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初遇

    听说往常放学要走的路上有人约架,陆星遇便选择从小路回家。

    他最讨厌这种事,虽然与他无关,但是觉得碍眼。

    没想到今天的小路也不太平。

    他听见男人的粗口和拳打脚踢的声音,对着空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怎么打架的这么多?

    陆星遇戴上耳机准备快步离开,余光中却发现似乎不是对打,而是群殴。

    他偏头看过去,地上的是个女生,她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只是抱着头,被七八个男人围着。

    身体在地上扭动,激起一层灰尘。

    “这点事你都办不好?林哥要你有什么用?”

    听到这个称呼,陆星遇眉头一凛,他们口中的林哥,应该就是昌南县出了名的恶霸,林道成。

    林道成早些年通过许多不正当的手段赚了些不干不净的钱,妥妥一个暴发户。

    本性顽劣跋扈,向外放高利贷,利息高到离谱,看似对着走投无路的人伸出援手,其实一旦接受施舍就是掉入了他的陷阱,别说本金,就是利息都还不完。

    还不上怎么办?上门要债。

    要不回来怎么办?那就打,被他养的那一群打手打到断胳膊断腿的不在少数。

    陆星遇看不上这种人,但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

    林道成抛妻弃子,有钱之后直接在外面包了几个情人,逼得结发妻子喝农药自杀,为了照顾外面的小三小四,不足三岁的亲生女儿他也不闻不问,那时候家里睡炕,冬天要烧火的,他在旅馆陪情人,女儿被活活冻死了。

    陆星遇最讨厌这种事,因此也对这个因为得罪林道成而被打的人产生了一丝同情。

    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刚刚那人的话,这挨打的估计也是帮林道成做事的。

    那也不是什么好人。

    陆星遇正准备离开,骤然和地上挨打的人对上了眼睛。

    仅仅一秒,但他看清了,那人看起来年纪很小,可能比他还要小。

    一双漆黑的眸里满是倔强,陆星遇蓦然就觉得,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应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他最终犹豫着,还是拨通了报警电话。

    他第一次莫名其妙地管了一次闲事,当时的他还不知道,他与这一次救下的人往后会拥有许多年的牵绊。

    “我报警了。”

    夏筝躺在地上,视线已经不太清楚,眼前一片凝固的黑红,大概是头顶流下来的血糊住了眼睛,嘴角很痛,似乎撕裂了。

    但是身上更痛,痛到说不出具体哪里在痛。

    她以为她今天要被打死了,嘲讽自己打了这么多年的架到底是做不到以一敌十。

    她躺在地上的时候连遗嘱都已经想好。

    不过遗嘱也没什么话,只是希望以后还有人帮她照顾照顾把她养大的老奶奶。

    思考遗嘱的事情在她听见一道极其冷淡且平静的声音时停止了。

    ——“我报警了。”

    这四个字威慑力还是很大的,昌南县不大,出警也快,很快就听到警车鸣笛的声音。

    几个打手一哄而散。

    临走时留下一句:“夏筝你他妈等着。”

    顺便对这个救了她的人狠狠剜了一记白眼。

    夏筝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向站在她面前的人。

    干干净净的蓝白色校服,是一中的。

    呦,好学生。

    “谢谢。”

    夏筝平躺过来,敞开胳膊和腿,有气无力地道谢。

    骨头要碎了。

    “还能站起来吗?”

    “能吧,谢谢你,你先走吧。”

    陆星遇看着她,额头破了,血止不住地向下流,已经融进土里了。

    她甚至没用手挡一下。

    陆星遇最终还是没办法坐视不管,但是不知道夏筝伤到哪里了,她也不敢乱动。

    只是从书包里拿出干净的手巾,给她简单包扎。

    “我在学校用的,洗过了,不脏。”

    夏筝还是说谢谢。

    陆星遇帮她擦干净眼睛,心想帮都帮了,反正等警察到了她还要解释一下,也不能走,索性帮夏筝进行简单处理。

    眼前干净了,夏筝看清楚了,帮她的人长得真帅。

    是那种看起来就很优秀的帅,不像她,一打眼就觉得是个混蛋。

    警察赶到,陆星遇解释了情况。

    警察看向后面躺着的夏筝问:“小姑娘,有没有事?”

    夏筝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给陆星遇吓了一跳:“你别动!”

    夏筝看着他皱紧的眉毛,说道:“没关系的,不用担心,都是皮外伤,骨头没事。”

    陆星遇还是觉得她太不小心,说道:“你又不是医生。”

    确实不是医生,但是夏筝打过这么多次架,没去过医院,不用医生看也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

    警察问她:“送你去附近那个诊所看看吧?”

    “不用了,麻烦您了。”

    夏筝再三推辞,警察也只好先离开。

    只剩下她和陆星遇两个。

    “他们为什么打你?”

    夏筝叹了口气,摸了一下头顶一大坨毛巾,说道:“我帮林道成要债。”

    看着陆星遇一副“学霸”的样子,她给自己解释了一句:“我不是打手,我只是要债,要到了拿回去,要不到也不归我管。”

    “但是我今天去的那家……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有一个植物人的妈妈,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肯定不会向林道成借高利贷。太惨了,我看不过去,也不忍心,我就说我要到了但是路上给弄丢了。”夏筝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林道成那老家伙表面跟我说没关系,结果我刚走就派人过来堵我。”

    陆星遇猜对了,夏筝确实不是个坏人,那他也算没救错。

    夏筝从兜里掏出来一包烟,点了一根,手有点抖,好几次才点上。

    伤成这样还有心思抽烟,陆星遇觉得她真的很荒谬。

    夏筝吸了一口吐出来,看向旁边站着的陆星遇,说道:“你帮了我,我请你吃面吧。”

    陆星遇心想其实没必要,他真就是那一瞬间突然善心泛滥,觉得举手之劳,但是鬼使神差的,看着夏筝这张受了伤仍然美丽的脸,竟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夏筝身上很脏,她走得慢吞吞的,看得出很疼但是在忍着了,于是陆星遇也陪着她走得很慢。

    等到面馆的时候,天都彻底黑了。

    夏筝要了两碗面。

    老板很快上来,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她和陆星遇这样的形象搭配在一起有些诡异,于是多看了几眼。

    夏筝埋头吃面,陆星遇看着她秃噜秃噜的,不吹凉也不怎么嚼,直接就咽下去了。

    这习惯不好。

    陆星遇吃得很慢,四分之一还没吃完,夏筝招手又要了一碗。

    陆星遇就这么看着夏筝吃了五碗面。

    她这么大饭量,身上却瘦的没肉。

    如果不是骨架大,看起来估计要更消瘦。

    然而夏筝只是难得来吃一碗面,所以想要多吃点,毕竟如果不是为了感谢陆星遇,她可能永远不会来面馆花这份钱。

    她吃饱了打了个嗝,看着陆星遇,说道:“你还要吗?”

    陆星遇摇头,他一碗就够了。

    “那我们走吧?”

    “好。”

    “你家在哪?”

    “不远了。”

    “那我送你。”

    “你行吗?”陆星遇看她一瘸一拐的,有些怀疑。

    夏筝无所谓地摆摆手,说道:“反正我回家应该也会路过你家,没什么不行的。”

    “好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陆星遇走到家门口,回头示意她,夏筝才笑呵呵地晃了下手。

    “我叫夏筝,夏天的夏,风筝的筝。”

    路灯下面,周身一层银色轮廓。

    陆星遇站着没动。

    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对着站了几分钟,陆星遇拉开家门,说道:“来我家吧,给你处理一下身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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