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时间,两家人来来回回商量了三次都没落定。

    其实也没别的大问题,主要是宾客难凑齐,在此专门点名一个人——施埮。

    丫自从进了研究院,平时电话都接不到一个,人跟被丢进了太平洋一样。

    就算偶尔回主动过来消息,也总只有一句话:婚礼要等他。

    就为这个,这事儿愣是一直从夏天拖到了秋天。

    邵观淮眼看着一年都要过完了,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他结婚我结婚!我不管,十一必须结!”

    施禾然憋笑哄道:“好好好,必须结。”

    最后,施家三人轮番上阵,催着某人休了年假,让婚礼如愿定在了十月一号。

    按说十月三号的日子要更为好一些,但…

    “不行,太磨人了,多一秒都不行”,邵观淮把人扑进沙发里,一手摩挲着施禾然的腰,一手克制地只在她背部停着,声音哑得快听不清:“然然,别让我再等了。”

    施禾然觉得他在这方面有些太刻板了,说道:“嘶…我们连证都领了,你还在忍耐什么?”

    邵观淮同样倒抽了一口气,因为对方温软的指尖正在他喉结处游荡,酥酥痒痒。

    他起来了些,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在我心里,和所有人,特别是我们双方最亲近的人分享,宣告,让他们见证这件事,也头等重要。”

    “我总得,把我能给的完完整整都给你后,才敢完完整整拥有你。”

    “然然…”,邵观淮抵住她的唇喃喃。

    施禾然笑了下,指尖停止作乱,没说什么了。

    婚礼当天,施禾然早上五点钟就被伴娘团捶门叫醒。

    曹姊她们看起来比她这个正牌新娘子都要激动兴奋,连早饭都吃不下去,老早就开始布置倒腾她的房间。

    “禾然,你鞋呢?”,颜瑶问。

    施禾然去衣柜把东西拿了出来,两人凑过去打开一看,霎时愣住了。

    “…哇”,曹姊好半晌才求证道:“请问这是水晶做的吗?”

    颜瑶跟着道:“这上面的钻石都是真的吗?”

    施禾然但笑不语,但答案很明显了。

    “天,又是狠狠羡慕的一天啊!”,曹姊猛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道:“那我这得注意着点儿藏了,不然万一有所损伤把我卖了也赔不起。”

    颜瑶在旁边哈哈直笑。

    两个人上蹿下翻的,施禾然化好妆扭头扭头,看见一只鞋居然还被抱在怀里。

    她失笑:“有这么难吗?”

    曹姊给了一副她不懂的眼神,说道:“不能放在太明显的地方,不然邵总过来一下就找到东西把你抱走了,你多没面子,咱们多没面子啊!”

    施禾然倒不觉得这有什么,要不是有这些传统,她其实都能直接开门跟人走的。

    曹姊四下看看,最后指着施禾然挂在一边的大摆婚纱道:“藏你衣服下面怎么样?”

    施禾然:“……”

    不怎么样。

    以邵观淮的脾性,哪怕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他都不会去翻她裙子的,更何况一会儿人会很多。

    施禾然无奈:“你是不是今天不想让我嫁出去?”

    颜瑶闻言怼了曹姊一下:“脑子呢!那地方多尴尬!小心邵总暗杀你!”

    “嘿嘿也是吼”,曹姊挠着头,又想了会儿后把鞋子放在了衣柜顶上。

    “以邵总的身高…够得着吧应该?”,她思量着。

    施禾然瞥了一眼,回想起去年过年的时候。

    邵观淮是来她家过的年,其实平时有些节日或周末对方也总来她家的,家里的客房都成了这人的专属卧室了。

    而她…也溜门溜得越发娴熟。

    客房的衣柜和她房间里的差不多一般高,去年除夕大家守岁结束都回去睡觉了,晚上凌晨一点多,施禾然有点失眠,又跑过去找人。

    彼时邵观淮不知道为什么刚从浴室里出来,俩人在客厅撞了个正着。

    施禾然走过去拉他,发现这人身上凉丝丝的,头也半湿不干。

    而没等她问出什么,就被这人快步拉进了客房,门连清白的缝隙都没留了。

    施禾然就被他就近抵在衣柜上,床都等不及上,压着声音问:“又跑过来做什么?”

    他语气因为过分压抑而显得不是那么温柔了,施禾然有些懂,也没生气,反而抱住人的腰撒娇。

    邵观淮当时快被她逼疯了,一边克制不住地去亲她,一边又把手往上抬起,不让自己过多触碰。

    两人分开,施禾然喘息着昂脸看的时候,才发现这人的胳膊竟是都伸到了衣柜顶上去。

    拿下来一看,那如玉的指尖上还沾染了几块薄灰,像是干了坏事的罪证。

    施禾然回忆起来有点脸红,她清了清嗓子淡淡道:“可以,够得到。”

    虽说开工早,但等妆造全部弄完,衣服都铺整好,人端坐在床上时,时间也到了十点半左右。

    造型师暂时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三个人交织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极为静谧。

    “呼…我好紧张,我人生中头一回当伴娘”,曹姊突然拍着胸脯说道。

    颜瑶一被挑起来也开始大喘气:“我也紧张,啊不行我怎么想上厕所呢?现在还有没有时间啊?啊?啊?”

    施禾然:“……”

    “姐妹们,你们稳一点好吗?”,施禾然说。

    两人齐齐看过去,这才发现床上的人脸色非常红润,可完全超过了化妆品赋予的效果。

    两个人赶紧收拾起心绪,转而给她加油打气,闹了一小会儿,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不太大,因为她们的房门是关着的,曹姊好奇谨慎地上去把门给开了一点小缝隙,噔噔噔的急促敲门声顷刻无阻入耳。

    “啊啊啊来了来了来了!!!!”

    两人同步跳脚往回蹿,慌乱间甚至踩爆了地上的几个粉色气球,噼里啪啦跟放鞭炮了一样。

    施禾然脸色一木,十分后悔当初没有强行坚持让孟璇也过来她这边。

    当初是考虑到三个伴娘为单数,不太好,况且孟璇怎么也算是邵观淮那边的人。

    唉…但如今一看。

    她还不如不顾规矩一把呢,现在被弄得简直紧张到不行。

    那两个人连房门都没关上,施禾然现在能清晰听见外面已经开始交涉了。

    施埮和沈宿两个人应该是堵着客厅大门,邵观淮带着伴郎团是想往里冲的,两波人七嘴八舌的有点混乱,具体内容听不太清,只偶尔捕捉到几个字眼。

    开、红包、再加五个、快点…

    施禾然听到其中邵观淮的音色后,抿唇笑了笑,一颗心不知道怎么的,就慢慢平复了下来,甚至还能淡定地提醒某二位伴娘:“关好门。”

    而此刻的大门口处,邵观淮已经往里塞了十个红包了,个个都巨厚,一点儿不吝啬。

    但一切落到施埮的怀里,他都不为所动,甚至带着些嫌弃:“就这?”

    邵观淮闻言抬手往后,示意自己的人声音小了些,强撑着耐心问:“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开门?”

    施埮眉梢一挑,掌心往他面前一摊道:“之前说过的,万字起步的保证书一份,要真情实感覆盖全面不得敷衍。”

    这话落,邵观淮身后一众全沉默了。

    也就俞浩半晌后出声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

    里面的沈宿也止不住凑过去小声道:“你认真的?”

    施埮:“嗯哼。”

    “………”,沈宿微叹了口气说:“这事儿,禾然知道吗?”

    施埮侧目瞥他:“她不需要知道。”

    “完了,以这人的调性不给估计真弄不开”,俞浩已经开始搜罗周围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纸和笔了,嘟囔着:“咱们赶紧的,一人想一千字出来凑一凑…”

    他话还没说完呢,就听见前面啪地一声。

    抬眼一看,只见他淮哥不知道从哪儿掏巴出来了一沓纸,直接按在了施埮的手心处。

    俞浩倒吸一口气,那东西,看着可有点儿厚啊!

    邵观淮一脸的自信,反倒是施埮有点意外。

    他攥住那堆纸一看,更是惊了下。

    有些复古的木色信纸上,洋洋洒洒每一张都被写满了,笔迹潇洒而张扬,字里行间全是认认真真的我保证起头。

    甚至在末尾处,还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

    施埮愣了下,其实本来…他这个要求是有开玩笑的成分的,主要是为了“报复”下这人太快就要把施禾然从家里娶走,故意为难。

    但没想到这人真没怨言,勤勤恳恳认认真真完成了所谓的保证,还是向他。

    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侧身让开了门。

    一行人欢呼几声,大举进军占领了客厅。

    邵观淮直接冲向那间卧室房门,大力急切地敲了几下,喊道:“然然!我来接你了!!!”

    门后就算反锁住也紧张抵着门的两个人,有些磕绊道:“要…要想开门,拿红包来!”

    “这好办啊!”

    外面伴郎们齐齐笑了声,不多时从门缝里唰唰唰塞进来了好多红包。

    曹姊随便捡起一个打开一看,直接惊道:“全是大红钞票!邵总疯了吗!”

    颜瑶也从地上捡起剩下的十几个红包,手都有点抖:“这这这…这我不敢拿啊!”

    两人把目光投向了床上的人,施禾然主心骨一样笑了下说:“拿人手软,还不快开门?”

    “啊对对对!开门!”,曹姊着急忙慌地理了理衣服头发,跑到门口,憋着红脸小声道:“三…二…一——!”

    施禾然一直抬眸看着门口呢,门一开,两人的目光就撞上了。

    邵观淮直接被她穿婚纱的样子震在了原地,步子一时都没挪动。

    这件婚纱,是施禾然自己挑的,并且没让他提前看过。

    选了西式的白色系,非常重,因为裙摆盛大,整件衣服还都铺上了浅金色的纵向蕾丝,并手工缝制了数以千计的珍珠。腰部那里被完全贴合改成了她所拥有的纤细尺寸,胸前和肩膀处也被勾勒出了精致完美的曲线,再往上的头纱也是同等材质,半包头形状,长得能够直接拖地。她头发微散披在背部,身上没再戴其他多余装饰,只有颈间的一条白佛公吊坠,却是无与伦比的高贵与神圣。

    何止新郎愣住了,后面紧跟过来的施埮和沈宿也齐齐愣住。

    最后还是俞浩先回过神来,推了邵观淮一把:“快去呀!”

    邵观淮真是被推进去的,甚至脚底还踉跄了下,惹得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

    他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无措了一秒后,把手里还带着水露的捧花单膝跪地送了过去,激动道:“然然,我来接你了!”

    “诶诶诶”,曹姊见状也不顾紧张了,赶紧往施禾然面前一挡,说道:“那可不能让你就这么带走!我们的新娘子现在还光着脚呢!”

    邵观淮一愣,目光往下,却只看到了华丽硕大的裙摆。

    “鞋鞋鞋!”,俞浩在后面提醒道:“要找鞋!”

    邵观淮一拍脑门,赶紧又起来:“哦哦哦!”

    “嘿呦喂我真是服了”,俞浩乐得不行,把杵在门口没敢进去的摄影师往里推了推,交代道:“必须给我全方位录下来,我淮哥这智商下线的样子可不多见!”

    一众伴郎只跟着看热闹,完全没有要进去帮忙的意思,邵观淮一路又是蹲又是爬的,不知道踩碎了多少个气球,最终还是只找到了一只鞋,回头一见那一排看戏似的人,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还有一只呢?”,他招招手示意俞浩继续拿红包来,商量道:“给点儿提示呗?”

    曹姊狡黠一笑,背过去问施禾然道:“新娘子,要不要给提示呀?”

    施禾然抿唇直接自己说道:“在高处。”

    “高处…”

    邵观淮智商回升一瞬,直接瞟到了屋里最高的衣柜上。

    他走过去伸出胳膊往上一探,把东西拿下来笑道:“是我的了。”

    “男的,全都给我转过去!”

    邵观淮蹲下身准备给施禾然穿鞋,直接下了命令。

    俞浩附和道:“诶来来来兄弟们,都转过去,不准偷看嫂子啊!”

    施禾然听着这话直摇头,害羞地把藏在裙摆下的双脚伸了出去。

    邵观淮一手拿鞋,一手轻握住她的白细脚腕,突然顿了一下,说道:“当年给你穿轮滑鞋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一天什么时候会来。”

    他抬眸深情地笑着,语调微颤:“这一天,终于来了。”

    施禾然闻言鼻头泛酸,过去的岁月,从遇见这人起的每分每秒,突然就在脑袋里飞速一一跑过。

    她惊觉原来一些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而未来,还会有很久很久。

    “托你的福”,施禾然长腿往前伸,带着他的手也靠近了水晶鞋一分,她说:“我现在,已经习惯了。”

    邵观淮低头笑了。

    穿好鞋后,邵观淮站起身迫不及待就要去抱人,却突然被只胳膊一挡。

    一看,是施埮。

    他顿时不悦道:“你干嘛???”

    施埮一脸的傲气,居高临下道:“你想干嘛?我是她哥,得由我,抱着她下楼上车。”

    邵观淮一听急了,冲旁边的人们问:“有这规矩???”

    俞浩抬手半扶住额头,头一次嫌弃他淮哥道:“是这规矩啊,昨儿咱不是突击学习过了吗?合着流程都被你丢在来时的路上了是吗?”

    邵观淮:“………”

    或许是吧。

    “诶你手稳不稳啊你!”,邵观淮看着起始动作生硬的人极度不放心道:“别再给我摔了!”

    “你闭嘴吧”,施埮浑身一起用力,就算施禾然如今加着几十斤的婚纱有些重,他还是一下就把人抱了起来。

    他在心里微松了口气。

    还好没白拿沈宿练手。

    敬茶等仪式完成后,邵观淮那边的人忙不迭地去前面开道,伴娘团小心翼翼跟着揽住裙摆。

    施家这里是电梯,新娘这边的人连着随行化妆师等杂七杂八地都挤进去后,就满载了。

    邵观淮忍了又忍,才在施禾然含笑安慰的眼神里转而去了另一部电梯。

    “哥”,施禾然胳膊环在施埮的脖子上,有些许害羞,问了句:“我今天是不是很重?”

    “不重,只有美”,施埮目光一直斜着往上看,顿了下,微微勾唇道:“长大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抱你吧。”

    “确实是。”

    从前,最近一次,恐怕也是唯一一次这么抱,还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她发了高烧,爸妈都不在家,是施埮把她弄去的医院。

    不过她当时都烧迷糊了,并不清楚细节,还是听医院的护士们说才知道的。

    施禾然笑了下问:“感觉怎么样?”

    她本只是随口打趣一句,却没想到施埮认真回道:“还和小时候一样,小小软软的,我生怕自己走的不够稳当。”

    施禾然的眼泪猝地滑落下来,连个鼻酸眼涨的缓冲都没有。

    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不会记得,当年同样小小的施埮,是怎么一个人把烧得滚烫的自己抱去医院的。

    但她,会永远记得,今天的施埮,这个也很爱很爱自己的哥哥,臂弯是多么沉稳,怀抱是多么温暖,就这么一步一步,陪着她,把她送上婚车,送向通往人生下一个重要阶段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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