛋。

    我当时就该送他一件连帽衫的。

    见我沉默,忍足也慢慢收起了笑容。“拐弯抹角的做了那麽多,拐弯抹角的说了这麽多,或许还是直接点好吧。”

    “柊梧,你的手机号是多少?”

    手机号是什么鬼?为什么忽然要手机号?

    忍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到我面前,一面摇头叹气一面说,“你看看吧。”

    我接过手机,是慈郎和忍足的聊天记录,我看看。

    7:45

    慈郎:忍足,柊梧带了你的生日礼物,她想找你,你现在在哪?

    忍足:我在学生会会议室,你让她等会。

    8:00

    慈郎:忍足,柊梧没找见你,你现在在哪?

    忍足:我在练习网球,我没看见她。

    8:25

    慈郎:忍足,你现在在哪?

    忍足:我在男子更衣室,你能不能告诉我她现在在哪,我去找她好了。

    慈郎:哦,不用了,她说她看见你了。

    忍足:我没看见她。

    慈郎:准确说是她躲在门背后看见你了。

    慈郎:她说她现在不敢看你的眼睛。

    忍足:为什么这样的话被你说的像是做贼心虚…等等,她为什么去找琴南了?

    慈郎:也许她喜欢琴南。

    忍足:算了,我中午在图书馆,那个时候你让她过来好了。

    看完对话,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慈郎会对忍足的行踪如此了解。他!直接去问忍足本人了!

    我是真的可以打包行李搬去另一个星球的。救命。我一点一点抬起头看忍足,我也太搞笑了,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这样搞笑啊。

    忍足没有笑,他的眉毛和眼睛没有一点笑意,显得他超严肃的。我真的好感谢他,作为关西人他是怎麽忍住不笑的。

    忍足变魔术般从身后抽出那双手套,“这个,是你送给我的吧。”

    这双手套真的很不适合他,忍足侑士本来就是五官犀利的模样,长头发和圆框眼镜中和了那种锐利感,可是,当他带上手套的时候,圆滚滚的手套把他的手指全部都遮住了,完全失去了精英范,倒是透出一种蠢萌感。就像是医生转行去当搞笑艺人了一样。

    他还伸出双手在我面前弯着手指头,“欧哈呦,欧哈呦,我是侑士酱。很高兴遇见你,栗千酱。”

    天啊,这怎么还卖起萌来了。

    “欧哈呦,侑士酱。”强忍住羞耻,我对着他一弯一弯的手指说。

    “哈哈哈”他开心的笑了,把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我捂住嘴,打了个喷嚏。糟糕,这上面是有点冷了。如果明天我没来学校的话,估计会给忍足留下一个哦那个在我生日那天忸扭捏捏送了一双保暖手套结果自己第二天冻感冒的人。

    肩头一重,原来是忍足把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我的肩上,“不用了!”我急声说。

    他执意要把外套给我。“你快点穿回去吧。”我着急的对他说。

    “现在是害羞的时候吗?”忍足也有点生气,他皱起眉头质问我。

    我承认,拒绝了迹部,我有我自己的私心,迹部愿意信任我,我很想珍惜这份信任。可是,因为今天是忍足的生日,我想在属于忍足的这一天里好好注视着忍足,想看着他在众人的簇拥下开心的笑着。

    “你不用因为我喜欢你而对我特别的照顾。”我小声说。

    “在你眼里我就这样好吗?”忍足轻声问我,没等我回答,他的双手牢牢按住我的肩膀,阻止了我把衣服拿下来。“穿上吧。”忍足对我说,“我没有那么好心,这可是要回报的。”

    “哦。”我穿上了,舒服的叹了口气,“暖和多了呀,谢谢。”

    “快下去吧。”忍足推着我朝前走,感觉完全不用使力气下楼了,“忍足,你冷吗?”

    忍足在那叹气,“我冷啊。好冷啊,风飕飕的。”

    “那你把外套给我,你要什么?”

    忍足很小声的说了句什么。声音很快隐没在风中。

    “我说,把电话给我吧。下次直接问我好了。”他大声对我说。

    “啊,好啊。”他声音为了压过风声不得不放大,好好玩。

    “我要走了。”在教室门口我对忍足说,他眨了眨眼,“不进来一起吗?”

    唉,今天给我的刺激已经够多了,我可不想被一群忍足的朋友围观着,身上还穿着忍足的外套。

    “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玩。”起了玩性,我伸手把忍足架在鼻梁上的平框眼镜摘了下来,真的是平镜,没有度数。看到忍足惊讶的神色那么明显,摘下眼镜的他没有那么老成了,这表情不是很好吗,刚好进去的时候就可以假装不知道有派对。

    我把眼镜塞到他手里,“这不是很好吗?就这样进去吧,我总觉得,”我抬眼扫视了一下教室的门,对忍足说,“你一进门就会有一块蛋糕糊到你的脸上。”

    摘下眼镜后的忍足更让人难以阻挡了,他嘴角噙笑,“那,明天见。”

    一步步离开走廊时,我听到忍足推开了门,如浪潮般的欢呼声顿时把他包围了,他的那声道别还在我脑海内回响着。

    “明天见。”我也不由得暗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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